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外学界关于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述评
2017-02-23钟路
钟 路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北京 100872)
国内外学界关于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述评
钟 路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北京 100872)
国内外学界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呈现出不同的研究状态。西方学者从文本学、比较学等多个角度较早地对马克思的家庭思想展开研究,形成了较为系统的学术风貌。国内学术界主要从侧面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通过将其与不同学科融合形成了具有特色的研究态势。这两种研究风貌既能折射出西方马克思学与中国马克思学的差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马克思主义与其他学科的结合程度,展现不同环境下学术性和意识形态的相互关系。总结国内外学术界关于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对于我国理解与研究马克思主义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实践意义。
马克思;家庭思想研究;中西方视角
马克思的家庭思想是指马克思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对爱情、婚姻、家庭内部关系以及家庭与社会关系的理解。虽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不成系统地散落于哲学、政治经济学以及人类学等著作中,但是这些观点具有较为强大的理论内蕴和思想张力。它不仅与人类学、社会学以及女性主义有共同的研究命题,还涉及到西方马克思学、中国马克思学等众多复杂议题的讨论。因此,国内外学者纷纷从不同的角度对其展开研究,在各具特色的背景下形成了不同的研究视角与风貌。探究国内外学术界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情况及根源,既能深入地了解马克思家庭思想及其价值,也能掌握国内外学者不同的研究动态。透过他者之镜反观自身,博采众长能为我们进一步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提供借鉴铺垫。
一、国外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风貌
西方学者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争议较大,他们主要围绕马克思有无家庭思想,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家庭思想关系以及早晚期马克思家庭思想的关系等问题展开讨论,并形成了文本研究、比较研究等多个考察视角。总而言之,国外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视阈较为开阔。
(一) 马克思家庭思想的有无之辩
斯梅尔瑟(Neil J Smelser) 认为马克思的家庭思想在社会结构理论中不可或缺*Marx Karl, Friedrich Engels and Neil J Smelser, “ On Society and Social Chang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3, pp. 22-64.。马克思对机器与工人家庭生活的关系,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家庭等有深刻的见解。弗洛德·德森(Floyd Dotson)*Dotson F, “Marx and Engels on the Family: Retrospect with a Moral”,The American Sociologist,Vol9,No4,1974,pp.181-186.也提出社会学领域长期以来忽视了马克思的家庭思想。针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内容,埃里克(Eric A plaut)和凯文·安德森(Kevin Anderson)*Mark K,Plaut E A and Anderson K,“Marx on suicide”,Evanston: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99.关注到早期的马克思对资产阶级家庭内妇女自杀问题有过描述。安德森对马克思晚年的人类学笔记中关于前资本主义社会家庭与性别的讨论也有新的发现*Anderson K B,“Marx’s Late Writings on Non-western and Precapitalist Societies and Gender”,Rethinking Marxism,Vol14,No4,2002,pp.84 -96.。马克·林德(Marc Lnder)*Lnder M,“Mackinnon on Marx on Marriage and Morals: An Otsogistic Odyssey”,Buffalo Law Review ,Vol41,No2,1993,pp.451-522.认为马克思关注过妇女的低工资问题并且对婚姻道德以及家庭财产继承法发表过不少评论。史密斯·苏珊(Suzanne R Smith)*Suzanne R Smith,“Exploring Family Theories”,New York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把马克思的家庭思想归为家庭冲突理论并纳入八大家庭理论体系中。但是,女性主义学者吉曼妮斯(Martha Gimenez)*Gimenez M E,“Capitalism and the Oppression of Women: Marx Revisited”,Science & Society,Vol69,No1,2005,pp.11-32.却认为马克思对家庭和性别问题没有做过多的论述。盖尔·鲁宾(Gayle Rubin)、南希·哈索克(Nancy Hartsock )和 海迪·哈特曼(Heidi Hartmann)*Hartmann H I,“The Unhappy Marriage of Marxism and Feminism: Towards a More Progressive Union”,Capital & clacs,Vol3,No2,1979,pp.1-33.认为马克思是个“性别盲”,他的理论不能解决生产领域以外的妇女问题。
