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新元，一个独特的艺术家

杜大恺

颜新元是一个独特的艺术家，很难将他归类。他的画强悍粗犷，任性恣肆，有时候从直觉上我会觉得他有些像鲁奥，但追究下去鲁奥太深沉，有悲剧性，颜新元则更野性，更自在，他终究与鲁奥不是一路人，他更接近本色，保留着来自乡野的气息。说他本色，因为他从不掩饰自己，亦不企图掩饰自己，亦似乎不能掩饰自己，横看竖看他都是那个样子。他所呈现的不是他的追求，他甚至只能是那个样子。所谓本色，换言之就是赤裸裸的存在。

但颜新元又诚然是个学者。他对于中国民间艺术有其独到而深刻的研究。与一般学者的冷静与理性不同，他对于民间艺术充满激情——也许这样说还不够，他甚至是痴迷。他自己就是一个民间艺术的收藏家，很难想象他有一万七千余件民间艺术的收藏，几乎每一件都是珍品。他一直想建一个艺术馆，将他的收藏公诸世人。他供职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给过他一些支持。我在北航美术馆看过他分期展覽的部分藏品，实在太精美了。应当想到他为他的收藏耗费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他的画与他的收藏是一体的两面。他的画所以能够保持如同民间艺术般的没有任何修饰，丝毫也不忸怩作态的质朴，与他对民间艺术的热爱与熟稔是分不开的。他曾经把民间艺术视为现代艺术的支点。在他看来，现代艺术与民间艺术的审美指向是一致的。不管他的认识是否绝对，而他自己的艺术一直是以民间艺术的方式走近当代的。

民间艺术的最大特征是与现实的正在进行性发生的生活的贴近。其实所有艺术中看去莫测高深的问题，一旦面对生活都不是问题。生存现实中的喜怒哀乐并不需要建立在理论的合理性上。无论多么蕴藉广大深邃的理论，都不足以覆盖这个世界每个个人的情感诉求。他们的诉求状态，诉求方式有时候并不需要理论的诠释。生命的事实存在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须做出理论回答的。

我喜欢颜新元的坦荡、直白、率性，不仅是他的画，亦包括他的字，他的篆刻，他的文章，还包括他有时被人哄上台引颈高歌湘江南北民歌的声音。每一次呈现都是颜新元，每一种呈现都是颜新元。如果人们有兴趣梳理一下20世纪以来卓有成就的艺术家，确有许多任情为之者，他们疏于常理，但近于常识，因为他们使艺术历史地延续了活泼泼的状态，他们在应时地改变人们对艺术的认识，不断使艺术的概念与图式生成新鲜感，中国艺术似乎特别需要这样的作为，从而使中国艺术生发劲进昂扬的势头，以使其不被层层叠叠的规范窒息。

当然，民间艺术也是有是非的，而在这方面颜新元至少比我知道得更多。我已看到他的所为是有价值规律支撑的，可以审视，可以评价。我希望他能走得更好，走得更远。

本栏目责任编辑 孙 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