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房姐”符江秀：没有爱情托举，事业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

焦晓辉

43岁的美籍华人地产商符江秀，2016年代表共和党竞选美国国会议员，在北卡第四选区初选中，击败纵横美国政坛长达28年的民主党常青树，创造了美国政坛新新人类在非共和党的地盘击败民主党主场老将的传奇。这个女人是谁？她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她，曾在餐馆端过盘子，在社区大学当过教师，半路出家自学成才做过软件工程师，也在著名军用公司和北美最大的电力公司工作过。2010年，她投身商海从事房地产投资，成了美国少有的女性华人“房姐”。如今，这个经历丰富的女人，又投身政坛，2016年，在北卡第四选区国会议员初选中获胜，迎接她的将是更不一样的人生。纵观她30年的美国奋斗史，可谓波澜壮阔。

2016年12月13日，在繁忙的工作间隙，符江秀接受了本刊特约记者的专访。她说，最要感谢的是她的先生罗斯。罗斯让她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工作和生活都精彩的魅力女人，让她这个曾经的“倔强”女孩在婚姻中学会了自我成长。

我曾经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时隔30多年，符江秀仍清晰地记得她上小学时的情景：每天早晨5点匆匆出门，蹚过两条湍急的河流，爬过两座陡峭的山，才能到达镇上唯一的小学。从6岁开始，符江秀就开启了这种跋山涉水的求学之路。

符江秀出生在海南省琼中县一个偏远闭塞的山沟里，物质极度匮乏，促使着符江秀一心想走出大山，见识外面世界的精彩。因此，她读书特别努力，小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符江秀是独生女，只有小学文化的父母，深知“知识改变命运”，也非常重视对她的教育。符江秀小学毕业后，父母就坚定地将她送出大山去县城读寄宿制中学。对于父母的这个决定，符江秀一辈子感恩：“上世纪70年代初，山沟里贫穷人家的孩子能吃饱饭就已不错，上学简直是一件太奢侈的事。可是，我父母穷得都快揭不开锅，照样想尽办法供我上学，我比同村的孩子要幸运太多。”

符江秀怀着感恩的心，对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除了按时完成作业，她一有空儿就去泡图书馆，拼命汲取更多的知识。

1986年，符江秀考取中专。那年暑假，父亲却突发急病。本来就一贫如洗的家，更加雪上加霜。交了父亲的住院费，符江秀的学费却没了着落。眼看还有两天符江秀就要开学报到，母亲只好带着她挨家挨户地去借钱。母亲低三下四求人的样子，深深烙印在符江秀心里，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有个好出路，让别人对父母刮目相看！

自此，符江秀学习更努力了。中专3年，她不仅高分完成了学业，还自修通过了英语4级和中级日语课程。

1991年8月，因出色的语言能力，符江秀顺利进入东莞最大的一家港资企业做外贸跟单员，一个月工资2500港元，相当于普通工人半年的薪水。符江秀特别开心，她一心想报答父母，就吃住在公司里，舍不得多花一分钱，每月把大部分工资都寄回了家里。为了让父母过上更好的日子，1993年10月，符江秀又跳槽到深圳一家日资企业工作。

1994年1月，符江秀请工人把家里的老宅翻盖成一栋漂亮的二层楼房，当时，她家是村里唯一的楼房，邻居们艳羡不已，说符江秀父母厉害，培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孩子。那年春节，符江秀回家过年，惊奇地发现，村里很多人早就等候在村口迎接她，大家像对待明星一样，左拥右护。那一刻，符江秀优越感顿生，发现受人瞩目的感觉好棒！22岁的她，对自己有了新的要求：努力做到公司管理层，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但是，公司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一个只有点儿语言天赋的中专生，要想“爬”到管理层谈何容易？符江秀意识到，该充充电了！于是，她铆足了劲，白天上班，晚上读自考夜校，经过3年的努力，终于在1997年7月，顺利拿到香港大学本科学历。很快，符江秀被香港一家欧洲公司聘为首席业务社长，每月薪酬1700美元。

但是，有了梦寐以求的高薪和职位后，符江秀似乎并不满足。她结识了一些来自美国的朋友，他们的博学和见多识广，让符江秀萌生了去美国开阔眼界再深造的想法。

“去美国寻梦的愿望，非常强烈。当年，我雄心壮志，觉得在美国深造后，再去一个世界500强企业做CEO完全有可能。”

1998年10月，符江秀寄给父母一首自己写的诗，然后就奔赴北卡大学计算机信息学院读MBA，开始了在美国的求学生涯。

符江秀盛气凌人的理想和抱负，在那首诗里一览无余：原谅我如此固执地选择远方/假装看不到你眼中的泪光/简单的行囊载不动许多的忧愁/我独自徜徉于繁华的都市/从没忘记许下的诺言……

但到美国以后，骨感的现实，让符江秀的处境跟在国内有天壤之别。她必须一边上学一边到餐厅打工养活自己，住的是终日见不到阳光、只有5平方米的地下室，条件异常艰苦。经过短期调整，符江秀很快接受现实，并一如既往地凭着一股热情，重启了越挫越勇的奋斗模式。