(二) 马克思家庭思想的文本研究
在过去十五年的研究中,朱迪思·格兰特(Judith Grant)结合《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讨论了马克思对性别和人的属性的理解,他借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文本说明两个问题*Grant J,“Gender and Marx’s Radical Humanism in the Economic and Philosophic Manuscripts of 1844”,Rethinking Marxism, Vol17,No1,2005,pp.59-77.:第一,马克思的两性理论对女性主义是有指导意义。第二,马克思解释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的说法具有强烈的人道主义色彩。在朱迪思·格兰特看来,马克思与其说是决定论者,不如说是人道主义和社会建构者。他认为人作为一种类存在,能超越动物性进行生产。因为生产是人的自然属性,只有通过生产人才能与动物相区分。人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改造人的本身。所以,马克思认为只有在自由生产的前提下,人才可以成为人。妇女处于被压迫地位不仅会导致自己不能作为一种类存在,同时也导致男性也无法为人。在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人不可能作为一种类存在。其次,朱迪思·格兰特批判了女性主义对马克思的批评。他认为马克思并没有贬低或忽视非生产性劳动的价值,只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这种劳动没有创造价值。最后,朱迪思·格兰特反驳了部分学者认为妇女没有阶级性的说法。马克思的生产和再生产并没有将公共和私领域完全分开。生产和再生产交互错杂,再生产如教育和资本循环并不在家庭内部发生。
希瑟·布朗(Brown Heather)讨论了马克思涉及到家庭以及两性的作品如《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以及《铂歇论自杀》等。通过对文本的研究,她认为马克思关注妇女受压迫的处境。此外,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较为详细地描述了资本主义体系下妇女和儿童的处境。除了理论上的写作,马克思在政治活动中也有意识地倡导提高妇女在社会中的地位。例如,在巴黎公社中,马克思意识到妇女的社会与经济需求,倡导女性加入国际组织等。希瑟·布朗结合马克思的文本系统性地分析了马克思对家庭、性别的认识,为之后的研究提供了更为微观的视角。
(三) 马克思家庭理论的比较研究
马克思与黑格尔家庭思想的比较 部分学者认为马克思接受了黑格尔关于把婚姻家庭当作道德关系的观点。哈苏克·蔡(Haesook Chae)认为马克思和黑格尔对婚姻概念的理解一致。另一方面,他提出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家庭思想存在差异。哈苏克·蔡认为黑格尔在家庭观念中运用了两种标准:其一,两个个体相互承认是平等的,第二在家庭的内部男女实际上并不平等,女性是男性的附属。马克思将黑格尔所说的家庭理解为一种异化的家庭。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如果在家庭的关系中人贬低为主人和奴隶的关系,那么这种主仆关系并不是伦理关系。其二就是黑格尔的这种男女主仆关系阻碍的类的发展。马克思进一步解释道,阻碍女性不能实现类的发展的根源在于女性对男性经济上的依赖。所以,在马克思看来,妇女参与到生产实践中能够使男女从异化的关系转向类的关系。托马斯(Thomas Noutsopoulos)*Noutsopoulos T,“Family and Co-operation: Marx’s Use of a Hegelian Schema”,Hegel-Jahrbuch,No1,2015,pp.256 -261.认为马克思运用了黑格尔的范式研究家庭。黑格尔的家庭观念是了解他试图超越追求自我个体方法的中心。黑格尔的家庭观可以看做是对利己个体的一种批判。他认为黑格尔的这一方法被马克思充分地利用,主要体现在《资本论》第一卷中。至于马克思如何利用黑格尔的方法,托马斯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马克思恩格斯家庭思想的差异 随着马克思人类学笔记的被发现,劳伦斯·克拉德(Lawrence Krader)基于马克思恩格斯的民族学著作的比较,发现恩格斯对经济因素在不同社会中影响力所作的区分与马克思的观点不符*Krader L,“The Works of Marx and Engels in Ethnology Compared”,International Review of Social History,Vol18,No2,1973,pp.223-275.。美国人类学家拉娅·杜娜耶夫斯卡娅(Dunayevskaya, Raya)认为,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以下简称为《起源》)中的社会发展单线性倾向与马克思的思想并不一致*Dunayevskaya R,“Women’s Liberation and the Dialectics of Revolution:Reching for the Future”,Michigan:Wayne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96.。