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帖

石怀佐

一个艳阳天，初学书法的小五跟爸爸一起去参观故宫博物院。天真烂漫的小五看到爸爸正在欣赏着什么，就跑过去凑热闹。“爸爸，这是什么啊？瞧你都看入迷了。”爸爸有些激动地说：“你瞧，这可是我们的珍贵国宝，是存世最早的名人法书真迹，西晋时候的陆机写的《平复帖》。你也来看看，写得多么漂亮啊！”

小五跑来一看：“这也叫漂亮啊？我看是哪家小朋友的涂鸦吧？比我写的好不到哪里去。”爸爸笑呵呵地说：“你还别说，这个跟‘涂鸦还真有点关系。这个《平复帖》内容是陆机问候朋友的信件草稿，可惜距今一千七百多年了，纸面损伤严重，有些字也已经分辨不清了。”小五说道：“这上面的字我怎么看不懂呢，好像跟现在的字很不一样啊。”“这个《平复帖》是草书演变过程中的作品，还有很明显的隶书笔意在，但又没有隶书那样明显的波磔，跟我们现在的楷书是不一样的。”爸爸解释道。

小五又疑惑起来：“那这个《平复帖》跟我们现在用的楷书不一样，还是草稿，我们怎么欣赏呢？”爸爸回答道：“如果你仔细看《平复帖》，会发现笔锋粗糙干枯而刚劲质朴，字字独立没有连带，却又洋洋洒洒，令人赏心悦目，整幅作品透露出书家的儒雅与睿智。《平复帖》是章草的代表作，在点画书写时增强了连续性，甚至把许多点画连为一笔，显示了用笔技巧的丰富变化，体势以及笔法都符合当时的书风特点。说这么多你可能还是不能明白，不要紧，可以慢慢学习。我现在用手机给你找个当时的作品图片，让你对比着欣赏。”说着，爸爸就帮小五找到了现藏于日本龙谷大学图书馆的《李柏文书》。“这是稍晚于陆机的前凉时期，西域长史李柏手书，两者风格比较接近，都属于隶书转变时期最重要的代表作品。”小五摸着脑袋看了一会说：“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是我知道了原来还有隶书、章草这类的书体。我现在也知道《平复帖》是一篇信件的草稿。”

爸爸会心地笑了笑说：“关于《平复帖》还有一段故事呢，爸爸讲给你听。”

1956年7月，文化部长沈雁冰颁发一张褒奖状，大意说的是张伯驹、潘素先生将所藏《平复帖》等共八件书画捐赠国家，化私为公的事情。从此《平复帖》才收藏在了故宫博物院。张伯驹能够“化私为公”将《平复帖》捐献，至今都是一段佳话。然而张伯驹收藏《平复帖》历时两年，几经周折，几乎倾家荡产。

《平复帖》本来收藏在末代皇帝溥仪的堂兄弟溥伟手中，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溥伟出逃，《平复帖》流转到溥儒（溥伟的弟弟）手中。因为跟皇家沾亲带故，溥儒家中收藏了很多名贵字画，其中就包括旷世名画韩干《照夜白图》。而《照夜白图》在1936年被溥儒转卖出售，最后流失海外，成为千古遗憾。

张伯驹先生第一次见到《平复帖》是在湖北赈灾书画展览会上，当时他就特别注意到了这件作品，断定是西晋陆机《平复帖》，是价值连城的国宝。张伯驹想到不能再让《平复帖》走《照夜白图》的老路，不然又将有国宝落入古董商人之手，流落国外。因此他托人找溥儒请求转让。当时溥儒开价20万银元，对于张伯驹来说，20万银元是个天文数字，根本无力支付。后来叶恭绰在上海举办“文献展览会”，这次张伯驹请张大千帮忙说合，愿意用6万元求购，但是溥儒坚持要价20万，又没成功。

直到1937年溥儒母亲去世，想要出让《平复帖》办丧事，正巧张伯驹由天津回北京过春节，在火车上与傅增湘（傅增湘称溥儒为世兄）相遇聊起了《平复帖》。

张伯驹对傅增湘说：“溥儒老不愿意把《平复帖》让给我，要价太高（20万银元）。”

傅增湘说：“唉，正好他母亲项夫人过世了，家里正要用钱。”

张伯驹说：“这样吧，我先借给他一万块，东西先放到我这看看。”

傅增湘说：“你还不如直接把它买下来。”

第二天傅增湘为张伯驹做主，以四万元价格将《平复帖》买断。

张伯驹当即先付两万元，请傅增湘送去，其余两万元分两个月付清。这时将溥儒所藏韩干《照夜白图》转卖给日本人的白坚甫，得知溥儒急需用钱的消息，也想把《平复帖》转卖给日本人，并一口答应付款二十万元，但已被傅增湘先行取来为张伯驹买断。从此《平复帖》被张伯驹收藏，避免了国宝流失海外。

小五说：“没想到这几行草稿都有这么有趣的故事，以后我还要跟爸爸一起常来博物院，不仅学了知识，还能听有趣的故事。”“那好，咱们一言为定，下次我还带你来。”爸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