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该怪谁

李谦++++段明

最近，上级下令开展打击“黄赌毒”违法犯罪的“百日行动”。城东派出所的刘所长带领手下警员侦查之后，确认在“沧浪之水”洗脚屋有卖淫嫖娼活动。晚上9点，两个警员堵住后门，刘所长率其他警员冲了进去。

7对正在进行性交易的男女被带回派出所，其中6对都痛快地承认了交易行为，只有1对男女与众不同。

女的30多岁，花名叫康妮，她交代说自己在这条街上做足疗保健师两年多了，附近来买春的民工不少，但是这个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应该是个新手。刘所长吩咐把男的带进来，几句话一问，基本证实了康妮的判断，这男人是城西一家基建工地的架子工。

“现在普法教育这么到位，你不知道嫖娼是法律不允许的吗？”刘所长例行公事地批评他。

那个身份证上印着“吴宇”的男人抬起头，委屈地叫道：“警察同志，我不是去嫖娼的，你们冤枉我了！”刘所长冷笑一声，说：“冤枉？你是成年人，进洗脚屋是为什么？为了花80块钱洗脚？”

“不是……我，我从她家洗脚屋门前一过，她就在门前站着，我看她长得和我一个工友大鹏的老婆特別像。我想仔细看看，就越凑越近，她就问我要不要进来洗脚。我怎么看怎么像，却不敢相信，大鹏怎么会让他的老婆出来干这个？我记得大鹏说过，他老婆后背有一块红色胎记，他还给大伙看过照片呢。我就想跟她进去认认。”

刘所长听了，不由得惊讶起来，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让吴宇慢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宇说，他们老板很有善心，自从在这个城市施工以来，就出资在工地附近一家旅馆包了一间房，作为民工的“夫妻房”。他让民工们喊老婆来工地“探亲”，夜里就住在“夫妻房”里。民工们都对老板感恩戴德，纷纷让妻子来工地探亲。

那间“夫妻房”走马灯一样迎来送往，从没有空过一晚。吴宇有个工友叫大鹏，也把老婆从几千里外的乡下叫来，入住“夫妻房”。因为大鹏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农活儿又多，他老婆只住了一晚就走了。

吴宇和其他工友们都见过她，只见她衣着时髦，身材异常丰满，比起其他民工的妻子，有一股非同一般的妖媚，所以大家印象极深，背着大鹏议论了好几天。

“我今天经过洗脚屋，看到有技师在门口迎客，有一个怎么看都像是十几天前刚刚见过的大鹏嫂子。可是我不敢相信，我就给大鹏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这时，那个女技师一直劝我进去消费，还说给我打最低折。我问她，认不认识关大鹏。她拉长了脸，没好气地说，别问没用的，痛快点，别耽误她做生意。我就冒出个傻念头，想交了钱，先进去辨认，看看她后背是不是也有个胎记……”

刘所长觉得这事儿太离奇，正想向康妮求证，有警员带进来一个人，说是吴宇的朋友，来找他的。吴宇立刻指着他，说：“大鹏，快来给我作证，你老婆是不是在洗脚屋当技师？”

来的正是大鹏，他的神色本来有点紧张，听了吴宇的话，脸突然涨得通红。

刘所长斟酌着词句问：“大鹏，吴宇涉嫌嫖娼，要接受处罚。他辩解说没有嫖娼，只是怀疑洗脚屋的技师是你老婆，想进去认认她。你的回答，关乎吴宇的清白。请你实话实说，配合公安机关的工作。”

大鹏的脸红得像鸡冠子一样，张口结舌地说：“不可能！我老婆是个干干净净的乡下婆娘，天天在家带孩子种地，好几年都难得进一次城，哪能在洗脚屋干……干那个？”刘所长眉头一皱，也不废话，吩咐手下把康妮带进来。

看见了康妮，大鹏的脸一下子白了，突然转身揪住了吴宇的衣领，骂道：“我让你小子下作使坏！”吴宇也连声嚷嚷自己被大鹏坑惨了，两个人当着警察的面就撕扯到了一起。康妮脸上则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饶有兴味地看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警员们赶紧上前拉开他们，命令坦白从宽，赶紧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支吾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了真相。

原来自从大鹏的老婆走了以后，工地的工友们有时会拿她跟大鹏开玩笑。

尤其是嘴巴最贱的吴宇总拿这个说事儿。有一次，他开玩笑说：“大鹏是个老实人，家里放着一个这么性感时髦的老婆，都能开个帽子批发部。无本万利多好啊，还当啥架子工！”大鹏当下就急了，跳起来一巴掌把吴宇搧倒在地，两人结结实实打了一架，都闹了个鼻青脸肿，还被工头扣了一天工钱。挺好的哥们儿，就为了句玩笑，算是闹崩了。

有这么大的旧怨，大鹏怀疑这次是吴宇心怀怨恨，变着法儿翻出旧事使坏折腾自己，当然要急了。

吴宇说道：“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是没安好心。我认出了洗脚屋这女的是你老婆，就打算认准以后回去给你头上扣屎盆子呢！”

看事情越来越复杂，刘所长让康妮说是怎么回事。大鹏蹲在地上，捂住了脸：“别问她了，我说……其实，我，我老婆，嫌我常年不着家，早，早跟人跑了！”

这句话一说，屋子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大鹏的眼泪像断线珠子一般砸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清了事情的经过。

因为大鹏常年在外漂泊打工，一年到头夫妻俩在一起团聚的日子也不过十几天。他老婆熬不住寂寞，一来二去就和一个在镇上做小生意的外地人好上了。就在两个月前，她扔下家里的儿女老人，和外地人私奔了。

“咱们遇上了理解工人的好老板，给咱提供了夫妻房。眼看着兄弟们的老婆一个个赶来团聚，我哪有脸和大家说，老婆跟人跑了，太丢人了！我，我怕大家知道我的丑事，嘲笑我，我就……跑到城东找了个洗脚屋的女人冒充我老婆，给了她三百块钱。我以为，我们工地在城西，离着几十里呢，不会露馅。哪知道……”

刘所长同情地摇头叹气，让吴宇和大鹏回去。两个人出了派出所，大鹏拉着吴宇直接去了附近一家露天烧烤摊，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各自三瓶啤酒先下了肚。

大鹏看着吴宇欲言又止。吴宇早猜到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哥，你放心，回去我保证守口如瓶。别看我嘴贱，以前我是不知道……现在，我，我哪能再拿刀子往咱自己的心上捅呢！你疼，我也疼啊！”

两个人各自又干了一大杯酒，咂了咂嘴，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