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爱的名义“绑架”父母

白永芹

今天早上，在我出门之后，老妈终于从我家成功“出逃”了。

这次，老妈来我家只不过住了四五天，就又憋不住了。昨天已经闹着要走，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对她进行劝说：“您看，冬天的第一场雪马上就要来了，天气预报早就提醒了，这次降雪会伴着大风降温，下周将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周。单元楼里暖气烧得足足的，您就安心住在这儿，也让女儿好好尽尽孝心吧。”老妈说：“我不怕冷，就怕没活干，在这儿住着闲得慌，憋得慌，就像住监狱，还是在老家自在。”我忍不住指责老妈脑子顽固，她听完后没有再辩解，只是一脸落寞地讪讪走开。

老妈是由于家里被我们几个儿女们操办着搞装修，才被我接过来住的。

我们成家立业后，爸妈用自己的积蓄在老房基地上盖了一个独立的院落，老两口搬了进去，准备过几天清净日子。可惜好景不长，还没开始好好享受，父亲便撒手人寰，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安顿好了父亲的后事，老妈把我们叫到一块儿，说她不会打麻将搓牌，也不愿意每天和人家过拉家常唠闲嗑儿的生活，她要去外面捡破烂，锻炼身体。我们纷纷劝说，儿女们这么多，每人一个月向她随便交点钱就够花了。老妈说她有钱，不是钱的问题。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老妈，改变不了她的主意。最后老大发话：“什么叫孝顺？孝顺就是对父母既要孝敬，又要顺着她的心意。我们还是别违背老太太的心意了。”此后，老妈开始了每天捡废品的奔波之路。

老妈是个地道的农民，斗大字不识一筐，一辈子不讲究吃穿，就知道干活养家。在那样一个贫困年代，能把6个儿女拉扯大，并让我们都读书识字，有的还送入了大学深造，老妈就是凭着勤劳操持、勤俭节约才做到的。多年的操劳，已使老妈养成了根深蒂固的勤劳节俭习惯。

前不久，老妈捡的废品，已经达到淹没半个小院的程度了。我们几个又聚到一起商量，决定不能再这样任由老妈“任性”下去了。二哥说：“村里人开始风言风语了，说孩子们也不是没能力养活老人，干嘛还让老太太捡破烂？这言下之意啊，是说咱们做儿女们的都不孝顺。”最终，我们达成一致意见，把老太太捡的破烂统统处理掉，再把屋里院外重新装修—下，屋里全部换上新家具，院子里再砌上花池种上花草，务必使老太太安享晚年。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分门别类堆积的废品被一车车廉价卖掉，妈妈在一旁不断小声嘟囔：“那袋铜丝可是我拆了多少件废品攒下来的啊，本来等着涨价了卖个好价钱呢。…那张床，是你干建筑的姑父买的好铁管，专门找人焊接的。当时邻居们都还在睡火炕，觉得可稀罕了。”“那两个圈椅，你爹坐了一辈子，扶手都摸成光溜溜的了，哪能说扔就扔了呢……”老妈知道孩子们是为自己好，所以不敢大声说，但还是憋不住，小声说给我们听。

现在回味起来，老妈是打心眼里对身边的东西充满了留恋。那些物品，虽然我们看着已经不值一文，可是在老妈眼里，它们包含了深深的情结，已经不单单是一件件纯粹的物品，而是一段记忆，一个故事。

反思老妈的言谈举止，我突然觉得，也许儿女表达爱的方式真的错了，我们自认为对她的关爱是无私真挚的，其实，却并不是她真正需要的。

我不由得想起昨天下班回到家，问老妈在家都干什么了。老妈说：“看了会儿电视，怕费电，就关上了。没事干，就站在阳台上看人。小区住的人还挺多，来来往往，一会儿一个。对面快开张的宾馆在擦玻璃，打扫卫生，一共5个人。”我说：“几个人你也知道啊？”老妈说：“啊，等她们从楼里出来，我数了下，5个。”看看老妈住在我这儿，得有多无聊寂寞啊！

天上飘起了雪花，我还是不放心老妈，就急忙向老家追去。刚进小巷，就看见老妈正推着小车，热火朝天地往外运垃圾。我要接过去推，老妈示意我靠边站，说：“这活儿你没干过，估计小车还扶不稳呢，干这活你可没我在行！”屋里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只是满地狼藉，需要清理。老妈回来后，看着冻得哈气搓手的我说：“看看我，头上还冒汗呢，一千活就不冷了！”

老妈说不跟我回去了，屋里清理不用找人，她自己能干。晚上住附近的大儿子那儿，守着家心里才踏实。

我们认为给老妈装修房子，让她住有暖气的屋子，是让她享福。其实对一辈子操劳的母亲来说，让她脱离劳动、脱离过去不是享福，而是“活受罪”。只有劳动和节俭才能使老妈感受到快乐！我们再也不能以爱的名义“绑架”老妈了，还是大姐说的对，“孝顺”，就是既要“孝敬”，又要“顺从”。引用老妈的原话就是：“趁着我现在还能吃能喝能动，就由着我吧。等我哪天走不动了，总有你们管着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