莫里斯·布洛赫认为恩格斯的《起源》与马克思的《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的不同之处在于,马克思将摩尔根的理论框架纳入到自己广阔的视野中,而恩格斯的大量篇幅是承袭摩尔根的内容。凯文·安德森(Kevin B. Anderson)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在某些观点如早期部落社会的阶层等级问题上认识不同*Anderson K B,“Marx at the Margins: on Nationalism, Ethnicity, and Non-western Societie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6.。其后是希瑟·布朗(Heather A. Brown),海伊克·蔡(Haesook Chae)*Brown H,“Marx on Gender and the Family: A Critical Study”,Boston:Brill, 2012.等,他们认为恩格斯的《起源》没有遵照马克思的原意。恩格斯更加贴近摩尔根《古代社会》的内容,在家庭思想上有经济单一决定论的倾向。
(四)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研究方法的讨论
智美利玆(Gimenez M E)认为女性主义者忽视了马克思最重要的一点即方法论*Gimenez M E,“Capitalism and the Oppression of Women: Marx Revisited”, Science & Society, Vol69,No1,2005,pp.11-32.。马克思认为人们只是把妇女问题或者妇女受压迫问题当作一种抽象的概念去理解,而没有把他们放置于社会现实。许多早期的女性主义者将马克思的家庭思想稻草人式的理解为经济决定论者、阶级至上者以及性别盲。他们试图在经济结构之外寻求父权制的根源。当代的结构主义女性主义者把“妇女”作为一种类存在进行分析,关注性、身体和女性及其多样性差异的话语建构,试图切断马克思、女性主义理论和妇女解放之间的联系。智美利玆认为马克思的辩证的本体论分析了事物的本质,很多女性主义者只看到事物的现象。例如,在两性不平等的起源上,费尔史东(Firestone )主张这由人在再生产意义上生物的不平等所致;盖尔卢宾(Gayle Rubin)则认为是交换不平等所致;爱森斯坦(Eisenstein)认为是男性为了压迫女性控制了再生产引发。智美利玆赞同马克思的分析框架:从唯物史观的角度分析男女不平等问题。他认为马克思的方法论加深了人们对于资本主义下妇女不平等的结构性基础的认识。马克思的方法使妇女受压迫有概念的明显的影响。马克思的家庭思想不是经济决定论或者是阶级决定论的体现。再生产屈从于资本主义的生产从而引发男女不平等是资本主义生产的主要特征。
二、国内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动态
国内学者主要从侧面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有的学者通过研究摩尔根的《古代社会》,考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的基本内容,有的学者透过《起源》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家庭思想视为一体进行研究。除此以外,还有一部分学者将马克思的家庭思想与女性主义、伦理学相结合形成了新的研究视角。
(一)学者主要从侧面研究马克思家庭思想
国内主要从侧面关注马克思的家庭思想。在为数不多的研究中,较早单独讨论马克思家庭教育思想的是刘祖云。他在1983年发表《略论马克思的家庭教育思想》,其中他讨论了马克思的教育方法,但未涉及马克思的家庭思想。国内学者通过文本主要从侧面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一是在研究摩尔根的《古代社会》过程中,顺便提到马克思对家庭的看法。随着人们对马克思人类学笔记的关注,学者开始就称谓问题、意旨问题、笔记之间的内部关系以及摩尔根、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关系等问题展开讨论。部分学者通过研究《摩尔根的〈古代社会〉一文摘要》从侧面关注马克思的家庭思想。汪连兴在《卡尔·马克思对摩尔根原始社会史学说的改造和批评》指出:马克思对摩尔根关于实行班辈婚的血缘家庭是人类“第一个社会组织形式”以及氏族必定起源于普那路亚家庭的理论的批判和纠正*汪连兴:《卡·马克思对摩尔根原始社会史学说的批判和改造——马克思原始社会史理论研究之一》,《民族研究》1982年第3期,第1-10页。。他还摒弃摩尔根的班辈婚理论提出“氏族必然是从杂交集团中产生”的观点。李义天与田毅松在《马克思《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研究读本》中从文献学的角度介绍了马克思的创作过程,其中零散地穿插了马克思对古代社会氏族、家庭的认识。
(二)将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家庭思想视为一体的研究居多
马克思对家庭的论述较为零散,他没有专门讨论家庭问题的文本。恩格斯撰写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集中讨论家庭问题。国内有大量学者倾向于将马克思、恩格斯视为一体研究其家庭思想。有些学者将恩格斯的观点视为马克思主义家庭思想。例如王福山、张红艳、李丹、潘萍以及乌尼日等。王福山多次强调恩格斯的家庭思想,他认为马克思、恩格斯丰富的家庭新历史观再现于当前的马克思主义原理教科书之中,修正其唯物史观的“经济决定论”倾向*王福山:《恩格斯家庭思想对唯物史观的丰富与发展研究》,《前沿》2013年第14期,第38-39页。。张红艳着眼于中国家庭伦理的新特点,梳理了马克思、恩格斯家庭伦理思想的形成与发展过程*张红艳:《马克思恩格斯家庭伦理思想及当代价值》,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对家庭伦理的基础如两种生产、人的本质以及人的解放理论的阐发基本合理,但是她在对家庭伦理的本质以及规律的说明中完全采用恩格斯的观点。张红艳基本忽略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家庭思想的差异,至于这些差异能否一笔带过,她没有进行解释。李丹以《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及其当代价值》为题讨论了妇女解放问题。她对“妇女”的异化、性别受压迫的原因、两种生产的不平衡以及妇女解放的最终目标进行了说明*李丹:《马克思主义妇女解放理论及其当代价值》,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
