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旅游公司变身“网络黄牛”？

3.56亿。数字额度看起来像极了某风口企业又拿到融资。但事实上，这个数字关系到春节人们回家的路。

中国铁路总公司预测，今年全国春运铁路交通发送旅客将达到3.56亿人次，同比增加3156万人次，增长9.7%。有媒体分析称，受春运人数增多、火车票预售期缩短等因素影响，今年春运很有可能成为“史上最难抢票年”。

每年春运亿万群众都会上演“抢票”大戏，黄牛党、刷票软件轮流上头条。不同于前几年用刷票软件免费刷票的模式，今年各大平台对有偿抢票服务趋之若鹜。选好车次和抢票套餐，消费者还可以购买“插队券”提升抢票成功概率，一张回家过年的火车票，竟需多掏低至几十元、高至百余元的服务费。互联网平台的有偿抢票生意究竟是抢票神器还是“网络黄牛”？

至尊光速离回家有多远？

“还没抢到？建议试试插队出票。”这行字就写在智行APP的刷票页面中。用户可以购买66元的抢票套餐，还可以在刷票过程中购买单价2元的“插队券”，数量无上限。当同一张车票被多人抢到时，“插队券”可以帮助优先出票，购买的数量越多，出票优先级越高。

今年，至少有58家平台推出抢票软件，这些平台除了智行、高铁管家等，还包括携程、去哪儿、艺龙、飞猪等国内多个知名互联网旅游公司。这些平台宣称平均收费30元左右就可以提升70%、80%甚至更高的抢票概率，甚至有平台推出“抢票险”。

携程的抢票成功率为47.43%，共有3种抢票加速方式：极速抢票速度提升30%，加价35元/份；专人闪电抢票速度提升40%，加价66元/份；抢票加速包，提高抢票成功率，1元至999元自选，但并没有说明付费多少与速度提升的正向关系。三种套餐任选一，可与加速包叠加，抢不到票全额退款，抢票期间，可随时取消订单。去哪儿和艺龙都采取搭售保险的形式，并宣称不购买保险就出票慢，购买保险或优先急速处理。

智行的抢票套餐达到4种，没有明确速度提升百分比，也未说明抢不到票全额退款。分别为VIP极速通道，30元/份；VIP高速通道，20元/份；至尊光速抢票通道，66元/份；被认为成功率较低的低速抢票，不收费。

奇虎360、百度、猎豹等浏览器还是老套路——捆绑式刷票软件。如奇虎360推出的“360抢票”号称能提供自动识别验证码、预约提醒、自动刷票等功能，抢火车票成功率翻倍，但必须绑定在360浏览器上使用。

不过，这些抢票神器们真的管用吗？似乎仍要拼“人品”，有很多人通过抢票软件如愿抢到回家的票，也有不少人表示，“都快加价成VIP会员了，还没有抢到票。”

“这两天我用飞猪软件抢票，加了30元手续费。从发票开始，我就一直守在手机、电脑前。结果飞猪软件里一直显示无票。没有办法，我只能去别的网站看，发现途牛网上还有票，于是赶紧注册，结果注册完票也卖完了。我又去贴吧看，发现有人在12306官网买到票了，但飞猪软件还是显示无票。花了30元的VIP手续费，自始至终没看见显示有票，还不如免费抢票软件。”在北京工作的陈桁向记者这样吐槽。

“网络黄牛”没人管

春运票到底有多难抢？

1月3日，第三方数据机构“城市数据团”从12306网站上采集了春节期间从上海出发去往全国各个城市约500班列车的实时余票数据。春运抢票热门时段，开始放票后1分钟，35座城镇的全部列车、全部座位的火车票售罄；把统计时间延长到放票30分钟之后，城镇数量也只是增加到36座。“很明显，1分钟内票被抢光的热门城市，30分钟内也基本不可能抢到票；而1分钟内票没有被抢光的城市，则可能根本不需要抢。”城市数据团向记者表示。

热门车票“一票难求”，回家又是“刚需”，在短时间内爆发的供需矛盾似乎必然导致“加价”行为。对于抢票软件和加价行为，有人叫好，亦有人质疑。

赞同者认为，旅游公司提供服务，公司赚钱客户省事，你情我愿。反对者将这类行为称为“网络黄牛”，认为正是这些网络黄牛的存在，让个人通过12306等官方平台购票越来越难。抢票软件以及各大平台的有偿抢票行为是否制造了消费者机会不公？是不是穿着马甲的“黄牛”？

