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概念自觉与自信”看外宣翻译理论及话语体系创新
——基于许渊冲先生翻译思想及实践的思考
2017-02-26章彩云
章彩云
(信阳师范学院跨文化语言研究中心,河南信阳464000)
进入新世纪后,伴随着大国崛起而逐步崛起的外宣翻译话语,在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等走出去及意识形态安全建设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我国是一个大国,如果不着力构建一套在指导思想、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真实反映中国人生存发展经验并对中国的历史和现实具有诊断力和阐释力的外宣翻译语言系统,必定沦为别人学术话语的打工者,外宣翻译实践中的防御能力必定被削弱,我们的外交走出去、大国发展意识形态安全也必将受到冲击。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应该进一步提高对外宣翻译理论体系建设重要性的认识,保持强烈的主体性和觉察能力,开展外宣翻译理论体系及话语体系创新,用中国的声音、中国的话语构筑中国的学术、中国的体系,实现中国翻译学学术理论的独立梦。
1 外宣翻译理论及话语的概念自觉
要想建立起独立自主的外宣翻译理论及话语体系,首先应该是概念使用上的自觉与自信。不轻易用别人的概念来阐释中国本土实践,应是概念自觉最根本的特征。中国是一个正在崛起中的大国,肩负着对外宣传最前沿的外宣翻译,如果一味迷信于别人的概念,过分地在意别人对我们历史文化、发展道路及对外政策等的解释,“中国精神”必难挺立起来。改革开放后,伴随着经济交流空间的拓展,西学也蜂拥而至,一时间,西学概念成了中国翻译学论著里的口头禅,并渐已成为一些人的习惯,以致不用西方理论就成了“学术哑巴”似的。甚至有人错误地认为,没有西学概念的引入,中国的翻译学理论就很难建成。由于对西学概念价值体系及话语评介体系的过分依赖,使得我们的外宣翻译话语在与西方对话中始终处于被动地位,而翻译学研究好像在“专替别人传销和打工”[1]。究其根源,是一些人在翻译研究中把习惯变成了惰性,习惯于顺手把别人的东西不加思考地牵过来,用在对中国实践的解释上,而对中国已有译论(许多是很先进的理论)视而不见,以致形成一种翻译研究的惰性——对适合指导中国翻译实践的中国学派翻译概念的提炼。在西方哲学体系里,把中国现象本质纳入其概念体系里的“亡我之心”不死,总想对中国外宣话语进行解构,或偷梁换柱,或南辕北辙,或歪曲误读等,这必定把中国制度、中国理论、中国道路和中国文化念歪了。如果在外宣翻译话语中,简单地用他们的概念,跟着他们走,顺着他们对中国实践的解释或表述,在他们的概念和话语圈子里打转转,如丸走盘,是绝不可能走出自己的外宣翻译理论创新、话语创新的新天地的。
我们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英译为例。2013年3月19日,习近平在会见中外媒体采访时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表述。随即,美国国务院在英文网站上发布相关新闻时,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翻译为:the great renewal of the Chinese nation.美国有些网站则翻译为:the great revival of the Chinese nation或者the great renaissance of the Chinese nation等[2]。“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概念,重点在“民族”与“复兴”的翻译上,译语中用nation(具有从国家层面上的概括性)来表述“民族”,较为适切;但用renewal、revival或renaissance来表述“复兴”,是不妥的,这是美国舆论媒体基于他们的人权概念而得出的研究结果。实际上,习近平所提出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绝不是要恢复过去中国盛世时期的疆土辽域。因此,由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假设的“中国威胁论”是毫无根据的。