邓伟志在《家庭社会学导论》中将马克思的家庭思想归为家庭社会学理论中“冲突论”的一种。他认为,马克思在考察家庭时发现,在工业和垄断资本主义产生的条件下,新的经济制度改变了传统家庭的经济和生产职能*邓伟志:《家庭社会学》,上海:上海出版社2006年版。。男子的劳动力更受新的经济制度的青睐,妇女从前工业社会共同参与家庭生产和经济逐渐丧失了经济独立性,社会生活中的劳动性别分工和家庭生活中的男女角色差异最终导致两性的不平等和家庭的冲突。邓伟志提到,恩格斯在《起源》中也提出家庭是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单位,也是女性被压迫的根源。邓伟志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家庭思想给予了较高的评价,但是她也没有说明两者之间的关系。
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家庭思想有所差别,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差别的存在是否影响到在研究过程中将两者的思想区别对待,这有待商榷。何中华与杨楹、周世兴就如何看待马克思、恩格斯问题进行过辩论。何中华持异质论观点,后者认为马克思恩格斯观点一致。杨学功把问题引向了同异之辨,认为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兼具同质性与差异性。最早对马克思、恩格斯的一致性提出质疑的是俞吾金,他主要强调马克思、恩格斯哲学思想的差异性。朱传棨研究过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家庭思想上的同异。他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家庭形式演化的顺序和内容的基本观点是基本一致的,只是恩格斯对于家庭形式演化问题有独创性的理解。朱传棨批判了国外学者克拉德等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家庭思想不一致的观点*朱传棨:《马克思恩格斯的家庭形式理论的比较——兼评克拉德等西方学者的 “对立论”》,《 南京社会科学》 1993年第4期,第53-59页。。之后,很少有学者对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家庭思想上的异同提出异议。以田心铭、王福山、镡鹤婧等为代表的学者认为恩格斯的《起源》具有极高的现实意义,它有助于建设文明社会、加强社会主义和谐以及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等。孙健飞*孙健飞:《重读〈 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以波普尔对历史主义的批判为视角》,《民族论坛》2014年第3期,第82-85页。用新的研究方法对《起源》进行解读,认为恩格斯《起源》中的一些观点被很多学者证伪,例如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的关系。孙健飞认为,由于受到人类学和自然学的限制,《起源》存在一些不准确的观点是情有可原的。孙健飞从波普尔对历史主义的批判的视角来分析《起源》,打破了之前传统的研究方法。所以,很多学者将恩格斯的《起源》视为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共同思想的体现。
(三)注重马克思家庭伦理思想的研究
国内学者主要关注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家庭伦理思想。宋希仁在《马克思恩格斯道德哲学研究》中,论证了人类的生产和家庭伦理源头的关系、两种生产和伦理的起源的关系等,他用历史分析法研究了前伦理时代的两性关系以及从野蛮到文明的规范意识的形成和发展,从而阐述了马克思恩格斯家庭伦理思想的历史轨迹。张红艳与周晓阳将历史唯物主义和马克思、恩格斯的家庭伦理思想相结合,认为历史唯物主义的两种生产理论、人的本质理论、人的解放理论是马克思恩格斯家庭伦理思想的三大哲学基石*张红艳,周晓阳:《论马克思恩格斯家庭伦理思想的三大哲学基石》,《理论月刊》2015年第9期,第11-14页。。朱靖认为马克思的婚姻家庭伦理思想有巨大的现实意义。它不仅改变着人们的思维方式、婚姻家庭、道德观点,而且影响着婚姻和家庭伦理的理论、步骤、更新的概念和发展历史*朱靖:《浅谈马克思主义家庭伦理思想对社会的现实意义》,《山西财经大学学报》2016年第1期,第104-106页。。高兰天认为,唐凯麟、熊复等都基于恩格斯的《起源》探索家庭伦理思想的发展历程。吴苑华在《家庭伦理:黑格尔与马克思》中,认为马克思解构了黑格尔的家庭伦理思想,他重新确立了新的合理的家庭观。马克思把家庭作为一种实体进行研究。事实上,马克思家庭思想的内涵包括性别关系、夫妻关系、父母与儿童关系、家庭内部与外部关系、家庭劳动力、家庭财产以及家庭伦理等诸多方面。马克思对家庭的认识从侧面可以反映出他的思想内容的建构以及研究中心的变化。
三、两种不同研究风貌产生的原因
西方学界从不同的视阈对马克思家庭思想予以关注,呈现出多样化的研究面貌。中国学界在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上形成了具有特色的热点。两种不同的研究风貌没有高下之分,它们在一定程度上能折射出不同的研究重心。探究这两种不同风貌产生的根源,有助于从整体上把握中西方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动态。
(一)两种不同的研究风貌折射出西方马克思学与中国马克思学的差异
