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的叙利亚“白头盔”

高珮莙

加入“白头盔”很久后，叙利亚人阿马尔·塞尔莫不再纠结于辨认从阿勒颇废墟中找到的遗体，那实在太多了。死者被埋在城市公园中的墓穴里，数字编号取代了他们的名字，一个墓穴通常能装10个人。

有时，空袭后在金属和混凝土板下搜索幸存者时，塞尔莫会发现孩子的断手。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会思考那只手属于谁，哪个家庭失去了儿子或女儿。

“眼睁睁地看着伤者死在救护车上，是我工作中最残酷的部分。”这个32岁的男人告诉英国《经济学家》杂志，“他们抱着我，在最后一次呼吸时紧紧抓住我的头发或衬衣，好像这样就能拯救他们脱离死亡的魔掌。”

叙利亚内战爆发前，塞尔莫是教师，如今他成了叙民防组织在阿勒颇的负责人。他带领的3000多名志愿者在战前大多是木匠、出租车司机、水管工、面包师、裁缝等。现在他们被送上冲突前线，却渴望拯救生命。“白头盔”是他们的外号，他们的座右铭是：“拯救一条生命的人，能拯救全人类。”

在常人不敢涉足的地方施救，这份工作的危险性可想而知。在搜救过程中，约1/6的志愿者死亡或受重伤。但每当有炸弹摧毁建筑，这群戴着白色安全帽的志愿者都会在第一时间冲进烟尘涌动的废墟，徒手挖掘幸存者。

“帮助別人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面对满怀希望地看着你的老人或孩子时，那种感觉太奇妙了。”“白头盔”成员阿卜杜说。另一位志愿者表示：“我们必须坚定信心，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不能离开。如果我不站在自己的祖国和人民身边，还有谁会？”

据《经济学家》报道，在血腥内战中，2013年成立的“白头盔”已从平民志愿者组成的小型组织成长为一支强大的搜救力量。在美英等国支援下，该组织拥有了地震监测设备、救护车、消防车等，志愿者被送到土耳其接受专业的搜救技术培训。

2014年以来，“白头盔”已救出了6万多人。不久前，他们被全世界130多个团体提名诺贝尔和平奖。

在美国《波士顿环球报》看来，这支热情高涨、训练有素的平民队伍堪称“叙利亚的英雄”，也是叙平民“唯一的救世主”，他们可以在战后迅速投入重建工作中。英国《每日电讯报》直言“白头盔”应获诺贝尔和平奖。

但赞誉没有让“白头盔”的处境改善。这一温和反对派组织引起了叙政府的关注，后者质疑志愿者是恐怖分子和“美帝国主义的阴谋”，向他们所在的平民区发起了多次轰炸，不惜将整条街道夷为平地。目前，该组织已有450人丧生，1600人受伤。

正如全球新闻网站“The Conversation”所说，持续近6年的叙内战仍看不到尽头，在无数的绝境中，救援人员变得疲惫不堪，尽管他们表示“我们会继续工作，直到死亡”。

“战争前我讨厌葬礼，讨厌看到血。现在我已经麻木了，变得铁石心肠。”塞尔莫说，“杀戮和屠杀变得平常，反倒是我们病了，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庇护。一切结束后，我会回家，永远地陷入沉眠。”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

〔原载《青年参考》2016年10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