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首虎”落马

石言

2014年7月28日至9月3日，随着中央第十一巡视组对体育总局展开巡视，开启了我国体育界全面反腐的大幕。经查，巡视组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国家体育总局在举办第12届全运会期间，为争金牌，有人向时任全运会组委会副主任肖天行贿。

2014年11月，中央巡视组向体育总局反馈巡视情况中指出：“国家体育总局围绕赛事的行业不正之风反映突出，赛事审批和运动员裁判员选拔选派不规范、不公开、不透明；赛事开发经营混乱，缺少必要的规范和监督；总局直属单位行政、事业、社团、企业四位一体，权力高度集中；干部兼职普遍，利益关系复杂”的问题被当做首要问题。2015年6月25日，中央纪委对肖天立案调查并采取“双规”措施。笔者日前经过多方采访，终于获悉了肖天案的第一手情况。

祸起萧墙，

违规审批全国性体坛赛事

肖天到案后，经办案人员多方侦查核实有关情况，以及多名涉案人员到案、接受询问后，最终认罪并供述其受贿的全部犯罪事实。

2008年9月肖天的前妻去世后，辽宁省某科技有限公司（简称辽宁科技）董事长姚荣将当时在辽宁电视台做主持人的田华介绍给肖天。经办案人员深入调查发现，姚荣和田华很早就认识，且为闺蜜。姚荣以前做过体育学院的老师，对体育界比较熟，其在北京参加一次体育界聚会上认识了国家体育总局领导肖天。事后，得知肖原来的爱人去世了，就创造很多机会撮合肖天和田华交个朋友（经过几年交往后，肖田登记结婚）。

肖天供述說，2011年下半年，自己要去澳洲参加2011年世界帆船锦标赛。当时自己与姚荣在国内就商量让田华也去澳洲游玩，还让姚荣陪着田华一起去。因为姚荣生病没有去，田华就一个人去了。田华后来告诉肖天说，到澳洲的往返机票钱都是姚荣支付的，约有5万元人民币。2015年5月，姚荣被检察机关采取措施后，肖天担心这件事暴露，遂交代田华把机票款退给姚荣的家人。

自从与田华认识后，姚荣通过“闺蜜”（田华）找肖天帮姚办过“三件事”：第一件事是2011年，辽宁科技有一个体育彩票投注系统需要到广东去推广，刚开始广东省体育局的人不接待姚荣，姚就让肖天给广东体育局打招呼把一个电话投注系统推荐给广东省体彩中心。当时肖天帮忙给广东省体育局姓王的副局长打招呼，王姓副局长很热情地予以接待，但因为国家政策不允许，这个项目未做成。第二件事是在2013年之前，全运会期间，姚荣想争取速度赛马项目，在全运会之前姚荣找肖天帮忙，肖天当时也同意了（后来该项目取消了）。第三件事大概是2012年上半年，田华对肖天说，她的一个朋友姚荣，想把沈阳的一个高尔夫球场作为全运会高尔夫球比赛场地，让肖天给体育总局小球中心打个招呼。后来姚荣专门到北京见了肖天，说她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叫施某，在沈阳有个兰美湖高尔夫球场，想把该球场作为全国高尔夫比赛场地及2013年辽宁省全运会高尔夫球比赛场地，请求肖天帮忙。姚荣走后，肖专门天给小球中心负责人张某打电话，告诉张某说“辽宁有个朋友叫姚荣，她在沈阳有个兰美湖高尔夫球场的事想去找你们，你们安排接待一下，有关问题按照程序办理”。后来，小球中心到沈阳经实地考察后，正式行文批复同意沈阳兰美湖球场作为2012年至2016年全国高尔夫球团体赛的场地和2013年辽宁全运会比赛场地。因为肖天是分管这方面的领导，这些文件都被他手签批了。

2012年4月底，姚荣请肖天在北京一个酒店吃饭，参加的人有施某（沈阳兰美湖高尔夫球场的实际控制人）。席间姚荣对肖天说，施总的事情办成了，施某要表示感谢。过了一段时间，田华在家里对肖天说，姚荣告诉她沈阳兰美湖球场的事办成了，施某要感谢，给了100万港币，钱在姚荣那里放着，她说要把钱给肖天。肖对田华说，他们是帮姚荣的忙，钱就不要了。

2012年下半年的一天，姚荣当着肖天和田华的面说，刘鹏局长（指国家体育总局原局长）可能要调走，能胜任总局局长的就是肖天，要找人活动一下才行。肖天说他对现在副局长的职位已经很满足，能不能继续被提拔都无所谓。那段时间田华经常在家里对肖天说，姚荣说叶师傅很神做法事很灵，可以保佑人升官，姚荣想用施某给的100万港币替肖天捐个佛像，让叶师傅做做法事，祈求他平安健康、升官发财。肖被姚荣对此事执著的态度搞得无可奈何，就对田华说：“姚荣想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