然而,按照美国舆论媒体的英文用词来表述“复兴”,即renewal有“重新开始、重做”义;revival常与宗教联系在一起而表示“复活、重演”义;renaissance一词很容易让欧美人士联想起欧洲十四世纪至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在英语语境里,它常常与“邪恶势力”联系起来而带贬义,如2014年2月5日,美国副助理国务卿Brett McGurk在众议院外事委员会作证时说:Al-Qaeda’s Resurgence in Iraq:A Threat to U.S.Interests(在伊拉克再次猖獗的基地组织,会给美国的国家利益带来威胁)这不仅不能正确完全地反映“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科学含义,还会引导国际社会对中国现代化建设产生误解和猜疑[3]。如果我们的外宣翻译还沿着这一话语方向走过去,必然会落入别人的话语圈套,不仅丧失了自我,更为重要的是会加剧外国人士对我们的猜疑。这种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据郑州大学中国外交话语研究中心主任杨明星教授的统计(截至2015年年底):用renewal的,中国外交部外宣话语里有361条、中国日报有314条、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有10条;用revival的,中国外交部外宣话语里有24条、中国日报有40条;用renaissance的,中国外交部外宣话语里有8条、中国日报有20条、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有1条[2]。后来,我国外交部基于中国实践和这一概念的特殊内涵,把它翻译为the great revitalization of the Chinese nation.因此,在中国外宣翻译话语的构建中,必须有概念自觉的决心和勇气,要有“风景这边独好”的自信,要超越英美外交及新闻媒体的话语窠臼,跳出英美人权概念的陷阱,从我国的人权概念出发,从维护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出发,研究我国外宣翻译的理论建设和话语建设,由此得出外宣翻译的研究结论,从而对中国外宣翻译话语体系建设与发展发挥更具实际意义的指导作用。
许渊冲先生说过:“自豪使人进步,自卑使人落后。”[4]中国的翻译研究者必须把运用中国的概念作为一种自觉,不仅要用中国概念及话语去讲述中国故事、中国精神、中国实践,还要运用中国概念去解释世界故事和世界发展,决不能让中国翻译理论的研究成为别人概念及话语的妆扮对象。就外宣翻译来说,它政策性、政治性很强,必须着眼于研究当代中国问题,其核心概念就是伟大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践。我们走的是和平发展之路,这是由社会主义制度所决定的,研究者必须自觉研究这一核心线索,把这一问题弄清楚了,中国学派的外宣翻译理论及实践就会在世界哲学社会科学体系中挺立起来。
2 中国翻译学派的“精神”站位
在当代中国翻译界“建立有中国特色翻译学”的主流共识中,总有某些杂音,存在一些认识上的偏误:在建立翻译学理论体系中反对强调民族特色。如香港岭南大学的张南峰说:“不少学者认为西方译论不适合中国,因此呼吁在中国译学传统的基础上建立‘中国翻译学’,但是西方许多较新的译论在中国还没有人验证过这种提法,既忽视世界翻译学各个分支的共性,又忽视中国翻译学各个分支的特性,是大汉民族主义的产物。其实纯翻译学是应用翻译学的基础,中国既然只有后者而没有前者,就首先必须从西方引进作为研究中国翻译现象的框架,然后验证改良这些西方译论从而参与世界翻译学的建设。”[5]于是,他们把大部分时间与精力放在了西方译论研究上,并按照西方翻译学的思路来观察中国的翻译实践。如美国著名的语言学家、翻译理论家尤金·A·奈达(Eugene A.Nida)所提出的“动态对等”论在翻译界影响很大,多年来,国内学界对其引进及运用的研究成果可谓“汗牛充栋”,逐渐形成了一种翻译研究中的“言翻译必奈达”的治学思潮。那么,奈达的“动态对等”论到底可不可以完全适用于中英文互译呢?许渊冲先生认为,奈达的动态对等论对西方拼音文字之间的互译来说,有很强的适用性,因为西方各文字相互之间有90%以上的词汇是对等的,但汉文与西方文字之间只有不到40%的词语对等,故而奈达的对等论顶多也只能解决40%的翻译问题[6]。