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亲爱的你
2017-02-23张天怡
看见你的笑,我不由得心中一酸,忙低下头,却看见你的手如枯槁般,骨骼和血管分明。眼泪无论怎样也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终于失声哭了出来
亲爱的舅爷:
十月末的风到底是冷的,从窗户缝隙中钻进来打在身上,我不禁哆嗦了一下,莫名想起幼时,你把自己的皮大衣盖在我身上时的那股味道。
你是遗腹子,出生后差点夭折,我的外婆抱着你跑过了大半个城市,将你送进中心医院,才保住了你的命。小時候,你的饭是哥哥姐姐们一人一口省下来的。长大后任谁劝你都不听,娶了个带着孩子的跛足老婆,后来你也有了自己的女儿。这些都是我从大人们七七八八的聊天中得知的。
我一岁多时,你来到我家,爸爸因工作常年出差在外,妈妈一人难以顾及家里的事。所以你以我舅爷的身份几乎做了所有爸爸应该做的事。我的全部童年记忆里都有你的存在——你带我在河堤边玩耍,识野花、认野草;你骑着三轮带我从清早到傍晚,从城的这头慢慢摇到城的那头;你总是骑三轮送我去上学,去少年宫,去学游泳……那时的我,天真地认为只要有你、有三轮,就可以走遍全世界。
你并不富有,不会像爷爷奶奶那样在我生日时给我惊喜,偷偷给我塞零花钱。但是你在河滩教我打水漂,投出的石子可以在河面跳五六步;你教我将野豆荚折成小口哨,再用力吹响;你带我在河堤散步,用柳叶编成花环戴在我的头上,再冲我嘿嘿一笑;你能修理好各式各样的小器件;你会做美味的菜;你还会钓鱼、捉螃蟹……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事你全知道,这使我对你怀着无限的钦佩。
你有着中国人典型的腼腆含蓄,很少唤我的小名,偶然一次,你在客人面前叫起我的小名,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神态实在可爱至极。
我渐渐长大,与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我住校后,你索性搬回家照顾自己的两个外孙女,我是多么不愿把你让给她们啊!我们见面的次数逐渐少了,每逢你打电话给我,我也是以学习忙为由谢绝你的邀请。
我总想着放寒假再去看你,怎料你患病的消息如此突然。
妈妈突然和我说要赶快去看你,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舅爷脑梗……不过还好,已经缓过来了。前天晚上突然说不了话了,本要去医院,却因两个外孙女没人照看,第二天才去看病……”
几天后我和妈妈出现在你家门口。你开了门,背有些驼。妈妈把水果补品放在茶几上嘱咐着你要注意身体,你的脸上又泛起腼腆的笑容:“好……好……”瘦弱的你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用手把我的手包住,那双手还是和从前一样粗糙暖和。“学习怎么样啊……吃力不……”“不吃力,还好。”说完后仿佛再找不到什么话题,大家沉默了下来。
忽然你说起几天前做的一个梦:“梦见我妈,说我这个病应该会好……不要怕……跨过七十岁这个坎后就没大病生了……”我们听着,都笑了,你也笑了:“硬是应验嘞,我第二天就出院了。”看见你的笑,我不由得心中一酸,忙低下头,却看见你的手如枯槁般,骨骼和血管分明。眼泪无论怎样也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终于失声哭了出来。你略带惊讶地安慰我:“哎呀……怎么哭了,莫哭……舅爷一下就好了……”
带着尴尬与不舍,我和妈妈出了门。可恨自己无法时常陪伴在你左右,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愿祖母确能在天上保佑你平安长寿。
永远爱你的张天怡
2017年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