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
2017-02-27奚晓文
奚晓文
一画家朋友来电说,前些日子觅得郊区小镇一老宅,被他精心修葺一新,旧貌换新颜,要我前往品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愧是画画之人,有眼光有品位。一栋破旧老宅,经过他打理后,竟变得那样神秘幽静、别具风情。当我踏进小院的那一刻起,心中就泛起独享清闲与安宁的欲望——亭临流水地斯趣,室有幽兰人亦清;三朵红莲三尺水,一弯明月半亭风;梅花得雪更清妍,绿树荫浓夏日长。朋友说,庭院中移栽来的都是名花异草,一季一景皆风韵。
中国文人内心深处也许都有挥之不去的“私家庭院”情结:“我隐隐约约找到自己了,自己是什么?是一个神秘的庭院。哪一天你不小心一脚踏入后再也不愿意出来了。”(余秋雨《文化苦旅》)隐于自家庭院深处,山水亭台、檐前廊下,情系清风明月,埋首黄卷青灯,感受风花雪月,探寻风骨神韵……那种独处静享之乐,深埋心灵深处。
走出朋友的庭院,不知怎的,竟有一种恍若隔世感。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那年春天在法国吉维尼小镇的流连和徜徉。那座因莫奈故居花園而闻名、受法国人深爱的小镇,位于塞纳河与艾普特河的交汇口。沿着小镇的石砌小道一路走来,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却是萦绕在每家每户窗台竞相怒放的春意——热烈的阳光催生出四季不断的美丽花朵。这些花也许并不名贵,但骨子里的浪漫情怀,则让每家每户都将鲜花当成自家窗台最不可或缺的装饰。小镇有层层起伏的山地、白墙红顶的农舍、葱郁的树林、精巧秀气的小木桥和雾霭弥漫的花池,所有窗台上都怒放着各色鲜花,整个小镇俨然人间花园,每一处都宛如一幅印象派风景画,每一个角落都充满诗意。
中国人的美,是内敛含蓄的,我们善于藏拙、喜欢独享,也往往习惯于将美的事物圈禁在自认为安全的范围里,不同外人分享。对于事物如此,有时对人亦然。在西方人的概念里可能有别。他们认为美应该是浓烈的、肆意的,生来就是要让所有人为之惊艳和欣赏的。画家莫奈如此,不是画家的普通法国小镇居民亦是如此。他们高兴地将亲手种植的各色鲜花摆放在窗台上,让鲜花短暂的生命得以彻底盛放,让小镇弥漫不变的春色,也让每一个匆匆过客获得美的享受。缀满鲜花的窗台在小镇里蔓延开来,这种美感,将每一个人都裹挟进花的世界里,而芬芳则长留在小镇的微风里,久久不散……
其实,庭院独处情结也好,窗台共享习俗也罢,我们无意也无法定出优劣高低。画如家,家如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则寄寓于所有民族的骨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