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水”青草沙
2017-02-23陆林森
◎陆林森
“心水”青草沙
◎陆林森
长江,千年万年流淌,滚滚江水带着泥沙,带着一座城市的梦想,沉淀了一个诗意的名字:青草沙。然而,多少年来,一枕江水,涛声依旧,浦东和青草沙隔江相望,可现在,当第一声劳动号子响起,当巨大的盾构机开始在地层深处转动,浦东和青草沙终于要在岁月的更迭中走到了一起。
2010年12月30日清晨,上海人家拧开水龙头,来自青草沙的自来水哗哗而出。从这一天开始,杨树浦水厂、南市水厂从黄浦江取水的历史被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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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困难翻篇过去
长江过江管双线输水隧道工程采用盾构法施工,一次过江,是目前世界上最长的中等直径超长距离盾构法隧道工程之一,相比大口径的长距离隧道建设施工,它的难度更高,风险更大。工程参建单位精心组织、日夜奋战,发扬严谨的科学精神、善于突破的创新精神、协同作战的团队精神、艰苦奋斗的实干精神,克服了超深基坑工作、超长距离运输、超长距离通风、超长距离施工精度测量等一个又一个难题,从2008年4月第一台盾构开始推进到双线贯通,用时不到22个月,创造了世界上同等项目的纪录。
长江“原水”从水库输水闸利用重力流,通过过江隧道到达浦东5号沟泵站,然后通过严桥支线到达严桥泵站,利用经过检修改造后的输水灌渠,分别送往杨树浦水厂、南市水厂、陆家嘴水厂和居家桥水厂。杨树浦水厂、南市水厂、陆家嘴水厂和居家桥水厂切换通水后,上海中心城区500多万人口喝上了来自长江的优质“原水”,加上先期通水的金海水厂,累计受益人口达575万。整个青草沙工程完工后,水库的日供水量将进一步增加,上海的受益人口也将进一步增加,很快就覆盖整个上海。
对于青草沙过江管隧道,我原来知道得并不多。2011年年初,我读到了一篇新闻,说是“长江输水隧道创下了三个最,第一,最深的工作井;第二,最长的中等直径盾构施工;第三,最快的盾构推进速度”。新闻所说的“长江输水隧道”,指的就是青草沙过江管隧道。有关过江管,城里人的理解是肤浅的,总以为过江管就是传统的、铁制的,与我们惯常所见的自来水管一般无二。只不过,比起那些寻常的自来水管,过江管无非口径大了很多很多倍而已。实际上,这样的认识颇有点想当然了,青草沙工程的过江管,远非我们的想象力所及,它们并不是什么铁制的自来水管,而是两条体量异常庞大,用钢筋、用水泥以及其他物件打造而成的隧道。
穿越又是穿越
浦东5号沟工作井、长兴岛工作井分别位于长江两岸,也采用盾构挖掘。5号沟工作井地处沪崇苏长江隧道和国内极地考察基地之间,呈正方形,长宽各30米,基坑开挖深度35.613米。2007年8月8日,5号沟工作井基坑开挖。2008年1月26日,完成地下结构施工。长兴岛工作井地处长江隧道与中海造船基地之间、新开港西侧的长江大堤内,也是长宽各30米的正方形,基坑开挖深度40.213米,是上海地区长江边最深的基坑工程。2008年1月6日开挖,9月18日完成地下结构施工。长兴岛区域地质属长江边高水头、强渗流的全砂性地层,对此地下连续墙施工、承压水治理和深基坑开挖,风险极大。两根长长的输水管隧道,因受施工条件限制,采用盾构法施工,从5号沟一次穿越长江江底抵达长兴岛,隧道内径仅5.84米,这是目前世界上最长的中等直径盾构法隧道工程,给隧道施工管片、材料和人员的输送、掘进工作面的通风散热保氧、隧道轴线精度测量等,都带来了相当的难度。