经核实查明，2012年底，姚荣按肖天的意思替肖天捐了87万人民币修了佛像，叶师傅也为肖天做了法事。

2013年上半年，为感谢肖天的帮助，并为了与肖天搞好关系，姚荣借肖天、田华搬新家之机，提出要送一些东西。肖天称“要送就送一套书房的红木家具吧”，姚荣答应。后姚荣与替肖天装修房子的李泉一起，到北京市潘家园附近的古盛发家具城为肖天购买了一套家具，姚荣共计为此付款人民币17.6万元。

2012年全国高尔夫球团体赛（预赛）在沈阳兰美湖高尔夫球场成功举办。2013年全运会高尔夫球比赛（决赛）没有在美兰湖高尔夫球场举办，原因是兰美湖高尔夫球场土地手续不合法。远大集团之所以在沈阳建兰美湖高尔夫球场，是他们在兰美湖球场周边有大量的土地，准备开发房地产项目，因球场手续不健全、不合法，在周边土地上开发的房地产项目会受到影响。如果申办辽宁全运会高尔夫比赛场地成功，球场便能解决土地手续不合法的问题，房地产项目就可以顺利开发了，远大集团就赚钱了……

权力集中，

竟为建筑商“承揽”多项工程

1995年左右，牛某丽和她丈夫冯某国承包了中国建筑工程公司第十七分公司（简称十七分公司），起初冯某国是经理。肖天在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担任主任期间，冯某国、牛某丽在自剑中心承揽有工程，从那时候他们开始结识。

大约在1998年的一天，为了感谢肖天帮他们承揽工程打招呼，牛某丽、冯某国夫妇在北京南三环附近一家饭店请肖吃饭，临走时，他们从车里拿了两个纸袋子放到他的车里，说感谢他对他们承揽工程的支持。肖推辞不掉，就收下了。肖天回家之后，打开袋子看，袋子里边，上边是一些零散的食品，食品下边有20万元人民币，1万元一沓，共二十沓。这20万元，肖放在家里一段时间，家庭开支用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后来陆续存入银行。

2003年，肖天想把位于北京市东城区东四块第一小区的住房装修一下，起初他找了一家装修公司，但施工过程中他发现装修质量有问题，便没让他们继续干。随后，肖天正好看见牛某丽她们在院子里干别的装修，他就喊冯某国、牛某丽请他们帮忙。牛某丽先去肖的房子里看了一下，并说随后的装修由她负责处理，随后牛某丽就安排她公司人员李泉来具体办这件事。因为这套房子之前已经设计好了装修方案，李泉也拿来一些装修材料的样本，肖确定后李泉就购买了他指定的材料，然后进行装修。

这年，冯某国和牛某丽向肖天提出想做“首体宾馆改造装修”工程，希望肖能同意。肖让他们按程序参与竞标。后来，冬运中心主管基建的李副书记向肖天汇报项目情况的时候，肖天说，该公司原来都承建过首都体育馆的改造，工程干得很好，资质也高。李副书记便按照肖天的指示，提交主任办公会研究，在肖天的支持下，该公司顺利承揽了这个项目。2005年冯某国去世后，该公司由牛某丽接任经理继续经营。

2008年，肖天前妻去世，牛某丽出资38万帮肖天买了墓地，这一事实事后被肖天供出。原来，2008年上半年，肖天前妻的癌症病情恶化，肖就开始给妻子准备后事，想给她买一块墓地。肖天曾经对李泉和沈某红（已被检察机关采取强制措施）说自己准备买一块墓地。因为李泉和牛某丽是一个公司的，牛某丽知道后也帮忙张罗，并给肖天推荐了北京门头沟附近的千佛陵园。肖天与牛某丽、李泉、沈某红一起到千佛陵园，为其前妻选了一块墓地。买墓地办手续时是肖兵（肖天之子）、李泉一块去办的，发票是开肖兵的名字。事后，李泉告诉肖天墓地款共38萬元，是牛某丽支付并安排他去交的。沈某红出事后，肖天就约李泉、肖兵商量对策，当时田华也在场。因为担心此事暴露，他们商定如果组织调查问起这件事，就说是肖兵付的钱。

大概是2008年下半年，因为肖天分管国家体育总局自行车击剑中心工作，李泉（原牛某丽公司项目经理，后自己开了一家装修公司）给肖天打电话说，他们公司想承揽国家体育总局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运动员公寓装修工程，让肖帮忙打招呼，肖天答应了。后来李泉告诉肖天说，他们承揽到了这个工程。据该工程合同票据显示：体育总局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运动员公寓合同价款1718.6万余元。

