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殖崇拜视角解读《透明的红萝卜》

刘红会

武警后勤学院，天津 300162

从生殖崇拜视角解读《透明的红萝卜》

刘红会

武警后勤学院，天津 300162

食与性是莫言创作的全部主题。食，生存之基础；性，生存之激流。食与性，每一部作品都无法回避的话题。同时，食与性也是解读《透明的红萝卜》的一把钥匙。透明的红萝卜，既是生存之源泉，又是强大生命力的象征。

食与性；透明的红萝卜；强大生命力

莫言曾经说过：“生命里，总有一朵祥云为你缭绕”。这朵祥云缭绕的文学地理世界就是他在作品中创造的令人魂牵梦绕的“高密东北乡”，类似于鲁迅的“乌镇”、沈从文的“湘西”、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镇”和马尔克斯的“马孔多”。莫言深陷这个被福克纳称之为“邮票般大小”的地方，将爱与恨、生与死、宽恕与复仇如热血般撒下，将“食与性”如种子般播下，然后开出“生殖崇拜”的第一朵花-《透明的红萝卜》。

“食与性是我创作的全部主题”，莫言不止一次地感叹到。少年失学、与羊为伍、饥寒交迫、身体羸弱、孤独寂寞，莫言的童年感知恰如先民初登历史舞台般充满着恐惧与不安。对食物的极度渴望，源自于生命的一种自我认知。吃食物可以变得强壮，吃食物可以分泌乳汁，吃食物可以生出孩子，这是先民的思维，也是人类无法逾越的思维鸿沟。人类学家弗雷泽小心翼翼蹚在鸿沟之内，找寻思维的源流，其作品《金枝》的出版，恰如石激平流，在生殖崇拜研究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无独有偶，闻一多、郭沫若深刻而新颖地解读了生殖崇拜在文学作品中独特的作用。直到近代著名的人类学家与史学家赵国华先生将食与生殖联系起来，打破弗雷泽“产食文化”与弗洛伊德“性文化”的局限，才正式提出了闻名于世的生殖崇拜理论，并将生殖崇拜分为原生型、次生型与隐性型三类。至此，人类学与史学实现了质的突破。同时，也为文学赏析开创了新的视角。

《透明的红萝卜》发表于1985年，既是莫言的成名作，又是解读莫言其它作品的根基之作。自始至终，“食与性—生殖崇拜”这条线如峡谷小溪，蜿蜒在莫言作品之中，有时淙淙而逝，有时激流澎湃。追踪溯源，《透明的红萝卜》乃是溪之源头。

一、黑孩-原生型生殖崇拜

人类学家与史学家赵国华先生认为，原生型生殖崇拜既是生殖崇拜的初级阶段又是整个生殖崇拜的根基。原生型生殖崇拜最大特点在于对食物极度的渴望，以及由这种极度渴望产生的对于生命强力的崇拜。《透明的红萝卜》中虽然没有交代具体的背景年代，依然可以感知的是那个时代的贫瘠，物质上的缺乏以及精神上的空虚。黑孩自小失去母亲，老实巴交的父亲为了生活远走他乡打工，继母对黑孩动辄打骂，其他人也变相欺凌黑孩。因此，黑孩的一出场就是赤足光头、面黄肌瘦、眼神呆滞的形象。瘦小的身躯让他自卑，敏感的内心让他远离社会群体。其实，在这里，莫言想表达的是每一个生命个体或者说生命群体处于极度饥饿状况下，生命本真面目显然已经变形，变得面目可憎。所以，在小说中，食物，成了黑孩唯一的目标。黄麻地西边的地瓜、菜园的白菜让他垂涎三尺，河里游来游去一次能产下成千上万个子孙后代的鱼儿让他惊叹崇拜，那如血似海般成片的高粱地让他流连忘返。食物可以提供能量、强壮身体，可以免遭他人欺凌，可以换来生命个体的独立，这既是那个特殊时代特殊生命群体的固化思维，又是莫言作品中无法逃避的生存密码。由此，黑孩对于食物的极度渴望本质上是对于生命强力的崇拜。“食与性”的自然关联与过度，既是生殖崇拜的原生型阶段，又是解读莫言作品的钥匙。

二、菊子-次生型生殖崇拜

相比较原生型生殖崇拜而言，次生型生殖崇拜基本上摆脱了对于食物的极度渴望，从而将视线放在了人类自身身体描述上。小说《透明的红萝卜》中，黑孩早年丧母，继母动辄打骂，潜意识内缺乏女性的柔美与母性的温和。作品中唯一女性菊子的出现不仅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遗憾，更为重要的是唤醒了内心沉睡多年的母性依赖情结。从呱呱坠地开始，生命个体对于母性的依赖就从未停止。这种依赖情结表现在莫言的文学作品中，则以赞赏乳房为最高境界。乳房能够分泌乳汁，能够养育生命，能够繁衍后代。当然，对于乳房的赞誉最典型的莫过于他的另一部争议颇大的小说《丰乳肥臀》之中，作品中的上官鲁氏用她那健壮的身躯与丰硕的乳房在战争年代养育了自己的后代，将自己强大的生命力通过乳汁传递给了下一代。但是，把乳房作为衡量女性美的标准却是由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开始。黑孩对于菊子的感情由母性依赖变成女性暗恋，在黑孩心目中，或者说在莫言童年记忆中，类似菊子一样的女性最为圣洁最为美丽。但是，作品中却并没有关于菊子相貌的描写。黑孩潜意识内，唯独菊子那“窝窝头一样的乳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与其说这是莫言对于乳房的赞赏，不如说这是关于生命的一首赞歌。由乳房联想到生命强力，这既是生殖崇拜的次生型阶段，又是莫言作品中女性的独特魅力所在。

三、透明的红萝卜-隐性型生殖崇拜

隐性型生殖崇拜是一种抽象的生殖崇拜类型，或者说是一种升华的生殖崇拜类型。相比较前两者而言，它更具有隐秘性和普遍性。莫言作品中最典型的则是那颗粒饱满、粗壮黝黑的红高粱，喝了红高粱酒的祖先就似这红高粱一般充满生命活力，红高粱由此变成了高密东北乡的生命图腾，即隐性型生殖崇拜。作品《透明的红萝卜》中，这晶莹透明，玲珑剔透的红萝卜犹如那粗壮黝黑的红高粱一般，成为高密东北乡另一个精神象征，俨然也是黑孩一个人的生命图腾。食物的匮乏、菊子的离去压弯了黑孩本就羸弱的身躯，而透明的红萝卜的丢失则扼断了黑孩生命的激流。透明的红萝卜，作为食物，它供养着生命。作为生命图腾，它则激励着千千万万个像黑孩一样渴望生命强力的生命个体。

这部让莫言声名鹊起的作品，既是他怀揣着无可奈何的情愫对于童年生活的哀叹，又是广大读者解读莫言作品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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