因此,许先生得出一个结论,即“对等译法可以适用于西方文字之间的互译,不完全适用于中西互译”[7]。其实,奈达在后来的研究中,受中国翻译学派的启发,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了反思,而我们还完全顺着其理论来研究中国的翻译学建设,结果必定是走弯路。许渊冲先生说:“中国翻译界有些人的‘奴化’思想严重,西学里的纯概念只能解释问题,不一定能解决中国的实际问题,为什么一研究翻译问题总想到要引进不能很好解决问题的西学纯理论呢?”[7]为什么不好好地研究中国学派的翻译理论呢?所以许先生急切呼吁,“我认为中国翻译界的当务之急,也是克服自己不如人的心理,用实践来检验一切理论,这样才能使中国翻译学在世界上取得应有的地位。”[7]
也有一些人错误地认为,我们的概念不行,我们的理论不行,或者说可用的概念太少。实际上,这类人的根本误区在于:不能发自内心地发现、观察、思考中国过去和当今已有的翻译理论,妄自菲薄、自轻自贱,缺乏自信力,因而对中国学派的翻译理论熟视无睹。传统译论是老祖宗留下的最宝贵的翻译论财富,令人遗憾的是,这些灿烂夺目的金书银册,放得灰尘满面,我们却懒得拂去,一些人还在那里大放厥词:老祖宗的东西不好,我们必须扔掉。传统译论是我们的博大文化之一,在近代,由于它遇到了西方译论,在“西方什么东西都是科学”的惯性思维下,西学译论在中国翻译文化里取得全面胜利,迫使中国翻译说去迎合西学的概念、样式。具体而言,中国翻译理论在西学面前的失败来自于“中国传统译论是否科学”的争论,为了向西方唯物主义看齐,中国翻译界改变甚至干脆删除了很多很好的传统译论概念,而在翻译实践中用传统译论机理和概念来判定一种翻译行为的人已经很少了。这种用租借来的外来原则标准来判定自己的翻译实践的行为,很像一直以来用英语的语法来断定汉文的价值与否的做法。西学译论断定翻译实践的实质就是求精确,定了许多硬件的东西,把翻译当做机器。然而,事实并非这么简单,翻译讲精确没错,但翻译也是艺术,中国传统译论正是在对这两者充分认知的基础上对翻译做出了综合判断,也就是说,中国传统译论不仅讲翻译的“硬件”,更重视翻译的“软件”,如果一味地用“硬件”规则标准来苛求翻译实践中的一个个“软件”,不仅会出现表述的失误,还会无法按照汉语文化本身的精神去诊断中国外宣翻译实践。
还有一些人认为,中国学派的翻译理论只是在自话自说,与国际学术话语不接轨,因此外国人听不懂,也不愿意听。改革开放以来,一些人蛮不讲理地事事都打着“与国际接轨”的幌子欺骗自己,这是学识浅薄的表现。比如说,美国人可以持枪,你也能嚷着说“与国际接轨”,因此中国人也应持枪?外国人不等于“国际”,洋规矩不一定都完全适合中国。西方翻译理论注重直观思维,实践模式定量化;中国翻译理论则更多地看重翻译实践的过程、动机及行为模式,还包括着蕴含其中的道德伦理。因此,在翻译理论的建设中,尊重中国国情要比“与国际接轨”更重要,关键在于我们要有这个“精神”,还要有把概念推出去的战略性步骤。比如说,2012年2月时任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在华盛顿提出的“新型大国关系”,我国外交部站位于中华文化视野及民族文化价值观,跳出西学思维及译论逻辑的围墙,大胆创新,把它翻译为a new model of major country relationship.[8]刚开始西方采用他们的译法,不愿接受这一翻译话语,但我们通过多种国际学术研究以及新闻媒体等世界文化交流途径,这个翻译话语逐步地传播了出去,西方大国也最终理解、接受和使用了这个概念及其翻译话语。特别是在2017年3月19日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访华与王毅共同会见记者时,向记者们这样说:“U.S.-China relationship has now over 40 years ago with the historic opening between the U.S.and China, and through that period, it has been a very positive relationship built on non -confrontation, no con⁃flict, mutual respect, and always searching for win -win solutions.”[9](自从 40 年前美中展开接触的历史时刻开始,两国一直本着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精神发展两国关系。)