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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哀喜剧与晚清文人的域外文化认知

2017-02-23徐欢颜

关键词:喜剧戏剧法国

徐欢颜

(河南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莫里哀喜剧与晚清文人的域外文化认知

徐欢颜

(河南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河南 焦作 454000)

莫里哀喜剧伴随着晚清文人“睁眼看世界”的过程逐渐进入中国文化视域。作为晚清外交官,陈季同著述了大量的法文作品,寻找莫里哀喜剧与中国戏剧传统的文化共通性,引导西方读者相对宽容地理解中国文化。曾朴对于莫里哀喜剧的评价,一方面受到其法国文学启蒙导师陈季同的影响,另一方面兼有历史考据和文学想象的成分。

莫里哀;晚清文人;文化认知

1886年,一位晚清外交官陈季同在巴黎发表了一系列法文著作,在书中他自称是“莫里哀的弟子”[1]2;1897年至1900年间,另一位晚清知名文人曾朴尊奉陈季同为“法文的导师”,在其指导下系统学习了包括莫里哀喜剧在内的法国文学知识。同是晚清文人,陈季同和曾朴对于莫里哀喜剧的理解有哪些相似之处?由于文化背景和成长经历的不同,陈季同和曾朴对于莫里哀喜剧的认知又存在哪些相异之处?他们二人对待莫里哀喜剧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能够反映出晚清文人认知域外文化、吸纳域外文学的某些特征。本文将以陈季同和曾朴作为典型个案,考察莫里哀喜剧在晚清时期的接受现状,尝试对晚清文人的域外文化认知进行阶段性概括。

一、陈季同对莫里哀喜剧的借用和比较

陈季同是晚清文化史上一个相当独特的人物,他在常驻欧洲的外交生活之余,用法语写作出版了大量介绍中国文化、文学的著作,在19世纪中后期的欧洲社会名动一时,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1867年至1875年,陈季同在福州船政法文学堂接受了8年西式教育,在此期间他不仅学到了西学知识,还打下了极好的法文基础。1875年至1891年,陈季同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欧洲度过,自1878年起他开始为中国驻法使馆工作,是晚清外交界一位相当出色的外交官。但他更是一位著名的法语畅销书作家,他先后在巴黎出版了《中国人自画像》《中国人的戏剧》《中国故事集》等多部法文著作,卸任回国后又在上海用法语创作了轻喜剧作品《英勇的爱》。在陈季同的法文著作中,莫里哀以及莫里哀喜剧中涉及的人物频繁出现,尤其是在《中国人的戏剧》一书中莫里哀的名字更是被屡次提及,关于莫里哀喜剧也有不少精当的评析。《中国人的戏剧》中有的段落是对莫里哀本人的赞美和称颂,有的则是对莫里哀喜剧的高度评价,有些部分甚至还创造性地分析了莫里哀喜剧中的角色、情节和结构。陈季同赞赏莫里哀及其喜剧的同时,也大胆并不乏谨慎地进行着中西戏剧文化的比较,他试图从莫里哀喜剧中找到一种普世的价值观并以此为掩护,在莫里哀喜剧代表的法兰西戏剧精神与中国传统戏剧文化之间建立联系,为中国戏剧在西方文化和文学的谱系中寻求可以立身的一席之地。

陈季同在研究中国戏剧时,清醒地意识到“比较是精神的习惯,尽管这是一种坏习惯,但在研究这个问题时,我却找不到更好的方法”[1]8。而且,他还提出研究戏剧问题,“比较更多的是与演出而不是与剧本本身相关联”[1]9。陈季同在《中国人的戏剧》第1卷《在剧院中》这样写道:

“我自己加入到观众的行列中去……接着,布景变换:传来伟大的莫里哀式笑声,滑稽而深刻,于是,我像从前的观众一样鼓起掌来,我尽力高喊:‘好啊,莫里哀!’这些喜剧难道不是总具有现实意义吗?请上帝宽恕!它们描绘出我们的弱点和荒唐!同样,这位天才也对所有人报以友善的态度,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既是您,也是我,还是我们全部!这就是法国戏剧!所以,我每次观看莫里哀的剧作,总有一个想法出现:这些作品应该使那些企图垄断美德的人们消除隔阂,在他们心中刻上‘博爱’的箴言。人们只满足于欢笑:难道莫里哀没有更高的目的吗?尽管带着玩笑的假面具,这个伟大的心灵是多么热爱人类啊!”[1]9-10

