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柏柏人
2017-02-23
他们迄今仍固守村落,并遵循祖先的遗训,以沙漠为家
笑容可掬的穆哈穆德身穿一袭宝蓝长袍,头裹着紫红和黑色的方格头巾,跟在他身后的三匹骆驼晃晃悠悠不知从哪里溜达出来,站在我们面前。
虽然有骑马的经验,但面对瘦长的骆驼及窄窄的驼背,我还是心里没底,尤其是当我坐稳后,胯下的骆驼在牵驼人的一声呼喝之下猛然站起,只听到我脊梁骨的关节啪地一聲,毫无防备地被“正骨”了。
在看到我几经挣扎努力保持平衡后,牵驼人穆哈穆德微笑着开始跟我聊天,试图消解我的紧张。他的英文词汇非常有限,很不好意思地道歉。我灵机一动,摩洛哥过去是法属殖民地,他应该可以说法语。这一下,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有四个孩子,村里的年轻人都离开了。
像穆哈穆德这样的柏柏人,多数是被“阿拉伯化”,又被法国殖民化,后来沾了摩洛哥旅游热点的光,开始牵着自家的骆驼送游客去沙漠里宿营,赚些辛苦钱把孩子养大,希望他们能受些教育,将来可以不像自己这样辛苦。
柏柏人,这个北非最古老的部落群,其称呼来自拉丁语中的barbari(即“野蛮人”),但在他们自己的语言中,却称自己为“自由人”。
当年阿拉伯人来到北非,把柏柏人当作二等公民课以重税,或者变成奴隶去攻打伊比利亚半岛,硬是把不甘受奴役的柏柏农民逼上梁山,变成了游走于阿特拉斯山脉间的游牧民族。
摩洛哥是柏柏人口最为集中的国家,当今的国王身上流淌着一半柏柏血液。柏柏语现已纳入摩洛哥的官方语言,作为教育的一部分。
一路走来,沿着“千堡之路”,我们穿过尘土飞扬没落的村镇,经过无数残垣断壁的Kasbar(柏柏族院落住宅),远可观山崖上远离公路的层层夯土屋,近可走下公路探访游牧人家的石屋和羊群。与阿拉伯人村庄不同,柏柏人的村庄到处飘扬着蓝绿黄三色的旗帜,其中红色的符号即柏柏语的“自由人”,象征着与海洋,山脉和沙漠和谐共存的民族精神。
我们探访了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柏柏夯土城堡KsarAit-Ben-Haddou。这个建于17世纪的建筑群,高踞山丘上,被宽阔的河面与主路隔开,是最具代表性的传统沙漠建筑。从空中看其整体形状,它似一个骆驼鞍,入口要走过跨在河面上的一条长长的索桥,即驼鞍的把手部分。现存八个仍有人居住的院落和一个清真寺,各色售卖手工毯的小店和画廊分列于主要通道两边。
上山的小道边,不时会出现一些小观景平台,访客们可以坐在石凳上,远望下面开阔平坦但已经干涸的河床。
我们去的时候,那里正在拍电影,演员们穿着古罗马军队的戏服,伴着节奏鲜明的军队音乐,排成方队走阵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这里是著名的电影外景地,《阿拉伯的劳伦斯》《角斗士》等影片在此取景。穿过一个有遮盖的甬道,沿着山路的石阶继续往上,就可以走到山顶上最古老的建筑——谷仓。这里视野开阔,360度观景,但黄沙漫天,无比苍凉。当年,此处是苏丹与摩洛哥沙漠商贸的重要驿站,见证了无数社会经济和文化的繁荣与衰落。
夜间的寒气慢慢袭来,在星光闪耀下的营地里,我们在白色帐篷前席地而坐,柏柏男人们点起篝火,打起手鼓,敲着铜刹,一杯一杯的摩洛哥茶咕嘟咕嘟地冒着沫子,传到每个人手中。
我们欣赏着最原始的鼓点和野性的挥发,那种现代生活的精致所不具备的激情混合着被风吹起的火星,淋漓尽致地击打着古老族人的脉搏。望着火光下这些年轻而英俊的面庞,很难想象他们是回到故乡成功发展旅游的商人。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迄今仍固守村落,并遵循祖先的遗训,以沙漠为家。
深夜,外面的风吹着沙子,一片一片地打在厚实的帐篷上。一夜无梦。在重重的羊毛毡被的下面,倾听着帐篷外各种沙漠生灵的膜拜,我知道,我们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