其中“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双赢合作”,不就是中国领导人所提出的“新型大国关系”的概念核心嘛,这也是美国首次从官方高层认可了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这一概念及内涵。2017年1月,习近平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发表重要演讲,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概念,外交部译为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3月23日这一“中国方案”概念及翻译话语被载入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决议,赢得国际社会的认可与尊重。这里,树立文化自觉自信的精神和概念走出去的耐性是关键。
3 “翻译理论”话语的中国语境
在中国传统翻译研究中,已积累了相当丰富的适切于指导中英文互译的翻译理论经验,如,孔子所说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很值得今人借鉴;早期的佛经翻译理论,从直译角度奠定了“翻译对策论”的基本原则;唐代罗什提出的“意译表现论”,后经唐玄奘的躬行阐释而臻于至善。近代对翻译应用理论的探索又达到了高潮,清末的马建忠著有《拟设翻译书院议》,对翻译做了深入的探讨,提出了“善译论”,它是我国近代译学理论构建与发展的重要基础;严复于1898年提出的“信、达、雅”翻译理论,对中国现代翻译理论及实践的研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现代对翻译的探索进一步走向深入,如,鲁迅先生提出的关于中国文学翻译“意美、音美、形美”的“三美”论;钱钟书提出的有关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化境”说;郭沫若认为的翻译佳作等于创造甚至超越创造的“再创造论”;傅雷形象地把翻译比喻为临画,认为翻译应当像画画一样,要追求神似而不在于形似的“神似论”。这些可帮助我们解决当今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两种语言之间的翻译问题,因此,我们应该有自我翻译理论传承与应用的自觉,正像许渊冲先生所说,“中国学派的文学翻译理论是全世界最高的翻译理论”[7]。中国传统译论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我们中国人一定要知道自己民族文化的价值,要有自己的文化脊梁”[10]。
新中国成立后,翻译理论与实践的研究从未停止过,传统翻译应用理论从学科研究方法论中得到了灵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其中,北京大学教授、中国当代翻译理论家许渊冲先生的翻译理论研究及成果最具代表性,他在传承先人学说的基础上,倾毕生翻译实践的经验与思考,在翻译理论的传承与创新上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提出了“中国学派文学翻译理论”的新表述[11],并创建了一系列翻译新概念:
第一,翻译实践论。强调翻译理论从实践中来,又要回到实践中去接受实践的检验,当一个翻译理论不能很好地指导翻译实践时,不应让翻译实践去迁就某种不合于实情的理论而作出改变,而是要让翻译理论去适应翻译实践而作出修正。外国的翻译理论有不适用于中国实践的地方,说明它存在脱离中国翻译实践的问题,我们进行符合中国翻译实践的理论创新当属天经地义[7]。
第二,翻译矛盾论。这一概念创新的灵感源于毛泽东同志的“矛盾论”学说。翻译是个系统,是个由矛盾构成的统一体,具体一点就是由源语、译入语、作者、译者、读者、文化、语境等因素构成的矛盾统一体。且这些矛盾无时不在,无处不有,特别是中英文互译之间的矛盾更为繁复。因此,译者只有在翻译实践中厘清并处理好这些可能存在的矛盾问题,才能译出思想准确无误、表达通顺流畅的译文;研究者只有把翻译过程中出现的诸多矛盾作为研究对象,才能建立起具有真正意义的翻译理论,否则,“不能解决中英文互译问题的理论不可能成为有世界意义的翻译理论”[7]。
