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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研究史上挣扎得最久的一份刊物
——关于民国时期的“日本研究会”和《日本评论》

2017-01-29于九涛

未来传播 2017年5期
关键词:日刊研究会杂志

于九涛

日本研究史上挣扎得最久的一份刊物
——关于民国时期的“日本研究会”和《日本评论》

于九涛

对于长期被研究界忽视的民国时期由中国留日学生团体“日本研究会”主办的《日本评论》的相关史料第一次进行了较为全面的梳理,对其创办者成员、刊物的发行情况、思想倾向和内容特色,以及在抗战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进行了较为全面的介绍和分析,认为这份刊物对于当下的日本研究具有较好的借鉴意义。

日本研究会;《日本评论》;刊物特色

1928年“济南惨案”发生以后,留学日本的中国学生有感于国势危急,在东京成立了日本研究会,1930年出版了机关刊物《日本》,后改名为《日本评论》。后经“一·二八”战火,“七七事变”,几度停刊、复刊,辗转半个中国,一直挣扎到1945年抗战胜利。

这个学会和这份刊物是民国期间关于日本研究最为严肃、最具学术性的机构,但在笔者的视域范围内,发现研究界很少有人提及这个学会和这份刊物,比如在《中国党派社团辞典》[1]和《中国现代社团辞典》[2]中根本没有记录“日本研究会”。即使偶有提及,也是语焉不详,甚至错误百出,比如在《中文期刊大词典》中这样记录:“《日本》,日本研究社、日本杂志编辑部编,……月刊,上海,华通书局发行,原名为《日本评论三日刊》。”[3]这里有两个错误,一是时间颠倒,应该先有《日本》,后改名为《日本评论三日刊》;二是发行所,先是由华通书局发行,第二卷开始由光华书局发行。可能是因为该杂志一直与抗战的炮火相始终,现在留存下来的已经很少,所以关于《日本评论》的介绍更是语焉不详,笔者不再一一赘引。为了不使这份在抗战中影响颇大、在日本研究中颇有价值的学术刊物湮没于历史,笔者对一些相关的史料进行了整理,以供研究参考。

日本研究会于1928年成立于东京,初期的主要成员有刘百闵、罗翊群、林本乔和徐逸樵等人,1930年创办了机关刊物《日本》,编辑人员在东京,但在上海发行,并在《日本》第1卷第1号发表了《日本研究会宣言》。“九一八”事变以后,学会由日本东京移至南京,并且扩大组织、广征会员,推举戴季陶、陈大乔、许寿裳等人为正副会长,刘百闵、雷震、林本乔、龚德柏、徐逸樵为理事,这是学会最为鼎盛的时期。“七七事变”以后,会员大多参与到抗战行动中去,人力物力均无以为继,机关刊物也就被迫停办。1940年以后,《日本评论》的核心人物刘百闵组建了“中国文化服务社”,虽然复刊发行了《日本评论》,但日本研究会这一机构却是名存实亡了。*关于日本研究会的详细情况可参见《日本·发刊词》,《日本研究会宣言》(《日本》第1卷第1期),《斥冒牌的〈日本评论〉》(《日本评论》第11卷第3期)等文章。

虽然日本研究会盛衰有变,但其机关刊物《日本评论》却是十分顽强,两度停刊、两度复刊,本文根据相关史料把《日本评论》的发展变化大体上分为四个时期:《日本》期、《日本评论三日刊》期、《日本评论》前期和《日本评论》后期。

《日本》期:1930年7月,日本研究会的机关刊物《日本》出版,定为月刊,编辑者为日本研究会和日本杂志社,由上海的华通书局发行。《日本》发行到第1卷第6号以后,由于与华通书局发生了经济上的纠纷,以至于出版延期,后改为由光华书局出版发行,于1931年6月出版了第2卷第1、2号的合刊,同年7月第3、4期合刊出版。名为《日本》的杂志共出了2卷10期,每期多是长篇的学术文章,煌煌数百页。