盾构推进时,需要穿越三条防汛大堤,一条是浦东防汛大堤,另外两条是长兴岛新大堤和长兴岛老大堤。
浦东防洪大堤和长兴岛新大堤,是对原有海塘护坡进行结构改造和加固而成的,长兴岛老堤防工程则采用桩基,桩长11米,距离隧道顶部约16.23米。穿越浦东段大堤过程中最深覆土约28.4米,穿越长兴岛段大堤过程中最深覆土约33.8米。两条隧道之间的净距离为8.2米,反复的土层扰动将对大堤稳定产生负面影响。根据设计及大堤管理部门要求,大堤的最终沉降变形量必须控制在+3厘米、-1厘米。而在工程的实施过程中,盾构从长江大堤下穿越,必定会因地层移动而导致防汛墙结构产生不同程度的沉降变形。显然,要使两条过江隧道成功地穿越长江两岸,要克服穿越3条防汛大堤的难度,化解会因“地层移动而导致防汛墙结构产生不同程度的沉降变形”的风险,而且还必须克服“目前世界上最长的中等直径盾构法隧道工程”施工管片、材料和人员输送、隧道轴线精度测量等困难。
细看
长江两岸响一曲“大江东去”
过江管隧道从长江江底倒虹方式过江:自浦东工作井开始,长1314米的“路程”为下斜坡段,下接曲线段,长211米,接着又是下斜坡段,长5053米,再接曲线段,长113米,再接上斜坡段,长60米,然后接曲线段,长110米,最后接上斜坡段至长兴岛工作井,长284米,进洞段为平坡段。
过江管隧道既不是马鞍型,却比马鞍形复杂得多,既不是曲线形,却比曲线形曲里拐弯得多,忽而高坡,忽而平地,忽而往前,忽而拐弯,似乎故意在给构筑过江管隧道的建设者制造难题。长江地层深处四个层次分明的土质对于盾构机,难度不大。困难的是盾构机在长兴岛地层的掘进,那里的土质,铁板沙一块,忽而散开,忽而凝聚,过江管隧忽高忽低,覆盖其上的土层厚度也各不相同,位于长兴岛大堤段的隧道顶覆土为最厚,达33.8米,最浅处位于江中段浦东侧,为16.08米,而东、西线两条隧道的外壁最小净距离只有8.2米。这是过江管隧道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基本走势,而东西两线在建设中遇到的困难,远远超出了想象。
两根长长的过江管隧道,在长江的地层深处穿越。它们每穿越一步,每向前推进一步,都在考量着建设者的智慧与毅力,他们将为之付出千百倍的勇气和百折不挠的精神。
让想象张开自由飞翔的翅膀,带领我们去看一看长江两岸吧。过江管隧道埋在长江的地层深处,离上海长江隧道下游大约80米左右,与长江隧道基本平行。除了两条过江管隧道,长江原水过江管隧道工程还包括浦东的工作井和长兴岛工作井,一个负责输送原水,一个负责接受,连接这两个工作井的,便是那两条东西相间的过江管隧道。
须知,在深达几十米的长江地层,将身躯庞大如许的盾构机“势如破竹”地一路推进,将两条巨大的过江隧道一如两条强健有力的手臂牵起浦东5号沟的工作井,牵起长兴岛上的工作井,这该是何等样的气势。
长江,滚滚流淌了数千年,在深达数十米的长江地层中,除了泥浆,还是泥浆,然而,巨大的过江管隧道,将要在一纸蓝图上脱颖而出,现身旷古及今的长江地层深处,与近在咫尺的长江隧道“隔肩相望”,这样的景象,又该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气势磅礴。
2008年4月5日,东线过江隧道出洞,向浦东方向推进,2009年12月6日贯通。2008年8月12日,西线过江管隧道出洞,推进方向也是浦东5号沟,2010年1月26日隧道贯通。
全力推进的东西两条隧道,与长江两岸的两个工作井建设遥相呼应,谱写了一曲“大江东去”的壮丽颂歌。
匠人匠心
青草沙的丰碑刻上了他们的名字
让我们记下他们的名字:沈庞勇、顾玉亮、季军、祝建伟、高平江、顾德忠、顾万春、沈浩、王寿鹤、范杰、小梁,以及许许多多建设者。也许,他们如今转战于别处工地,以中国工匠精神续写城市建设新篇章。可时至今日,我的脑际仍然会浮现出他们的形象。
