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世界尽头忘记你
2017-02-24谢松良
谢松良
“亲爱的,不要再爱我,不要再让我泪流满面地回头。”
收到杜蕾蕾的这条短信,我心里失落极了,想逃避现实,躲到让她看不见自己的地方,可是我能去哪儿呢?在家无聊地上网时,一条旅游公司的广告跳出页面吸引了我,于是点击进入了它的官网,“2016南极之旅现在接受预约”一行字烫伤了我的眼睛。
我为之一振,马上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对方却告诉我,这条线路已经满员了,但她还是礼貌地留下了我的电话,告诉我如果有机会,会通知我。
激动过后,我平静了,因为照她的说法,肯定是去不成了。可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忽然接到旅游公司客服打来的电话,告诉我还有一个名额,因为前面订票的游客中,有一个人受伤了不能参加。
一切都是那么迅速甚至让我怀疑是不是在做梦。半个月后,我从北京飞抵阿根廷。去南极的游轮一般都从阿根廷走,当然也可以从新西兰或澳大利亚走,但是从路途考虑,从阿根廷走不失为上上策。阿根廷的火地岛,又称乌斯怀亚,是世界最南端的城市,那里的海港,停泊着所有前往南极的游轮,一段不一样的旅程开始了。
游轮缓缓地驶离海港,向着南极开去,向着世界的尽头,我梦想的地方。在游轮上,我长了一个中国人的胃,对法式大餐根本吃不惯,那些芝士、熏肉什么的一口都吃不下,只胡乱吃了点儿水果和米饭,就回房间了。
静静地躺在床上,我不知道要干什么,或许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尽管等待着什么,自己并不知道。
半夜里,明显感觉到游轮在摇晃,我一看手表,凌晨两点多,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才想起晚餐仅吃了一点儿东西。于是打开房门,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上了五楼船尾的休闲吧,那里是24小时营业,却也没有乘客,因为大部分人都在晕船。我要了一杯热牛奶、一个面包和一个三明治,静静地坐下来,边吃边听那个金发碧眼的钢琴师弹奏音乐。
一会儿,钢琴师向我招手:“嗨,来吧,来吧,我为你弹奏一曲。”我走过去,和她一起坐在琴凳上,闭上眼睛,听着流水般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温柔地缠绕着,我心醉了……
我一邊听琴一边等待着天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海面趋于平静。当第一座冰山出现,成群的海鸟在甲板上停留,海面上的浮冰越来越多的时候,我知道,南极就在眼前了。我内心疯狂地想要打电话。游轮上有卫星电话,5欧元一分钟,无论接通与否,在号码拨出去的第一秒就开始计费。
我回到房间,拿起话筒,颤抖地拨出一串数字,我屏住呼吸等待,电话通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喂……”
“是我!”泪水滑出了我的眼眶,哽咽之中,我无法言语。
“你,现在哪里?”
“离你很远的地方,南极!”
“我,正在外出差呢!”杜蕾蕾沉默起来,过了好久好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我将脸上的泪水擦掉,问:“永远吗?”
这时,信号突然受到干扰,杜蕾蕾的声音掺杂着沙沙的电流声,我根本听不清楚,只得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游轮最终停靠在南极洲的洛克港,那里有一家英国的邮局,那是世界尽头的邮局。我买了一张明信片,写下“永远再见”寄给杜蕾蕾。
其实,多数时候就是这样,相见不如怀念。
选自《小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