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方生
2017-02-18李程莹
李程莹
那一夜梦回忘川,貌似孔雀飞落河畔,迎面佛陀,仿佛千万年的等待,低声呢喃。侧耳倾听,耳边传来忽明忽暗的梵音,似幻似真。醒来泪已湿枕,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前世,又是今生。她用寥寥几刀,简单勾勒出梦境,命名为“忘川佛语”,侧影像一位老和尚在对一只宁顽不化的孔雀讲经。木作就是这样,讲求缘分。
为木头而生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开始,在尹穆昱很小的时候,她的哥哥在她面前用一块石板雕了一只凤。那时候农村的孩子没有玩具,尹穆昱觉得惊奇又有趣,哥哥雕的那块石板就成了她对雕刻的启蒙。
从那以后她经常捡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木头回来藏在抽屉里,还不能被妈妈发现。因为妈妈总是责怪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抽屉里净是些垃圾”。
长大后,不安分的尹穆昱想去看看世界,成都、广州、深圳、珠海、浙江,走了大半个中国,最后选择了留在重庆。“这是个火辣辣的、直爽的城市,我喜欢重庆的火锅,重庆的山水还有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加上这里离家不远,我就不打算走了。”
尹穆昱算得上是个生活家,画画、玩乐器、做皮具、做各种中西式点心、找古香谱研究古法制香,她的生活从来不会无聊。但是真正让她愿意为之坚守的,就是木雕了。她说她就是为木头而生的。
“木头已经跟我的生活密不可分了,雕刻给了我很多以前没有的东西。”在这之前尹穆昱也干过其他工作,财务、销售管理方面都有涉猎,可每一个职业她都坚持不到一年。“那些真的就只是为了工作而工作,感觉没有梦想也没有未来,前途一片茫然。”而只有木雕,让她找到了生活的激情,每完成一个作品的满足感是其他事物无法代替的。自从接触雕刻以来,她的个性也变化不少,更加豁达、稳重、乐观,一切都是好的开始。
三分雕七分磨
在所有的作品中,让尹穆昱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蜥蜴摆件,她一直悉心保存着。在创作之前她有幸拜访了圈内大师唐琦,受到唐老师作品的启发,她开始尝试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雕刻手法。刚完成的时候她很是得意,一些同行、前辈也表示认可,说这蜥蜴看着跟真的一样。但没想到一个圈外的朋友告诉她,这个作品的形态是错误的。当时她听不进去,还与朋友争论说这是高于生活的夸张手法。朋友告诉她蜥蜴是脊椎动物,它的尾巴雕错了!不服气的尹穆昱查了很多资料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当时作品已经完成,要改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改得不好,辛苦将近一个月的作品就得报废;但是不改,严格说来就是个废品。挣扎了许久她还是手起刀落,没想到断了尾巴的蜥蜴更鲜活,可以说是“断尾方生”。这件作品给了尹穆昱不一样的领悟,其实生活中有时候也是这样的,有得即有失,有失亦有得。
尹穆昱没事的时候会去爬野山,背上一个空背包,带上一些干粮和一把小手锯,去捡那种半朽的奇形怪状的木头。“形状越怪越好,然后根据它本身的样子去掉多余的部分,塑造出独一无二的作品。”通常她會选一块合适的料,按照想要表达出来的样子,一点点地剔出形状。下手的每一刀都要小心,雕刻不像雕塑,雕塑是加法,而雕刻是减法,一刀下去就无法挽回了。把多余的木料去掉以后再一点点细雕,然后精修。俗话说“三分雕七分磨”,接下来的打磨抛光也是重中之重。抛光好以后她会专门用天然蜂蜡一点点上蜡,因为蜂蜡不会像油漆或者油那样堵塞木料本身的毛孔,也能在盘玩的初期最大程度地保护作品。
玩木头的技术宅
不玩木雕的时候,尹穆昱算是一个“技术宅”,睡到自然醒,起床做早饭,吃了饭点燃一支香,然后给花浇浇水再喂喂鱼,给屋里做个清洁,看看新闻关心下国家大事,偶尔跟朋友聚会或者爬山。生于1987年的尹穆昱也有小女生的爱好,她平时喜欢种花,“不过老是种死,朋友说我只适合玩没有生命的植物,其实他们不懂,我会让他们以为已经死去的植物活过来!只是活法不同而已!”她还喜欢做甜品然后分享给朋友,再就是玩各种自己觉得很酷的乐器,比如古琴、陶埙、陶笛、洞箫、竹笛、吉他……
她有一块木料,放置了很多年一直没舍得扔。直到她做了一个梦。“那一夜梦回忘川,貌似孔雀飞落河畔,迎面佛陀,仿佛千万年的等待,低声呢喃。侧耳倾听,耳边传来忽明忽暗的梵音,似幻似真。”她醒来的时候泪已湿枕,说不清道不明。于是她拿起刻刀,寥寥几刀,简单勾勒出这个梦境:一位老和尚在对一只冥顽不化的孔雀讲经。佛陀的慈悲,能啖一切烦恼的孔雀,恍若隔世。她给这个作品取名为“忘川佛语”。这大概就是她与木之间,微妙又和谐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