2009年牛某丽委托李泉送给肖现金20万元人民币。2010年左右，牛某丽又送给肖人民币现金20万元。肖说，这40万元他平时放在家里，家庭开支用了一部分，其孩子肖兵在国外上学，开支不少，花费了一部分。剩余部分他陆续存入银行了，具体是哪个银行，他记不清了。

据办案人员侦查查明，1997年至2009年，犯罪嫌疑人肖天利用其担任国家体委（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的职务便利，为冯某国、牛某丽等人承包的公司承揽冬季运动管理中心比赛馆贵宾室、187会议室改造项目、首体宾馆改造装修工程、自行车击剑运动管理中心运动员公寓装修改造项目、冬季运动管理中心速滑馆维修改造工程等五个建筑工程提供帮助。收受公司承包人牛某丽等人共计107.9154万元，另收受李泉57万元，还帮助李泉的弟弟安排工作……

替子撑面，借开发商之手捞钱

2009年左右的时候，肖天的儿子肖兵对他说邓洪找他想合伙成立“赛毅”公司。公司成立后准备做荷兰足球甲级联赛在中国的推广项目，同时搞一些其他的体育项目。还说邓洪不需要肖兵参与公司实际运营，但公司经营中遇到事情的话得让肖天帮忙，当然邓洪也会感谢肖天的。出于对儿子的溺爱，肖天当时同意了。

不久，肖兵说“赛毅”公司因为种种原因经营不善散伙了。肖兵跟父亲说，他出资的45万元钱是邓洪给他的。邓洪找肖兵入股这个赛毅公司，其实是看中了肖兵的父亲是体育总局副局长的这个身份。

2010年肖兵对肖天说：“邓洪想到北京中体产业公司下属的中奥某公司来工作，让肖天帮忙。”肖兵还说邓洪人很不错，公司成立的时候给了他45万人民币入股，合伙成立公司，公司散伙了还另给分了28万多元，所以邓洪的这个忙一定要帮，肖天说可以，就同意了。

事后，肖天就给中奥体育公司的总经理孙某打了电话，说肖兵有个朋友，想到你那里工作，要是他（邓洪）条件合适的话，就把他留在中奥公司，孙某便答应了。随后肖天向他的秘书电话交代了一下，让秘书也关注一下，催催孙某。后来孙某按照肖天的指示，就把邓洪留在了中奥公司。

2011年初，徐军和肖兵联系，称自己和几个朋友在山东威海市搞了块地，想成立一个公司搞与体育相关地产项目，但他们缺少这方面的人脉，想让肖兵（另案处理）入股，给肖兵4%的股份。肖兵将此事告知了肖天，肖天同意。后肖兵去威海市与徐军等其他股东一起办理了工商登记手续，注册成立了山东大洋置业有限公司，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元人民币，肖兵应出资40万，但当时并未出资。

2011年四五月，徐军和肖兵联系，称公司成立后运作比较困难，让肖兵想办法请肖天到威海市去一趟，给公司“撑撑门面”，也好向地方政府争取优惠政策和支持，如果肖天能去，徐军会给肖兵40万元酬谢。肖兵将此事告知肖天后，肖天同意。

2011年6月，肖天借去山东青岛出差的机会、以视察威海市亚洲沙滩运动会筹备工作的名义去了趟威海。视察期间，肖天向威海市市领导介绍了山东大洋置业有限公司的情况，并要求威海市领导对该公司多关照。后来，威海市免除了山东大洋置业有限公司开发的海德公园项目的所有行政事业性收费。

2011年6月28日，徐军根据之前约定，通过山东大洋置业有限公司账户向肖兵提供的朋友赵某账户汇款40万元。该款到账后，赵某根据肖兵的安排，于次日将该款转账至肖兵招商银行账户。6月30日，肖兵将该40万汇入山东大洋置业公司账户，并告知徐军，这是自己的入股出资款……

曾经权倾一世、呼风唤雨的体坛“大老虎”、犯罪嫌疑人肖天利用担任国家体委、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国家体育总局党组成员、局长助理兼竞技体育司司长，国家体育总局党组成员、副局长等重要岗位领导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或索取他人财物，累计人民币819.18万余元、港币7万元、美元1万元。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指定，由河南省南阳市检察院提起公诉，2016年12月26日以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零六个月，并处罚金50万元，并对其受贿所得财物予以追缴。肖天当庭表示服判，不上诉。

（本文除肖天为实名外，其他涉案人均为化名；未经许可，任何媒体不得转载，否则将依法追责）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