透视现象背后的逻辑

丛智芳

2016年，我有更多的时间、更长的跨度走进学校，带着问题亲临课堂现场，进行课改调研。几个司空见惯的现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也引起了我的思考：

除了排名，我们还有什么谈资？

除了习惯，我们还应关注什么？

除了创新，我们还要坚守什么？

现象一：不一样的毕业班

某初中九年级课堂：语文老师在讲一篇课文，讲到某处，让学生记下来，说是考点。再讲到某处，再让学生圈画下来。整整一节课，学生静静地听，认真地记。偶尔发言，也是对答案。

赤峰八中九年一班：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宋秀侠老师，教学内容是“车轮做成圆形的数学道理”，学生结合课前的动手实践思考，自然展开了小组交流，不仅从数学的角度思考，还从物理的角度辩论，教师肯定了学生思维的深度和广度，在讨论的焦点处一句点拨：那么从切线的角度呢？把学生的视线拉回到数学上来。从车轮到其他圆形的物品和建筑，比如蒙古包、烟囱、水井，比如盘子、火锅，学生妙语连珠，灵感频现，那是一种愉快的、紧张的智力生活，学习探究的内容占据了学生思维中心。他们至少进行了三轮有梯度的讨论。下课了，学生还意犹未尽。整个课堂，老师在学生中间，学生时常跑到讲台上，听课的人几乎忘记了学习形式，被学习过程深深吸引。

思考：不爱发言是毕业班的表征吗？

走进好多初中学校，接触好多初中教师，首先谈到办学、教学质量，中考排名。排名可能说明某些问题，但是绝对不能说明全部问题。除了排名，我们还有什么谈资？

比如我们的课堂，课堂上的学生学习质量怎样？初中九年级的课堂，学生发言明显减少，听的时候多，做题的时候多，我们几乎默认了一个现实：不爱发言是毕业班的表征。

宋老师的课，提醒我们重新审视之前的判断。不爱发言可能既无关年龄、无关内容，也无关年级，它的背后，是学生智力生活的品质。长期没有足够思维深度和思维强度的学习生活，便表现出弱势的单向思维，自我对话，思维的清晰和印象的强烈随之减弱。这正是造成学生们不爱发言的主要原因。

在某个课堂，老师问学生听懂没有，大家都说懂。我问身边的学生：“你懂吗？”因为我看到他的笔记本上一道题也没解出来。他老老实实地说：“不懂。”又问：“那怎么办呢？”又答：“下课问问同学。”这样的问和答经历了多次之后，我就不觉得是个别现象了，而是普遍现象。不懂，说懂；不懂，不问。哪里来的学习品质？

宋老师的课，以及诸多优秀教师的课，在颠覆我们常识的同时，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当津津于某种排名靠前的时候，当戚戚于怎样排名靠前的时候，也许正是远离教育常识的时候。而最大的教育常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说，学生的全面发展才是教育目的，而不是作为赢取某种荣光的工具。

现象二：不听课的孩子们

镜头一：9月，我听一个学校一年级语文课，老师在讲拼音复韵母。我坐在教室的最后。左手边一桌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老师问什么，都不举手。是不会吗？我问挨着的女孩：“老师讲的拼音你都会吗？”她点点头说会，学前都学完了，字也都会认了。我让她读生字表，果然没有不认识的。她说：“老师，你再给我出字，我也会。”我写了不少300基础字之外的汉字，她都认识，“魁”也认识，“蕊”也认识，个别不认识的，我标拼音，她张口就能念出。怎么认识这么多字呢？她告诉我，妈妈经常给她读书，所以认识字多。旁边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了，拉拉我的手，说：你给我出拼音，我都会拼。果然也没难住他。老师还在讲课，他们两个看看我，表现出一种愉快的心情。

镜头二：10月，一年级孩子才上学一个多月，我听另一个学校一年级的语文课，坐在教室前面门口边。老师在讲识字，第一桌有个小男孩，一直不怎么听老师讲课，他躺在椅子上，把书翻到课本最后的生字表，看得津津有味。老师发现后把他扶坐正，一转身他又躺下了。只是老师指导写字的时候，他端端正正地写了，写得快极了，之后就回到自我的世界。

我打开识字表，问他：“这些字，你都认识吗？”他点点头，给我从头念，一册书要识的300个生字，没有不认识的。老师走到我跟前说：“这孩子就是习惯不好。”

我在笔记上写下了这样的话：这段时间，我走进一年级的教室，看到不止一个这样的小孩。老师讲汉字的时候，他看后面生字表。我请他读给我听，所有字都认识。那课堂于他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些孩子一边背着习惯不好的坏名声，一边饥肠辘辘、百无聊赖。

思考：教育的起点在哪里？课堂的起点在哪里？

当这样思考的时候，我想到了两个学校，以及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两件事。

一个是红山区昭乌达小学的家访。红山区昭乌达小学朱玉芬校长，谈课改的时候，特别谈到学校的家访制度，尤其是一年级新生的家访，让人印象深刻。每年的7月24日，在一年级新生入学前，学校就开展新生及家长入学第一课，家长和学生来到学校，利用一上午的时间，学生听老师讲绘本故事，认识老师，家长听校长介绍办学理念；之后，班主任利用暑假期间对所有学生入户家访，和家长对接，了解家庭状况、父母文化程度、孩子个性、特长、兴趣、需求等；家访后，班主任制定学生个性培育方案。

一个是宁城天义二小的家庭书房建设。天义二小位于城乡接合部，95%以上的学生都是农民或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天义二小刘宗武校长为了改善学生生活和学习环境，和老师一起走进学生家里，和家长座谈，指导家长建设家庭书房，根据家庭居住条件，为孩子提供独立的房间或学习角；添置固定的桌椅；摆放书橱或简易书架、圖书及孩子的荣誉证书和优秀作品；张贴或摆放励志、勤学、惜时等名言；清除电视、电脑、游戏机和手机；自2010年起就开始了家校全员“读书时光”活动，即师生每天在校共同读书30分钟，全体家庭成员与孩子每天坚持在家共同读书30分钟，后者称之为“家庭读书时光”。学校定期举行亲子读书会、交流会等活动，家长和孩子共谈读书的体会和快乐，保证“家庭读书时光”坚持进行。

除了创新，我们还应该坚守些什么？比如两所学校投向家庭的最可贵的目光。不向源头去叩问教育问题，在枝干上的努力有多大作用呢？这当是最朴素的教育规律。

即使是小到课堂，教学的最小、最具体的一个单元，也要有这样的视野。课堂的起点是孩子，不是“天地人你我他”，也不是汉语拼音。我们欠所有孩子一个基础调研和因人施教。我们不了解孩子，还怎么教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