《日本评论三日刊》期: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学会由上海迁至南京将军巷四号。杂志同人有感于国势危急,月刊周期较长不能及时传递信息,遂由月刊改为三日刊,杂志也改名为《日本评论三日刊》,1931年11月9日出第1期。这一时期的《日本评论三日刊》发起“征倭论”,鼓励宣传全民抗战,并及时报告侵华日军的动态和日本国内的情报,影响颇大。后因“三日刊,篇幅短少,致富有研究性质的长篇论文无从登载,若二种同时并出则又阻于经费”[4],经第四次理事会决定,第23期出毕,复改为月刊。

《日本评论》前期:刚刚决定恢复为月刊,上海发生“一·二八”事变,因战火影响,《日本评论》被迫停刊半年,于1932年7月复刊出第1期,由日本研究会自己编辑自己发行,到第5期时改由上海光华书局发行,编辑部仍在南京。后因“委托上海光华书局,颇感不便,复以经费及其他种种关系,出刊每多延误”[5],从第3卷第1期改由南京正中书局发行。1937年6月15日出版第10卷第5期后,发生“七七事变”,抗战全面爆发,南京沦陷,《日本评论》被迫停刊。这一时期的《日本评论》的栏目设置也较为规范、成熟,设有时事评论、论著、调查资料、特载、时事汇集(一般是上个月的日本大事记)、外论先辑等,并且每年出一期“新年特大号”,即“****年日本之总结算专号”,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军事、金融等方面进行总结。从1932年到1937年,是《日本评论》发展得较为稳定、持久的时期,共出版杂志10卷46期。

《日本评论》后期:根据刘百闵的回忆,“从七七到八一三,南京不久即整天整夜在警报中,本刊因无法出版,以后远迁武汉,以后辗转移渝,因特质上材料上种种关系未敢轻易再复刊”[6],直到1940年2月1日《日本评论》才复刊出版,此时已经停刊“整整二年又六个月”了。因为抗战时期的大后方物资紧缺,特别是印刷材料更为珍贵,与南京时期的《日本评论》相比,重庆时期的杂志容量缩减,纸张粗糙,印刷也远不如前期的精美,可见当时抗战之艰难。即使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日本评论》顽强地生存下来,1941年3月从第13卷第3期改为半月刊,1945年元月出完第18卷第1期后终刊。

更有戏剧性的是,几乎与《日本评论》在重庆复刊同时,竟然也有一份同名杂志在上海大张旗鼓地复刊,并且连刊头的题字都模仿得一模一样。是谁在上演冒名顶替的闹剧呢?原来是汪伪政权为了媚日,文化汉奸周佛海利用《日本评论》昔日之影响,假冒日本评论的创始人,于1940年3月在上海堂而皇之地复刊了《日本评论》,并在1940年3月6日的《大陆新报》上发表了题为《文化的先驱列车,日本评论辉煌的复刊》的文章进行宣传造势。上海版的《日本评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杂志,在其《复刊词》及汪精卫的《新年献辞》中明目张胆地鼓吹“中日提携”、“东亚共荣”等反动言论,混淆视听,蛊惑人心。重庆方面很快知道这一消息,刘百闵、徐逸樵等杂志同人义愤填膺,由徐逸樵撰写了义正词严的声明和批判,痛斥周佛海“无耻地公然以十年前的《日本》创办人自居,其卑鄙龌龊的行为,一如汉奸们剽窃中国国民党的名义而妄自改窜者如出一辙”,“当我们研究敌情,鼓吹抗日时,他们所做的只有恐日梦,所以患的只有恐日病,所往来于脑中的只有如何乘机脱逃,拜倒日阀膝下。”[7]但周佛海等人厚颜无耻,竟然顶着骂名把假冒的《日本评论》出版至1944年7月,共有5卷之多。

上海版的《日本评论》虽然是冒牌货,但因为有伪政权的财力扶持,办得图文并茂,印刷质量也比较高。相反,重庆因物资紧缺,并且整日在敌机的轰炸之下,《日本评论》(重庆版)的制作和发行都比较艰难,所以重庆版的《日本评论》流传并不是很广,现在好多图书馆都没有馆藏,倒是冒牌货留存下来的比较多。笔者有幸找到了所有版本的《日本评论》,略加整理,立此存照。