陈季同化身为法国剧院中的一名普通戏剧观众,从观众的视角出发,赞赏莫里哀的喜剧不仅现实性地描绘出了法兰西民族的独特性格,还刻画出了全人类共通的人性和缺陷。陈季同希望莫里哀这些有益的剧作能够改变现实,使得台下观赏戏剧的人们能够消除民族和地域的偏见,公正客观地对待那些与自身文化不同的域外之人和域外之事。他认为若是结合时间因素来加以比较的话,如果回到3个世纪以前,中国戏剧艺术早在1584年那个时代就已经取得了相当辉煌的成就,而同一时期的法国还不存在足以与之媲美的戏剧艺术。他说道:

“如果我为没有向我的读者介绍一位莫里哀而感到绝望,又有什么用处呢?难道我们是唯一为这种不幸感到遗憾的人吗?我们难道不是在与全世界的人们一起分享这一不幸吗?我们的戏剧程式带着古老的气息,并不符合当下的风雅时尚;……你们看到,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需要我十分小心谨慎,同时还要不沦于枯燥乏味。”[1]11

陈季同对于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都有相当程度的浸润和体认,他敏锐地意识到中国戏剧的内在本质与西方戏剧存在较大差异,中国戏剧的外在形式也不符合欧洲观众的审美习惯,所以在论述中国戏剧问题时,他一再地、不厌其烦地提请他的西方读者注意并理解这种外在和内在的双重差异性,不要用对待西方戏剧的评判标准去苛责中国戏剧中的种种异质因素。他在《中国人的戏剧》第5卷《角色与风俗》中将中国戏剧与法国戏剧相提并论,认为“大多数中国喜剧都辛辣地讽刺习俗,甚至只在这方面猎奇。它们使欧洲人惊奇,因为这与它们的杰作体裁相同”[1]123。既然中国喜剧足以与欧洲的戏剧杰作相比肩,那么不同戏剧体系所代表的民族精神也就不应该存在高下优劣之分了。陈季同通过中西戏剧文化的比较,提携着中国戏剧登堂入室,进入法国读者的关注视野。当时中国整体国力积弱积贫,导致了19世纪中后期的法国学界普遍存在着对于中国文化的某些意识形态偏见。基于这种情况,身处巴黎以中国文化代言人自居,他在自己的著作中有意识地引导着法国文化界,希望他们放弃文化认知偏见,逐渐尝试去理解中国独特的戏剧文化。

陈季同深谙法国人的文化心理,他在《中国人的戏剧》中首先通过对莫里哀的赞美和认同,拉近了自己与法国读者之间的情感距离,使得法国读者愿意并乐意倾听陈季同随后关于中法戏剧的一系列论述。陈季同进而运用平行比较的方法,将莫里哀喜剧所反映的现实本质与中国戏剧的内在精神巧妙地融会贯通,使法国读者在内心和情感上逐渐消除文化隔阂与偏见,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认同中国戏剧的相异性特征。《中国人的戏剧》与陈季同的大部分法文著作一样,内容谈论的都是中国话题,但发言选择和面向的受众却是西方读者,因此中国与西方、尤其是中国与法国的比较就往往成为他论述的基本模式。从这种戏剧比较中,不仅可以看出陈季同对于以莫里哀喜剧为代表的法国文化遗产的熟稔与通透,更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种文化比较过程中陈季同一贯秉持的中国立场。

作为一名杰出的文化传播者,陈季同面对着法国国内学界对于中国戏剧和中国文化的质疑和贬低,仍然坚持不遗余力地为中国戏剧、中国文化辩护。这种辩护和维护的立场与他当时所身处的法国社会文化语境密切相关。19世纪后半期,受到政治时局的影响,中法文学关系也开始发生变化,正如法国学者米丽耶·德特利所说的那样:“在19世纪的作品中,中国不再指导别人而是接受指导,它不再被视作典范却成为批评的对象,它不再是受人崇敬的理想国度,而是遭到蔑视和嘲笑。”[2]19世纪西方和中国政治实力的变化,使得当时的法国知识界,特别是法国汉学界,对于中国文化的态度也由此前的仰视变成了鄙薄。有鉴于此,陈季同在其发表的第一部法文著作《中国人的自画像》开篇,就不无感慨地说:“藉旅居欧洲十年之经验,本人可以断言,中国是世界上遭误解最深之国家。”[3]为了改变这一状况,“陈季同一生中的西文著述,都以让西方人了解中国为目标。他著作中谈论的主题几乎都是中国,而这一中国又是经过美化的、理想的中国,从历史传统、典章制度到风俗民情、现实处境都近乎完美”[4]127-128。晚清时期来自弱国的外交官身处国外,仍然拥有这种以中国文化为傲的心态,在当时的欧洲,甚至引起了一些文化界人士的反感。陈季同这种中国文化优势心理放置到当时法国的社会历史语境中,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视为弱势文化群体为反抗欧洲文化中心主义所进行的抗争。故而有学者在关于陈季同的专论中指出,“《中国人的戏剧》一书中,中西文学比较是为赞美中国这个目的服务的,所以其结论几乎总是有利于中国”[4]140。陈季同之所以在赞扬欧洲文学的同时,苦心孤诣地抬高中国文学,其根本原因可能是着眼于将中国的文学、尤其是戏剧,与法国的古典文学戏剧传统相对接,彰显和突出中国文学的独特价值,提升中国文化在19世纪晚期法国文化圈中的地位。

