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形象的政治意味
2017-02-22赖力嘉
摘 要:普罗米修斯作为希腊神话中一个广为人知的神祇,被众多学者文人加以创作。在众多文本中,普罗米修斯总是作为一种“先驱”、“殉道者”的形象被人们反复歌颂。但事实上,由于各个作者所处时代、创作意图的不尽相同,普罗米修斯的形象变得复杂,对普罗米修斯形象的认识并非只有这种单一的解释。本文将采用文本细读的方式,讨论古希腊文学作品中普罗米修斯的形象变迁背后的政治文化意义。
关键词:普罗米修斯;城邦;民主
作者简介:赖力嘉(1992-),女,汉族,四川德阳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诗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02--01
一、受罚者和立法人
普罗米修斯形象最早见于赫西俄德(约公元前8世纪)的《神谱》和《工作与时日》。《神谱》是对奥林波斯神族的形成和建立神权统治的历史的记叙;《工作与时日》则是描写人世劳作生活。
普罗米修斯先是和宙斯较量智慧,结果骗过了宙斯使之吃了暗亏;之后在火种问题上,宙斯不肯将这谋生之法传授给人类,普罗米修斯求而不得选择盗走火种;宙斯再三被骗,积怨已深,将灾难带给人类,并且将普罗米修斯锁在高加索山的一块巨石上,不得自由。赫西俄德诗作中反复出现诸如“伟大的宙斯意愿如此”,“欺骗宙斯和蒙混他的心志是不可能的”的话语,歌颂了宙斯的至高无上和他建立的诸神秩序。而在《工作与时日》中大量的劝诫,警告人们要按照宙斯的安排从事农作。至此天神和人类都生活在宙斯的秩序之下。如果说《神谱》是在歌颂宙斯的权力和新生的奥林波斯秩序,那么《劳作与时日》则揭示了人类世界的两个根本秩序:正义和工作。
在主题如此鲜明的詩作中,普罗米修斯的存在显得格外具有深意。既然“骗宙斯和蒙混他的心志是不可能的”,普罗米修斯又是如何做到一而再地骗过宙斯?既然身为“预知者”,他是否预知了自己将被绑在高加索山上的结局?
赫西俄德的《神谱》有意识地重新建构了神话符号体系,使“神话服从于有意识的智力运作。”借以呼唤一种合乎世界大道的真理。后世哲学家认为赫西俄德是“早期神学化”的思想家,《神谱》作为神话和形而上学之间的过渡,联系了经验和思辨。《神谱》充满了赫西俄德对于政治秩序的表达。
宙斯作为新的神王,他势必要建立起一种新的足以取代旧秩序的新秩序:“(宙斯)公平地给众神分配了财富,宣布了荣誉”。普罗米修斯作为参与奥林波斯神权建设的前代提坦,依然是秩序中的一部分。从这个意义上看普罗米修斯盗火本身就是树立神权秩序的一部分。如果将他的受罚理解为一种“以身试法”,普罗米修斯的形象就不应该是后世认为的殉道者而是一个服从神权的受罚者。
二、反抗者
在赫西俄德的诗行基础上,埃斯库罗斯写出了以普罗米修斯为主角的三部剧,就仅存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来看,情节和赫西俄德所述并无较大差别。然而在悲剧性方面,埃斯库罗斯悲剧中有着浓重的命运注定的宿命论思想存在,剧中多次感慨命运、缪斯的无常,并且直言“连宙斯也逃不过业已注定的命运”。
如果说推翻前代,建立新的奥林波斯秩序这是命运对于宙斯和普罗米修斯的共同的要求,二人在终极目的上是相同的,二人之后的种种矛盾就可以理解为是建造秩序的分歧。普罗米修斯试图为人类谋得更多的福利,这势必影响了神的利益。
埃斯库罗斯处在由僭主专制向奴隶主民主制过渡的时期,城邦民主正在成长。埃斯库罗斯拥护民主,反对暴政,在他看来, 古希腊社会必然会向着雅典式民主制方向发展,这就像神的意志一样不可扭转。埃斯库罗斯借歌队之口,痛斥了像宙斯一样专横残暴的古希腊城邦的僭主,讽刺了类似威力神的帮凶、类似河神的怯懦者和类似赫尔墨斯的奴才,歌颂了普罗米修斯的反抗精神。
三、小丑和诡辩者
继埃斯库罗斯的悲剧叙写之后,古希腊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在他的喜剧《鸟》中写到了普罗米修斯,将他描写成一个畏惧宙斯,带着面罩小心翼翼接触主人公的小丑的形象。阿里斯托芬借这部喜剧反映了雅典面临的政治困境。
而在进入罗马时期,普罗米修斯被提及得较少,没有再以他为主要人物的剧作出现。古罗马哲学家琉善的杂著中有关于普罗米修斯的描写,将他塑造成一个诡辩者,同宙斯的手下各种周旋,试图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这同古希腊的先知、爱护人类的普罗米修斯形象有很大不同,究其原因,同罗马社会颠覆希腊民主城邦走向专制集权的政治体制有着明显关联。
在古希腊罗马时期,赫西俄德用诗歌借普罗米修斯向人们展示宙斯的秩序;埃斯库罗斯借悲剧表达了对破坏城邦民主的僭主的嘲讽;阿里斯托芬则用喜剧的形式表达了自己的保守的政治思想。
沃林格认为荷马创造了一种新的人神秩序符号体系。他的神不是自给自足的实体,而是存在于秩序中的力量的化身。赫西俄德接过荷马的工作,他重新梳理传统神话资料,有意识的重塑符号,试图解释一种普遍真理,即新兴的城邦秩序。
普罗米修斯形象反复被演绎,被赋予各种内涵意义,同最初的形象相比相去甚远。后来浪漫主义对普罗米修斯的创作给人物添加了更多的反抗意义,使人们形成思维定势。然而普罗米修斯并非只限于今人心目中传统价值观的挑战者与颠覆者,沃林格教导我们看待普罗米修斯“一定要避免浪漫主义叛逆精神的陷阱”。
参考文献:
[1]埃里克·沃格林.秩序与历史:城邦的世界[M].上海:译林出版社,2009.
[2]纳尔逊.<劳作与时日>中的正义与农事[M].刘麒麟(译).刘小枫.古典诗文绎读(西学卷·古代编)·北京:华夏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