“西方马克思学”该术语由法国学者吕贝尔提出,它经历了孕育、兴起、深化以及消退四个发展阶段。在此期间,它以学院化的学者为主体,通过以“中立”的立场,结合“文献学”研究与“文本解读”的方式解读马克思的思想。从总体上看,西方马克思学试图超越意识形态的界限,坚持以马克思文本为本位,围绕马克思恩格斯“对立”论和“两个马克思”论进行探讨。因此,这种研究模式同样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有影响。不管是先入为主的将马克思和恩格斯隔离开来还是通过文本研究,西方学者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家庭思想存有差异这点上呼声较大。另一方面,国内学界对于西方马克思学和苏联马克思主义模式一直持以谨慎的态度,其中也有很多学者提出要建立中国马克思学的倡议*王刚:《穿越西方马克思学神话 走向中国特色马克思学——基于对马克思的解读模式视角》,《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8年第2期,第4-9页。。总体上,学者大多将马克思的家庭思想、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家庭思想以及马克思主义家庭思想三者视为统一体。但是随着“回到马克思”口号渗透到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界,学界对“该不该回”“能不能回”“如何回”等问题进行过大讨论。这次论争打破了之前将“马克思恩格斯”视为统一钢板的固有认识。很多学者开始从解释学、思想史、认识论以及价值观的视野重新认识马克思的思想。对于回归马克思的文本研究是否能避免“中介式”解读所带来的偏离或误读,这个问题国内学界还有争论。所以,将马克思恩格斯割裂开来研究的触角很少涉及到家庭思想领域,国内学者以将两者的家庭思想视为一体的居多。
(二)两种不同的研究风貌折射出马克思主义与其他学科的结合度
一方面,西方学者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马克思主义和女性主义的关系。二战之后,马克思主义和女性主义经历了一段蜜月期,此时女性主义借助于马克思主义将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目光从公共生产领域转移至私人的家务领域,他们开始对家务劳动进行政治经济学批判。其中,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是较早研究马克思家庭思想的流派。很多女性主义者围绕是否可以将家务劳动工资化以及如何将家务劳动工资化进行争论。在一系列的论争中,大量关于马克思的家庭思想的成果纷纷涌现。另一方面,马克思的家庭思想与社会学联系紧密。由于马克思对家庭的研究既注重历史的分析,也注重经济与阶级的分析,这种分析方法对家庭社会学领域有一定的影响力。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在《资本主义与现代社会理论》中将马克思誉为社会学经典三大家之一。因此,西方学界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风貌能折射出马克思主义与女性主义、社会学学科联系紧密的事实。国内学界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也与学科设置以及其他学科的兴起有关。国内马克思主义学科有着较为独立的体系。学界根据恩格斯将《反杜林论》分为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三篇的做法,参照列宁《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一文以及考证列宁为俄国《格拉纳特百科词典》编写的关于卡尔·马克思的词条,将马克思主义划分为哲学、政治经济学与科学社会主义三个主要组成部分。很多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学体系也依照这三个组成部分进行设置。这种设置一方面有利于系统地研究马克思主义,另一方面也容易产生马克思主义是由这三个部分组成的错觉。此外,由于马克思的家庭思想从表面上看不太明显,学者很难直接将视角投射到这个领域。
(三)两种不同的研究风貌折射出学术性和意识形态的联系
西方学界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虽然自诩为去意识形态化的纯学术研究,但是,他们在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中有较为强烈的将马克思仅仅解读为人道主义的倾向,这种做法在一定程度上贬低了马克思的价值。部分国内学者在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时有较为明显的意识形态色彩,往往会忽略了它的不足。这种做法会造成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遮蔽,使其不能完整地得以呈现。因此,处理好马克思家庭思想研究中的学术性与意识形态性显得尤为重要。
四、启示
西方学者从广阔的、甚至是批判的视角给予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家庭思想许多评价。国内对马克思恩格斯家庭思想的研究大体上坚持马克思主义传统,形成了较具特色的研究风貌。对此,我们既要坚守研究阵地,也要批判地吸收西方学者的研究成果,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通过考察西方学者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情况,我们对以下几个最基本的问题应该予以重视。
(一)重新把握马克思思想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与其他内容的关系
