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与这些年
2017-02-20化定兴
化定兴
过年,在中国可谓一件大事。每当春节临近,大家便归心似箭,不管多远,都希望能在除夕夜之前赶回家里,吃顿团圆饭,每年的春运大潮就是佐证。一个人如果没在家过年,时常会产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愫,甚至觉得有些许凄凉。因此人们常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才是过年的真谛。
在笔者的家乡山西,一般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就有了过年的气氛,这天也被称为小年,而在南方,小年要到二十四。民谚里说:二十三糖瓜沾,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买豆腐,二十六切块肉,二十七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守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这几乎告诉人们过年前几天要干什么事。当然,这个民谚,各地会有不同,但做的事大致差不多。在山西,腊月二十三是祭灶神,三十是包饺子、贴春联。
说到过年,就不能不提年味,其实这个“味”需要多种佐料才熬制得出。简单来说,过年需要一系列年俗来组成,没有了这些仪式,就会感觉过年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要说年味比较浓,那还是小时候。那时候很渴望过年,一过腊月二十三,就开始翘首以盼,并且按照那个民谚里说的来做,比如打扫屋子、蒸馍、买肉,等等。大年三十,可以说是最兴奋的时候。这一天,主要是贴春联和包饺子。贴春联有很多讲究,比如大门上,就有上下联和横批,显得很庄重,语言也比较通俗。比如上联:天地和顺家添财;下联:平安如意人多福;横批:四季平安。很多户人家会在门上贴上门神,用以驱邪避鬼、卫家宅、保平安,或者在门上倒着贴上大大的“福”字,意思是“福到了”。
除了大门,我们还会在每个房间贴上“春条”,内容往往比较简单,比如“万事如意”“新春大吉”“万象更新”之类。如果家里还喂猪和鸡,那么也会在猪圈和鸡窝的砖墙上贴春条。比如猪圈往往会贴四个字——“肥头大耳”,鸡窝会贴“鸡大蛋多”之类,主要表达普通农家的朴素心愿,听起来颇有乡土气息。
腊月三十这天,我们会在院子里烧火,俗称“旺火”,这个火会从三十晚上烧到初一,象征着新的一年,生活越来越旺。天黑的时候,家家户户开始包饺子,有些人会在饺子里包上硬币,谁第二天吃到了就意味着新年会行大运。那个时候,一家人一边包饺子,一边看央视春晚,再听着外面的阵阵鞭炮声,感觉年味确实很浓。住在农村的话,左邻右舍会穿上新衣服走门串户,互相恭贺新年。大年初二开始,就到了走亲戚的时候,大家互相拜年,致以新年祝福。正月初五以后,村里还会举办一些活动,村民共同参与,为新的一年祈福。
现在,人们感觉年味越来越淡,甚至不少人不愿回家,出去旅行,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年味里的很多“佐料”没有了,交通越来越方便,但回家的路似乎更长了。仔细看我们会发现,原来民谚里讲的内容主要和“吃”有关,比如买肉、买豆腐等。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吃上肉着实不易,农村的话,一般要等某家过年把猪杀了才买得到肉。而现在,多数人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改善,过年反而想吃点清淡的乡味菜。所以,民谚里所讲的内容现在就只成了一种形式,失去了内心的诉求,也就不会因此而得到快乐。况且现在在年轻的家庭中,连这种形式也逐渐没有了,很多东西变得可有可无。同样的,大家说春晚越来越不好看了,恐怕不是节目本身差,而是现在娱乐形式多样化,人们已经不再通过春晚来满足自己的文化需求。
物质生活改善的同时,贫富差距扩大的问题也显现了出来。原来,大家生活水平差不多,也就不会有强烈的冲突感,走到别人家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冲击。但现在,过年有些时候成了财富的比较,大家聚在一起少了感情的交流,多了“幸福”的比较,年味随之被冲淡。去年过年,笔者感受最深的就是大家更加关注经济收入。笔者编辑的是反腐的时政刊物,山西近年反腐力度很大,落马官员很多,但在攀谈中,大家似乎对这些不太关心,询问更多的是杂志如何销售出去,工资状况如何。与亲戚朋友聊天时,不管他们家境是否殷实,想的都是过完年“干什么”“怎么干”,大家孜孜以求的依然是财富的增长,以此获得安全感。过年的抢红包或许也是一个缩影。
春节其实是一个符号,意味着辞旧迎新,其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一家人可以在这个时候团聚,享受难得的家庭快乐。然而,当大家都在感慨年味越来越淡时,不光是因为一些年俗没有了,儿时的感觉找不到了,更因为人与人之間的感情淡漠了。大家来去匆匆,促膝交谈越来越少。一个同事曾谈起过年的感受说:“现在的很多拜年都成了走过场。”现实情况可能没有这般悲观,但也确实存在。
感情为什么淡了,因素当然很多,但有一点不容忽视,就是大家不再那么真诚和交心了,关注的不是彼此发生的故事以及喜怒哀乐。过年,逐渐沦落成了一个审判场,比的是谁有钱,谁过得好。这些关系着人与人之间的远近亲疏。在互相的比较中,往往获胜的一方才有幸福感,另一方则陷入了深深的焦虑,而这些早已经脱离了过年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