总而言之,陈季同对于莫里哀喜剧的推崇、借用、批评和比较,放置在19世纪的法国文化语境中去看,实际上颇有些“言在此而意在彼”的意味,莫里哀喜剧是作为一个言说中国文学、中国戏剧的外在参照物而存在的。陈季同无论是在其西文著述中,还是在他那些被国内时人认为“扬西而抑中”的中文著述中,他都给予了莫里哀这位法国作家无以伦比的地位和礼遇。他是晚清文人中论述莫里哀及其喜剧的“第一人”, 在其有生之年不仅向当时的欧洲文化界强有力地推介了中国文化,还开启了晚清文人接纳和吸收法国文学的认知进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陈季同无愧于“莫里哀的弟子”这一称号,更为重要的是,他对于莫里哀的认识和理解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此后的晚清学人,曾朴便是其中之一。

二、曾朴对莫里哀喜剧的译介和研究

曾朴与陈季同的年龄相差20年,他们基本上可以算是两代人了。两人的人生阅历大相径庭,陈季同是晚清体制下久居欧洲的外交官,曾朴则从未跨出过国门,在辛亥革命后历经宦海沉浮最终专心从事文学创作。在思想方面,陈季同的文学观念超前于他所处的晚清时代,曾朴人生的前40年属于晚清时期,后23年则属于民国时段。曾朴在近代文化圈是一个异数:他参加过科举,在文化身份上不免被视作晚清的遗老遗少,但他又是一个热衷于和民国新文化知识分子交往的“沙龙男主人”。在当时上海特殊的租界文化语境中,无论陈季同,还是曾朴,这两位晚清文人对于法国文学的认知和了解并不逊色于民国初期的那些新文化知识分子。

曾朴初识莫里哀的阶段,他的文学阅读和文学趣味完全是由其法文导师陈季同一手培养起来的,他绝大部分的文学观点都是陈季同观念的翻版。可以说,陈季同对于莫里哀喜剧的推崇和批评,直接构成了曾朴理解莫里哀的认知基础。1927年9月,曾朴和曾虚白父子主办的真美善书店集中推出了曾朴的4种译作,分别是《吕克兰斯鲍夏》《吕伯兰》《欧那尼》《夫人学堂》。前3种是雨果的浪漫主义戏剧翻译,属于真美善书店的“嚣俄戏曲全集”这一丛书系列,后1种则是莫里哀的古典主义喜剧代表作。在20世纪20年代末期,曾朴同时将这四种译作重磅推出,很能够使当时的中国读者对法国文学“古典和浪漫的区别”一目了然。这四种的体裁又都是戏剧,正是陈季同所提到的西方注重而我们中国鄙夷不屑的文学样式。曾朴选择它们进行翻译,鲜明地体现了他有统系地翻译介绍西方文学的努力。

从翻译的选题来看,曾朴避开20世纪初期中国翻译市场上对莫里哀喜剧个别剧目的重复译介,除了阅读市场的考虑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可能还在于《夫人学堂》这部剧作本身的文学史意义。在莫里哀的早期创作中,1659年的《可笑的女才子》是独幕散文体喜剧,1660年的《斯嘎纳耐勒》是诗体独幕喜剧,1661年的《丈夫学堂》是三幕诗体喜剧,而按照当时古典主义戏剧的标准,只有五幕、诗体、结构符合三一律的剧本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古典主义戏剧,1662年的《夫人学堂》在形式上完全符合这样的规则和标准,由于在此之前法国还没有出现过这样完整而成功的古典主义喜剧,所以《夫人学堂》被认为是法国古典主义喜剧正式形成的标志,文学史上将其称之为“高尚喜剧”。曾朴选择这部在莫里哀喜剧创作历史上和法国古典主义喜剧发展中都占据重要位置的《夫人学堂》进行翻译,在当时的中国翻译界,可谓是独具慧眼、煞费苦心。