沈庞勇,过江管隧道工程兼5号沟泵站工程建设的指挥者。他的桌子紧挨着墙壁,墙上挂着一幅《青草沙水源地原水工程长江原水过江管工程示意图》。他时时站起身,看一看图上画着的过江管隧道。示意图在默默告诉他过江管隧道的进度,在长江地层深处穿越了多少米。他手里的一块塑料插片,厚不过几毫米,像一个箭蔟,过江管隧道不断向前推进,塑料插片也不断推进。巨大的盾构机在地层深处推进一环有1.5米,插片前移只有几毫米,路程虽然很短,可有谁知道,耗费在这几毫米上的心血。过江管隧道工程施工一开始,沈庞勇就跟踪起了工程进度,塑料插片时时刻刻地在向前走,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直到东西线工程全部完成,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毅力。塑料插片见证了过江管隧道工程建设的日日夜夜。
被称作巨无霸的盾构机是如何穿越长江地层深处的?大学毕业不久来到施工现场的小梁这样描述:“盾构机在地下推进的时候,那模样,很有点像男士用的剃须刀。它一边旋转,一边切割,一边向前推进。它前面的泥土层在它不停的旋转和推进中被切割下来,慢慢地、慢慢地,地层被打通了,成了一条隧道。蚯蚓在向前爬行的时候,身体是伸缩的,盾构机的工作原理也一样,向前推进也类似蚯蚓,一伸一缩,运行自如,很有节奏感。”
顾玉亮、季军、高平江、祝建伟、顾德忠、顾万春、沈浩,是最早来到过江管隧道工地的一批施工者。他们怎么也忘不了当年的事,当年的人。高平江、顾德忠、顾万春和沈浩他们那年一踏上工地,触目所及,简直可以用“原始荒凉”来形容。这里,离长江只有100多米远,入夜,听得见长江拍打长江堤岸的浪涛声;周围,黑咕隆咚的,长满了荒草,足足一人多高;道路不通,连出租车都不愿往这里开。他们与建设中的长江隧道近在咫尺,从那里运来的土方堆成了小山一样高。没有办公室,没有住房,借住在长江隧道工房,一个月回家一次,稍事休整,匆匆赶回。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在荒野中筑一条便道,将20多万方土运出去。一条老海塘、后来的人民塘,一来一去,只有两车道,一车又一车,24小时不间断,整整运了两个多月,直到2007年春节前才将土方全部运了出去。
一位当地老乡听说顾玉亮为“水”而来,自告奋勇,带着顾玉亮到处采点。这位老乡就是朱柄文。一不计较名利,二不图回报,就像一个行军作战时的向导,朱柄文和顾玉亮走遍了长兴岛。一晃多年过去,2011年2月的一天,顾玉亮遇见一位崇明老乡,问起朱柄文,大吃一惊:老朱病了。往事难忘啊,他常常想起和朱柄文踏遍长兴岛的那些日子。一别经年,如今终于又相见了。却不料,他和朱柄文的见面竟会在上海的一家医院里。更使他大为吃惊的是,躺在病床上的朱柄文,已经是浑然不觉了,任凭呼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位朴实的长兴岛老乡,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躺着,等待生命的烛光渐渐熄灭。
望着病床上的朱柄文,顾玉亮的心头涌起了一股酸楚。他不相信操着一口浓浓崇明话,曾经带着他在岛上到处跑的朱柄文,竟然会在夕阳的余晖中一步、一步地远去。
青草沙啊青草沙,不能忘记朱柄文。顾玉亮在心中呼喊,如果要为参与青草沙工程建设的将士们勒石,记下他们的战绩,朱柄文也是其中的一个,他的名字也当刻在这座丰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