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的冬天
2017-02-20雪儿
□雪儿
十三岁那年的冬天
□雪儿
那一年,我十三岁,升入初中,必须寄宿。褥子被子一捆,和一布袋红薯、馍馍、玉米糕绑在一起,母亲帮我拎起来搭在肩上。身体后面重前面轻,我都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子了。母亲只是交代了句“不要贪吃好的,一顿蒸上两个红薯、一个馍或玉米糕就行了”。我就一个人上路了……
到了学校,才发现宿舍是一个窄窄的空荡荡的窑洞,没有床,我们直接在地上铺被褥。别人都是先在地上铺一个厚厚的草垫子,上面再铺个毡子毯子什么的,接下来才铺上褥子,褥子上面还有个布单子,叫“护单”——怕将褥子弄脏了。我呢,只带了褥子和被子,于是就满学校找来了一些废纸片,铺在地上,才开始铺褥子。这样,我的床铺比两边的同学低了一截,很难看,于是,我就自觉地挪到了最边上——门口的墙边。
我的褥子几乎是直接挨着地面,很潮湿,所以,只要有一丁点太阳的影子,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将褥子抱出去晾晒。那时在别人眼里,我或许是个很可笑的女孩,跑到学校似乎就是为了等太阳出来晒褥子。冬天天冷,门一开一合,冷风就直吹过来。为了抗击寒冷,我睡觉不再脱衣服,并且死死蒙着头。我从来没有向母亲提及此事,母亲看到我在家里睡觉的样子便有些想不通,曾给父亲说:“这娃念书念得成呆子了——炕中间烧得热乎乎的,她咋老蒙着头靠墙根儿睡?”
对我而言,下雪天是最难熬的日子,我只有脚上一双布鞋,教室、饭堂跑上几趟,布鞋的鞋底就湿了。雪后若有太阳,我就留在教室里。趁教室里没有人,将鞋子脱下来,底儿朝上晒晒。再后来,我有些开窍了:找到塑料袋,撕开,铺在鞋底,再铺上纸,这就好多了。有一句话我信,那就是“许多智慧来自于人们对贫穷的应对”。
那时,每个周三下午有一个半小时的活动时间,我常常趁机跑回八里外的家里取下半周的食物。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下着大雪。
雪大风猛,我抄小路往家里赶。有的地方雪没过了我的膝盖,一脚踏下去就跌倒在雪里面,从雪里爬出来,继续往回赶。我推开家门时,母亲愣住了,一个劲儿地说:“照一下镜子,看你成了啥样了,看你成了啥样了……”
父亲倒了一碗热水给我,让我暖和暖和。我伸手去接,明明接住了,碗却摔在了地上——我的手指冻僵了!镜中的我:被雪弄湿了的头发,在风的猛刮下,直直地向上竖着!要说“怒发冲冠”一点也不为过。母亲拿着梳子要给我收拾头发,我却一个劲地催她赶紧给我装吃的,我要回学校,不想迟到。很快,背起装满干粮的布袋子,我又踏上了返校的雪路。
风还是那么猛,雪更大了。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从独自对抗过那个寒冬后,似乎再也没有畏惧过寒冷!原来,冬、雪、冷、饿都是我成长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