曾朴在翻译《夫人学堂》之外,还以极大的学术热情和考据之学的方法来从事莫里哀的批评研究工作。在《夫人学堂》的译文前面,不仅刊刻有莫里哀的画像,还附上了莫里哀的原序,在译文后面还有两篇长长的附录,即《喜剧大家穆理哀小传》和《节译法赅法兰西文学史》。虽然这两篇附录和《夫人学堂》的译文一样,都呈现出文白交杂的语言风格,但总体来说,曾朴翻译的法赅的文学史中关于莫里哀喜剧的部分在内容上是相当忠实的,他自己根据各种文学史资料写出的莫里哀小传也成为了中国20世纪20年代最为详尽的莫里哀传记。更加难得的是,曾朴在译介欧洲学者研究资料的同时,还能够结合自身的阅读经验,对莫里哀及其喜剧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氏者一人情风俗之大描写家也,时人呼之为画家,其仇敌则评为观察家;意盖谓其注重于观察实在,而不甚措意于情节及结构。其实不尽然,氏实为创造法国风俗喜剧之惟一人物,敢于放胆描摹当代可鄙可笑之人事者也;且一方面亦兼造性质喜剧,往往能显人类之情状,其观察力既深,而印感力亦异常强猛,似已侵入悲剧境界矣;顾仍守其自然之快乐主义,及真实之描写,不失喜剧之本分,此氏之特长也。”[5]

曾朴关于莫里哀及其喜剧的评论,不仅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陈季同对于莫里哀的赏识和喜爱,而且也很好地吸收借鉴了西方莫里哀研究的代表性成果,在继承和转述中也不乏个人的独立判断和新颖创见。除了关注莫里哀本人的生平创作以外,曾朴还译介了一些关于莫里哀家庭和恋爱生活的资料。1927年底,曾朴在《真美善》杂志上发表了《穆理哀的女儿》,内容是关于莫里哀家庭轶闻的考证,其中引用了法国学者皮埃尔·保罗·普兰关于莫里哀女儿生平的研究和考证。1928年,曾朴继续在杂志上发表了《穆理哀的恋爱史》一文,他在文章中引用参考了许多关于莫里哀生平的原文资料,从侧面反映出他对于莫里哀研究着力颇深。他在这篇文章中提到的参考资料有以下数种:

“穆理哀去今不到三百年,年代并不算远,记载他事迹的已很多传闻异辞。但对着婚姻一事,最早是1682年拉格朗实的刊集记(NoticeparLaGrange),其他如葛利麦莱LaviedeMolièreParGrimarest,葛哈华EtudessurMolière,Caihava,裴法拉DissertationsurMolière,Beffara,旦斯显鲁LesOeuvresetlaviedeMdeMolière,Taschereau,巴散(Bazin),沙衣言(Soullie),都是一般说法,差不多已算了盖棺论定了。

直到近代拉古尔先生(Léopold Lacour)始不拘成说,不加主观,旁搜博证,把莫里哀私密的生活,如实的探索,著了一部《莫里哀的情人及夫人》LesMaitressesetFemmedeMolière,……”[6]

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曾朴不仅大量阅读了法国文学史和莫里哀研究的相关著作,还积极迅速地将法国学界的莫里哀研究新成果介绍到中国。曾朴列出和引用的参考书目给中国后来的其他莫里哀研究者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原文材料,他关于莫里哀生平家世、喜剧作品的译介和研究,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莫里哀研究的发展和进步。

曾朴用“风俗喜剧”来概括莫里哀喜剧的基本特征,并提到其兼属“性质喜剧”,最突出的特点则是“喜剧侵入悲剧境界”,这些定位和评价相当准确。在此后的中国批评界,焦菊隐将莫里哀喜剧称作“外喜内悲”的“姿态喜剧”,马彦祥将莫里哀喜剧归属于世态喜剧类型,章泯则认定莫里哀喜剧是性格喜剧,这些看法均不同程度地与曾朴的评断相关联。曾朴在文章中提到的葛利麦莱(今译格里马斯特)的《莫里哀生平》作为第一本莫里哀传记影响深远,20世纪30年代王了一(王力)先生翻译发行中文版《莫里哀全集》时,也将格里马斯特的这篇传记文章放在正文之前,以帮助读者更好的理解莫里哀喜剧。由此可见,曾朴对于莫里哀喜剧的研究,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是相当前沿的。