第三,翻译优化论。这个概念是对西学翻译概念的一种突破,它的哲学思想基础是扎根于中国文化土壤里的,既尊重基于国学的传统译论,又符合中国实际,对世界其他国家的翻译实践也有很大的借鉴意义。许先生用“美化之艺术,创优似竞赛”来概括“优化论”的实质,概括起来就是“三论”:一是翻译的本体论——“三美论”,即翻译作品的意美、音美和形美,三者应和谐统一于译作之中,其中“意美”是主体,音美和形美必须服从于意美。它强调翻译是一种美的再创造,虽讲形似,但更要注重神似。二是翻译的方法论——“三化论”,即翻译过程的深化、等化和浅化,在翻译过程中可采用更换、添加和缩减等方法对词语进行再处理,在处理中强调通过意译的方式使译作努力达到神似之境界。三是翻译的目的论——“三之论”,即翻译欣赏的知之、好之和乐之,这里的“知之”,就是要让读者能理解好,这是翻译最基本的要求;“好之”,就是使读者能喜欢;“乐之”就是在“好之”的基础上,能让读者对译作产生愉悦的心情,是翻译的最高境界和目的。许渊冲说:“这也是我翻译心路历程的三部曲。”[12]
第四,翻译克隆论。许渊冲先生又把当代最前沿的生命科学理论运用到翻译学中,创造了“翻译克隆论”概念。在生物学中,“克隆”是利用生物技术把一个机体的优质基因通过无性生殖手段移植到另一个机体中,使之产生与原个体有完全相同基因组织而繁衍后代的过程,其目的是对原个体的不足给予弥补。受此启发,在翻译中也可以把某种语言的一些优质基因移植至另外一种语言中,以弥补源语表述的不足,许先生在翻译毛泽东同志“不爱红装爱武装”这句诗时就运用了这种手法,他移植了face the powder和powder the face这两个英文词语,把该句翻译为To face the powder and not to powder the face.使源语中“爱”和“装”反复修辞手段所产生的效果在译文中得以较好的表达。[13]
实践证明,中国传统译论和中国学派文学翻译理论中的许多思想及概念能很好地解决中英文互译问题,特别是中文翻译为英文问题,这是由汉文的独特性所决定的。许渊冲先生在翻译理论的研究中,表现了足够的理论勇气和理论自信,给我们树立了榜样。在多年的研究中,许渊冲先生始终站位于中国翻译实践的立场,以走中国道路的勇气来研究翻译的理论构建,不断发现问题,提炼新概念,用中国自己的话语表述样式来表述所研究的新成果,充分表现了理论运用中的概念自觉。在他看来,如果一味用西方概念,特别是西方外宣翻译概念,走出来的路子也必然是人家的路子,翻译话语的社会服务最终也必将落入西方政治的圈套中。如,西方概念里许多词语充斥着霸权色彩,用它们来解释中国的和平崛起,其译语必定歪曲了中国发展的模式与理念,上文所述的“新型大国关系”,它刚一出来时,就被西方媒体译为a new type of major power relation⁃ship,power有“强权政治”的霸权色彩,若用major power的概念来表述“大国”这个关键语,则中国发展的逻辑走向必是霸权、必为扩张。中国走的发展道路是具有自己特色的道路,用西方政治色彩的概念来研究中国实践并指导中国实践,其译语也必定难以跳出西方政治思维模式的窠臼,必定会沦为别人的学术奴隶和话语奴隶[14],我们的翻译特别是外宣翻译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服务的宗旨也就成为一句空话。
4 用概念的自信建设自信的概念
概念是外宣翻译理论话语体系中的核心部件之一,用何种概念来对外宣翻译进行研究必须讲究而非将就,特别是不能把西学中的概念简单地拿来“将就”使用。因为西学概念的形成土壤是西方文化及其实践,是从基于这种文化土壤的翻译实践中提炼出来的,而我们翻译研究的核心及样式与他们虽有共同点,但更多的是不同点,西学概念大多不能用来阐释中国翻译实践,或者说在我们独具特色的文化和中国实践面前显得无能为力。“一方水土自然有一方喜好”,只有在“中国语境”下展示了对世界与人性的独到思考而中国文化元素又不游离出去的概念体系,我们的外宣翻译理论及话语才能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共鸣,获得“走出去”的通行证。
首先,要熟谙自己的民族文化,从中华文化及国学中吸取滋养,特别是根植于中国传统哲学的传统译论更是当下中国特色外宣翻译话语体系建设的丰厚养料。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说:“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因此,研究者要学会反观,自觉、主动地去发现,舒展自我研究的心志,放长研究的视线,让自己的眼睛在中国传统译论及实践上清亮起来。比如说,“信达雅”是一个充满东方智慧和哲学思想的概念,它取精髓于中华文化及国学思想,是中国翻译史上把中国翻译理论研究带上更高发展阶段的概念,其境界比西方翻译理论如奈达的“对等论”更具广泛性,因为奈达的对等论更多地适用于西方语文之间的翻译,而“信达雅”论不仅适用于中西语文间的翻译,也可适用于西方语文间的翻译。许渊冲说得好:“中国译论水平之高,不在西方译论之下,可以进入世界文化的先进行列,使世界文化发展得更加光辉灿烂,这就是中国的一个文化梦。”[15]国内研究者应认真研究“信达雅”这个概念,创新发展这个概念,并应用于翻译理论研究及实践中。这个概念用得好,会改变外国理论界对国内翻译学研究的刻板印象,中国学派翻译理论就会自然地、更好地为外国人所理解、所尊重。