研究马克思家庭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将马克思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融合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它从小视角入手将哲学、政治经济学以及科学社会主义衔接起来,以家庭思想的发展为线索将三个主要组成部分渗透于其中,按照历史顺序还原马克思家庭思想的原生态面貌。除了加强三个主要组成部分之间的内部关系以外,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需要重新理解这三者与其他内容的关系。由于晚年人类学笔记是马克思家庭思想的重镇,研究马克思的晚年思想能够突破长期以来的视角局限性,加深对马克思晚年活动以及观点的了解。马克思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是基本骨架,其他内容也是不可或缺的骨骼或血肉,它们相互支撑,共同构成了马克思一生的思想内容。家庭思想的研究能够丰富马克思理论体系。因此,从整体上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不仅意味着要将马克思整个一生的家庭思想联系起来,更要将其与唯物史观、政治经济学以及晚年人类学笔记的研究结合起来。
(二)重新认识马克思与恩格斯家庭思想的关系
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能够进一步理清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关系。鉴于之前有学者将两者的家庭思想捆绑起来研究,这一方面源于学界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关系没有明晰的定论,另一方面也与研究习惯相关。人们太习惯于认同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一致性,难免忽略了作为两个思维主体之间的差异。单独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并不意味着与恩格斯撇清干系,它是以一种更细致入微的方式客观考察两位伟大的思想家的观点。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紧扣文本,通过比对文本以及家庭思想变化过程的梳理,重新认识马克思与恩格斯之间的关系。我们不能在没有理清马克思、马克思与恩格斯以及马克思主义家庭思想的关系的前提下,抓住只言片语笼统地进行概括,不能采用“拿来主义”的研究方法,而应该保持实事求是的态度立足于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进行阐述。
(三)重新理解青年马克思和晚年马克思的关系
马克思家庭思想的研究需要重新认识青年马克思和晚年马克思之间的关系。这样并非有意割裂青年马克思和晚年马克思,只是按照其家庭思想演变的历史逻辑就必须直面两个阶段问题。马克思在两个时期对家庭的认识确实存有差异,这些差异的存在无法论证自身对立的说法。它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马克思的家庭思想是一个演变发展的历程。我们不仅要直面它们的差别,还要探寻差别背后的实质和原因。分阶段地研究马克思的家庭思想有利于重新理解青年马克思和晚年马克思之间的关系。
西方学者确实对马克思或者恩格斯有过褒贬不一的评价。我们一方面要坚守自己的理论阵地,另一方面也要正确地了解西方学者对马克思、恩格斯家庭思想评价的论据。事出有因,正视这些不同的声音不仅能扩大研究视野,而且对于实事求是地把握恩格斯的理论大有裨益。我们只有勇于直面“批判”甚至敢于对“批判”进行批判,才能真正实践马克思主义的精神要义。
[责任编辑:张文光]
A Review of Research on Marx’s Thought of Family at Home and Abroad
ZHONG Lu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The studies on Marx’s thought of family in China and abroad are different. Scholars from western countries study i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ext, comparative theory and so on at an earlier time, having formed a relatively mature system. Meantime, Chinese scholars study it from an indirect aspect, having formed a unique status by integrating it with different disciplines. These two perspectives can not only reflect differences between Western and Chinese Marxism studies, but show Marxism’s combination with other disciplines as well, which displa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cademic nature and ideology under various contexts. To conclude the studies on Marx’s thought of family among the academic fields at home and abroad is of great academic value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for China to understand and study Marxism.
Marx; study on thought of family; Western and Chinese angles
2016-11-22
钟路(1990-),女,湖南浏阳人,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14级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家庭思想。
A81
A
1004-1710(2017)04-003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