总而言之,陈季同和曾朴在莫里哀喜剧进入中国文化的过程中充当了中间媒介的作用,在作为媒介的两位晚清文人身上,两种异质文化不断撞击、冲突、合成,各自生成了不同的文化变异体。而促进两种文化融合、变异的中间媒介者也在这一文化冲突的过程中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陈季同在其西文和中文著作中屡次评论莫里哀及其喜剧,给予莫里哀极高的礼遇和赞赏,他的根本目的在于借着论述莫里哀喜剧来为中国戏剧正名,力图纠正西方世界尤其是法国文学界对中国戏剧的歪曲理解,从而使得中国戏剧在世界文学系统中获得其应有的地位。如果把陈季同看作是中国接受莫里哀喜剧的最初媒介的话,那曾朴就是莫里哀喜剧中国接受链条上的第二环,他对于莫里哀喜剧的认知在很大程度上深受陈季同这位第一媒介人的影响。曾朴译介莫里哀喜剧及其他法国文学经典的实际行动践行了陈季同关于中西文化交流“去隔膜、免误会”的文学发展思路,也是曾朴本人希望介绍域外文学来创造一种新中国文学的良好愿望。

三、结 语

晚清文人的域外文化认知,实际上是在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中外两种文化撞击碰触的过程中产生的。根据熊月之先生的研究,1900年以前,能够直接阅读西文书刊的中国知识分子,总数不超过1000人[7]。陈季同和曾朴都是通过法语语言学习进而对法国文学文化产生的兴趣,他们的西学知识和文化素养在同时代的晚清文人中堪称翘楚,他们对于莫里哀及其喜剧的认知在很大程度上超越时人,他们译介西方文学的努力都对莫里哀喜剧在中国的传播与接受起到了相当重要的引领作用。陈季同是晚清评价莫里哀之第一人,而曾朴对中国20世纪早期的莫里哀译介所作出的贡献并不逊色于新文化运动之后接受西式教育的新兴知识分子。陈季同和曾朴对于莫里哀喜剧的评论和再阐释不仅构成了中国莫里哀学术研究的一部分,同时也是世界范围内莫里哀研究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莫里哀喜剧在法国本土和他乡异域一直能够得到不断的阐释与解读,保持着一种与时代同步的现代性,而晚清文人的域外文化认知也将超越时空,对我们今天理解包括莫里哀喜剧在内的外来文化提供了重要参考。

[1] 陈季同.中国人的戏剧[M].李华川,凌敏,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2] 米丽耶·德特利.19世纪西方文学中的中国形象[C]//罗湉.孟华.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242.

[3] 陈季同.中国人自画像[M].段映红,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1.

[4] 李华川.晚清一个外交官的文化历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5] 曾朴.喜剧大家穆理哀小传[M]//穆里哀.夫人学堂.曾朴,译.上海:真美善书店,1927:8.

[6] 曾朴.穆理哀的恋爱史[J].真美善,1928:2.

[7] 熊月之.晚清社会对西学的认知程度[G]//王宏志.翻译与创作:中国近代翻译小说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35.

[责任编辑 曹 琪]

Moliere’s comedy and the western cultural cognition of intellectual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XU Huanyan

(SchoolofLiberalArtsandLaw,HenanPolytechnicUniversity,Jiaozuo454000,Henan,China)

In the process of “open eyes to see the world” of intellectual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Moliere’s comedy accompanied by their western cultural cognition had gradually come into the sight of the observation. As a diplomat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Chen Jitong sought the similarities between Chinese cultural tradition and French culture in his French works, which led the western readers in the late nineteenth century to understand Chinese culture more closely. Although Zeng Pu has never been abroad and his evaluation of Moliere’s comedy was affected by Chen Jitong who was his French literary enlightenment mentor, his foreign cognition including historical textual research and literary imagination elements was unique in inheriting and reporting ways.

Moliere; the intellectual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cultural cognition

10.16698/j.hpu(social.sciences).1673-9779.2017.03.007

2017-01-19;

2017-03-17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15YJC751051);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项目(2014CWX023);河南理工大学国家社科基金预研项目(GSKY2017-48)。

徐欢颜(1981—),女,河南洛阳人,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中法文学关系研究。

E-mail:colorhelen@126.com

I207.309

A

1673-9779(2017)03-0038-05

徐欢颜. 莫里哀喜剧与晚清文人的域外文化认知[J].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18(3):038-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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