赵凯对被称为“网络黄牛”感到反感。他更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是一名代购者，“我不是票贩子，也没囤票，只是代购。”

抢票软件开发人员指出，黄牛是通过套用他人身份信息，批量注册12306网站账号。随后，用成百上千的虚假账号在火车票发售初期票量富余时，通过多个抢票软件同时进行收票工作，将热门线路的大量车票收入囊中。“大黄牛收到票后再批量转给小黄牛，层层分包销售。”该开发人员说，最后将抢来的车票在人少时放给小黄牛，随后小黄牛用购票者的账号购买进行回笼。

这些年，囤票的“黄牛”已不多见。像赵凯这样“代刷票”的人却越来越多：通过抢票软件抢到票，乘客自行付款，代刷票者收取手续费。

在百度贴吧上，有不少帖子：“高速宽带和专业抢票祝您购票成功！俗话说得好，多一个人多一条路！”，“接全国火车票的预售票，订全国各地返程票。先票后钱！诚信第一！”，“捡漏预售！100M光纤服务器拼尽一切，助您回家！”

这并非只是吸引人的口号，代刷票也有成本：网络带宽升级至普通家用带宽的10倍；购买运行时间精确以秒计算的“抢票神器”；还有，他们将所有时间都泡在电脑上了。

网上就能插队加塞？

像赵凯这样单打独斗的“代购”，只是挣点小钱。各大平台的有偿抢票赚到的不仅是服务费那么简单。

在苹果商店的旅游类应用免费榜中，智行APP的下载量已经超越官方售票平台12306，其他例如高铁管家、携程旗下的铁友火车票的排名也名列前茅。在安卓市场，这些软件的下载总量都已达到千万甚至过亿。铁友火车票的宣传页上写着：铁友已帮23406819人抢票回家。

360浏览器在首次推出抢票功能后也激增3000多万用户。各大浏览器及在线旅游巨头积极布局抢票市场，除了获取流量和用户，火车票背后的经济账也日益明显。

事实上，早在2013年工信部就已下令封杀“抢票神器”。抢票软件看似方便，但会扰乱正常的购票秩序，尤其是短时间内的巨大点击量，容易冲击12306网站的运行。中国铁路总公司运输局运营部副主任黄欣在接受采访时说，12306一直在努力改善旅客购票体验、确保购票公平。今年春运，非热点车次已不再使用验证码，节前北上广去往成渝、湖南、湖北等地的热点车次，仍然需要使用验证码，以增加“黄牛”恶意抢票的难度。

北京崇厚律师事务所主任赵瑛峰认为，如果以个人购票为目的使用抢票软件，从法律上讲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收取“服务费”从中牟利，且达到一定数额，就应认定为倒票。根据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规定，“黄牛”倒票应按照倒卖车船票罪或非法经营罪追究刑事责任。

但也有观点认为，收钱代刷火车票能否入罪值得商榷。中国公安大学副教授李怀胜认为，对“技术黄牛”的行为，目前刑法还难以规制。第一，这种行为不构成倒卖车票罪。“技术黄牛”是为他人代购车票赚取代购费，这和倒卖车票的行为方式截然不同。第二，是否构成非法经营罪也有商榷余地。“技术黄牛”客观上破坏了公平交易的市场秩序，但未必达到刑法处罚线，是否构成非法经营罪也需研究。

公安执法亦处于模糊状态，各地对收钱代购的处理也有不同。2013年广东佛山一对小夫妻因收钱代刷火车票，被铁路公安部门查处。2016年12月，广东中山一家商铺因利用网络帮人刷票，每张票收几十元到上百元的“好处费”，也被警方查处。但对于公开收钱代刷的网络平台，目前尚未有警方查处的公开案例。

虽然不能对这些网络购票平台的有偿抢票服务“定性”，但这些平台公开宣称可以插队加塞，是不是也算是经营道德“碎了一地”？毕竟，在现实生活中插队，是要遭到唾弃的。更重要的是，12306网站的访问承受能力有上限，如果大量公司不受节制地接入，到一定程度后一部分人也只能被动地依赖这些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