她说：“那时我总认为，自己从11岁开始独自闯天下，再大的风浪都能顶得住。别人越不看好，我越要努力做出成绩。在我曾经的字典里，没有不可实现的梦想，没有不可战胜的挑战。”

为了“我懂你”，我愿意在你

面前一副“小女人”模样

人们总说，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总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当符江秀事业陷入低谷之际，她遇到了今生挚爱。

2000年，符江秀来美国已经两年。一次，一位美国朋友跟她开玩笑说：“你是不是不正常？怎么没见你谈过男朋友？”符江秀在国内有过一次恋爱，因价值观不同最终分手。那时，她就想，要找就找个有思想、能引领她的男友，她认为这样的男人，才能令她由衷地佩服。但她一直没能遇到心目中的男神，一晃儿就到了28岁。

被朋友一挤对，好强的符江秀选择了当年非常时尚的网上交友方式寻找男友。这个时候她认识了罗斯·古奇，美国乔治州人。符江秀被他帅帅的外表和不凡的谈吐吸引，符江秀决定跟罗斯试着交往一下，但好强的她很快发现，罗斯也不是自己的“男神”：“相比于智慧的思辨和逻辑头脑，罗斯更喜欢美食、旅游。当时我一味觉得，他不能理解我的精神世界和梦想。”所以，当罗斯向符江秀表白时，符江秀拒绝了他：“我觉得我们做男女朋友不合适。”

一天深夜，符江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地下室时，发现罗斯在门口拎着一袋子吃的等她。罗斯两天前曾帮符江秀修理过线路，知道她住在哪里。出于客气，她把已经“分手”的罗斯请进了屋。得知她没有吃饭，罗斯娴熟地当起了大厨，不一会儿，他将煮好的速冻饺子摆在了她面前。坚强独立惯了的符江秀忽然体会到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更让符江秀感动的是，罗斯又主动把她那双在餐厅打工时穿得又臭又脏的工作鞋清洗干净，衣架上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了床头。

符江秀觉得太不可思议：罗斯是一家分公司的经理，手下管着十几名员工;而她只是没有绿卡的穷留学生，他为什么这么用心地对她呢？“我那时候挺作的，盛气凌人，他越对我好，我越觉得他别有用心。”符江秀如今笑着回忆说。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一个怎样的伴侣。当罗斯对我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时，我还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

一天，符江秀在餐厅打工时，突然晕倒。罗斯接到电话时正在开会，他立即解散会议，第一时间赶到餐厅带符江秀去医院检查身体。罗斯抱着符江秀跑上跑下地给她做各种检查。当医生告诉罗斯，符江秀只是营养不良性贫血后，罗斯才大大舒了一口气。他把符江秀接到了自己公寓，“命令”符江秀：“从今天起你就安心读书，不要再去餐厅打工了。我的薪水足够我们生活了。”

那一刻，符江秀特别感动，在她的记忆里，除了家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是有条件的，只有她做到足够的好，才能被关注。他问罗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罗斯说：“我也有过跟你类似的童年经历，我懂你的不容易。”这句动人的话，把符江秀说哭了，自从11岁离开家，她远离了父母的疼爱和呵护。在起起伏伏的人生中，她领略到的只有欣赏喝彩和冷眼旁观，为了成功，她倔强地把隐藏在骄傲里的那个“小女孩”藏起来，独立而咄咄逼人。罗斯的体贴关怀和“我懂你”，一下拉近了距离，他仿佛就是生命中的丈夫、父亲、朋友的一个混合体。她躲在罗斯宽大的臂弯里，觉得特别踏实和温暖。

符江秀不由感慨：“共同生活以后，他改变了我很多。是他一点点地把我身上柔软浪漫的部分调动出来，认识他以后，我才觉得，原来的我太倔太不‘女人了。”

符江秀家贫，受原生家庭影响，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即使工作后生活条件大大改善，她也根本没意识到要去享受一下生活。在认识罗斯之前，逢年过节，符江秀从来没有布置房间的概念，生活一直很粗糙。和罗斯过的第一个圣诞节，罗斯提前一星期开始预订鲜花，将家里布置一新，摆上了精美的圣诞树。这次圣诞节，无疑给了符江秀一个全新的体验，她发现，生活里原来还有那么多浪漫和乐趣，还有一种叫“品质生活”的东西存在！

符江秀从小离家走南闯北，性格上棱角分明，脾气不是太好，跟罗斯相处中，她总会不自觉地表现出强势的个性，即使错了，也坚决不低头。每次闹矛盾，罗斯都不气不恼，要么给她一个拥抱主动求和，要么就非常顾及她的感受，以一种委婉、让人接受的方式，和颜悦色地指出她错在哪里。这反而让符江秀慢慢自省到自身的不足，自然收起身上的“刺”儿，生活中越来越“小女人”。