其次,要立足于中国实践,特别是立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外宣语言具有自身的特殊性,与时代联系紧密,政治性、政策性较强。因此,我们在借鉴使用西学概念时,应该与我们本土的实际结合起来,自觉地对其进行甄别,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对国外的理论、概念、话语、方法,要有分析、有鉴别,适用的就拿来用,不适用的就不要生搬硬套。哲学社会科学要有批判精神,这是马克思主义最可贵的精神品质。”[16]从这个角度讲,我们切不可囫囵吞枣,也不可盲目“与国际接轨”而丢了“本土化”,更不能走“中外混搭”的路子,否则就会给我们的外宣翻译研究带来贻害,或者是误导;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全盘拿来,不然就会对我们的外宣翻译话语体系产生解构。
再次,要自觉开展理论创新。在外宣翻译研究中,要牢牢把握我国与国际发展的重大问题,并以此为基础,自觉提出能够“体现中国立场、中国智慧、中国价值的理念、主张、方案”[16],创建具有中国特色的外宣翻译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在话语体系建设中,要“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增强在国际上的话语权”[16],要形成能解读中国实践的中国翻译理论,改变外宣翻译在国际话语舞台上所处的“声音小、有理说不出、说了传不开”的境地。因此,在理论创建中,我们必须学会提炼具有标志性的概念,打造为国际社会及国际学界所乐于接受、易于理解的新概念、新表述、新范畴,引导国外翻译界认可我们的话语,并进而开展讨论和研究。在这一过程中,既不能有自轻自贱、消极自卑、自我否定的历史虚无主义和学术虚无主义,也不能有妄自尊大、自以为是、闭关自守的排外主义和学术孤立主义[17],要在充分的自我学术自觉与自信中,敞开胸怀,吸纳别人好的、适合中国实践的理论及学术话语。
实际上,随着世界文明程度的不断提升,任何一个学科领域仅凭单一的理论及模式已无法应付越来越复杂的新局面,中国翻译领域如此,世界翻译领域更如此。翻译理论创新与模式转变以及对自然潮流的回归已成趋势,占主流的西学译论在西方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一些人开始认识到了自己理论及模式的不完全,并在寻找更为有效的办法,其中包括中国传统译论在内。如此,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去重视自己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呢?“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开春满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正有声有色,东方文明又焕发出勃勃生机,不管是中国学派的翻译理论,还是西学翻译理论,都是人类共同创造的文明成果。而中国翻译理论研究不可再在西学译论的那种概念下去“邯郸学步”了,应该用中华国学及传统译论的思维模式来开展创新研究。在这里,需要有一种高度的理论自觉和高度的使命感,应有走出自己特色的信心。当然,外宣翻译理论中国话语体系的形成与繁荣,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力,除高度自觉和使命担当之外,更需要扎实的发展战略目标与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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