她说：“相处之道绝对是门学问。别人怎么对待你，你也会回馈给他相应的态度。我一直在想，如果没遇见罗斯，生活中的我，会撒娇吗？会‘小鸟依人吗？罗斯现在一直说，他是我的头号粉丝，他很欣赏我。”

最吸引符江秀的地方，还有罗斯的小情调。罗斯只要晚睡，就会先把符江秀抱上床，然后帮她盖好被子，吻一吻她，跟她道句“晚安”才走入书房。每天早上，罗斯会先起床煮好咖啡做好早餐，端到符江秀床前，把她吻醒，然后叫她喝了咖啡起床吃早餐。结婚16年，罗斯的这些小情调，保留至今不褪色。而这些小情调，就像感染剂，把尘封在符江秀身体里的女人味儿，也慢慢调动了出来，而他们的感情生活也一直历久弥新。

生活的真谛是爱不是成功

结婚16年后，符江秀总结道：“其实不管是锦上添花的感情也好，雪中送炭的感情也罢，这个人能教会你淡泊名利、学会取舍、热爱生活、懂得珍惜，那就找对人了。”

2001年7月，符江秀北卡大学研究生毕业。从北卡州IBM软件公司的电脑编程员，到洛克希德·马丁军火企业的软件工程师，再到美国最大的爱依斯电力公司的网络编程和数据开发总工程师，14年一直沉浸在软件开发工作中不断挑战新项目，让符江秀成了各大公司争抢的“香饽饽”，一路做得如鱼得水，高歌猛进。而罗斯的事业却不急不缓地走着下坡路。

受金融危机影响，罗斯公司的经营状况不断恶化。2010年之后，作为公司高管的罗斯，薪酬和工作时间都被缩减了一半。符江秀骨子里的争强好胜还是占了上风，尤其是看到罗斯在小花园里侍弄花草，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忍不住问：“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这些花草，难道不会消磨掉你工作的斗志吗？”

罗斯却反问：“我们工作的意义是什么？”符江秀说：“当然是实现自我价值。”罗斯却摇头说：“一切工作的前提就是享受生活。人的欲望无止境，拥有和占用的东西越多，就越累。我们已经拥有好的物质生活，完全有能力绸缪未来，这就足够了啊！”

当时，符江秀并不认同，她始终觉得，站在事业的巅峰上，人才会快乐，罗斯是在为自己的不思进取找借口。

2010年5月，一个偶然的机会，符江秀买了一栋商业地产，竟然小赚了一笔。尝到甜头后，她一发而不可收，意外发现自己在地产投资上也很有天分。之后，她一边做软件工程师，一边做地产投资，创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地产公司日渐壮大，她也很快成为一名成功的地产商，但她却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快乐了。这种不快乐，就像当初在国内工作的那种感觉一样，只要一个人静下来时，她就无比的惶恐和失措。符江秀问过自己：你为什么不快乐？但她找不到答案。直到有一天，一块竞标地块被别人夺走，符江秀才如梦初醒：原来，得到的越多，就越怕失去。她的心太累，被这些名利左右，怎么能快乐起来？

符江秀翻看来美国前写给父母的那首诗，不禁哑然失笑：兜兜转转一大圈，在不惑之年里，才洞知当年的理想和抱负，原来是来自于那个叫“欲望”的东西，这个东西，左右了她的生活。而这些道理罗斯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还在一直误解他。

一直以来，她倔强地选择做一名所谓的女强人，不把生孩子当成头等大事。虽然经过努力，但2012年，医生还是遗憾地告知，40岁的符江秀已经失去生育孩子的时机了。

符江秀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失去生育机会，是她永远的隐痛和遗憾。那一段日子，她显得有些消沉，而罗斯却告诉她：“这样的生活也很好。陪我们走完这一生的，并不是孩子，而是我们彼此。所以，我们要珍惜对方，好好热爱生活。”那一刻，符江秀抱着罗斯久久没有松手。

后来，当符江秀再看到罗斯在厨房精心准备早餐的背影，她的心态竟然全变了。她想：这样的人生和婚姻，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一个懂你的人，他可以给你真正笃定强大的心，然后让你对一切事物，都视作浑然天成，你只需做一个会工作懂生活的人就好。这还不够吗？

那以后，符江秀开始对生活由衷地热爱起来。她和罗斯一起去旅游，一起做美食，一起打猎，一起骑马，一起开飞机，甚至爱上了慈善事业，经常跟罗斯一起去做义工。在各种慈善活动中，她体会到美国下层民众的疾苦和心声。于是，符江秀决定竞选2016年的美国国会议员，她要拼一己之力，为民众争取合法权益，罗斯大力支持，他说：“我永远支持你，不管成败，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

2016年6月，符江秀在万众瞩目中，以共和党身份参选美国国会议员，在北卡第四选区初选中大获全胜，正式开始政治生涯。

采访到最后，符江秀深有感触地说：“无论我走多远，还是一个最接地气的普通女人。家是心灵栖息的港湾，缺少了家的慰藉和爱情的托举，事业只不过是一场来去匆匆的海市蜃楼。而现在我只想跟着罗斯，一起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