日本研究会和《日本评论》(包括前期的《日本》和《日本评论三日刊》)是一个旗帜鲜明的爱国团体和爱国期刊。研究会成立于“济南惨案”之后“九一八”事变之前的国难当头之日,《日本评论》终刊于抗战胜利之年,与轰轰烈烈的抗日行动相始终。同时作为一个学术研究机构和一个学术刊物,他们的抗日爱国行动也是以学术研究为根基,具有自己鲜明的特色,并且基本上是一以贯之,历经十数年不变。

1928年“济南惨案”发生以后,日本研究会同人忧心于日本“斗瓢倾尽醉余梦,踏破支那四百州”的侵略野心,同时又有感于日本对中国研究之深入、细致而中国对于日本研究之薄弱,这种忧患意识和良苦用心在《日本》发刊词中有明确表述:

日本对中国侵略之行所无事,固然在海陆军之强,兵器战舰之犀利,但是尤足使人惊心动魄的,是在于他们的学术侦察队,我试跑到东京的书店去看,他们所著关于中国问题的书籍,真不知有多少?……举凡中国的某县某村、某山某水,山高几尺,水阔若干,某地人口若干,某地出产什么,生产消费的统计,社会风俗的变迁,无不详细缕述,开卷暸然,我久居乡土所未知的,他们都已经知道,其他秘密而未公开的图籍,还不在少数。……一旦国少有变,二十四小时之内,即是使我国亡国而有余,多么可怕他们学术界的侦探。[8]

身处日本的留学生深切体味到了日本“学术界的侦探”的可怕,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于是直言不讳地说:“我们留日的学生要直承不讳的去做日本政治经济的谍查,去做日本的社会教育的侦探。”“‘日本研究会’就是秉着这个使命而产生,《日本》月刊也就是秉着这个使命而出版。”[8]抱着“刺探敌情”的“爱国心”去研究日本,这是日本研究会成立和杂志出版的宗旨,在此后长达15年的出版生涯中,杂志的规模、容量、栏目内容因时而变动较大,但其最初的宗旨却从没动摇。1940年,《日本评论》在重庆复刊时,刘百闵再次重申:“战时最重要的工作,在于明暸敌情,就是战后,敌人惨丧之余,我们亦不可忽视了已败的敌人。因此,本社同人深信,抗战以前,我们对敌的工作是侧重在警戒,而抗战以后,我们对敌人的工作,应该侧在研究,这是本刊复刊,本社同人所共知的工作。”[6]而汪伪政权的周佛海等人却倒行逆施,高唱“卖国调”,使《日本评论》的声誉严重受损,无怪乎重庆方面义愤填膺。

《日本评论》还有一个鲜明的特色就是学术性和科学性。作为一个爱国的社团和杂志,它与其他爱国团体一个非常显著的区别在于,在《日本评论》上很少有那种口号式、极具宣传性的文章,这是一个旨在从学术和科学的角度深入研究日本,以供国人参考的刊物。所以杂志上所登载的大部分是严谨、平实的学术论文,内容涉及日本的政治、经济、金融、教育、军事等方方面面。因为撰稿者大部分是身处日本的留学生,资料来源比较丰富,论文中随处可见大宗的数据、图表。如高义的《日本海军概况》一文,详细披露了日本海军“主力战斗巡洋舰、飞机母舰(即航空母舰)、驱逐舰和潜艇”的“名称、排水量、吃水、速力、员兵(即服役人数)、主炮、副炮、高射炮、鱼雷管、探照灯、载飞机数”等重要参数,[9]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务实、严谨的治学态度。

《日本评论》上的抗日宣传都是本着科学精神向国人宣传积极抗日的主张,不但有《斥大亚细亚主义》等直接揭露日本包藏祸心的阴谋,更多的是通过《最近日本财政经济的危机及其政策》《日本国库枯竭:岁入不足一亿二千余万、近又发行公债四千万元》《太平洋战争中日本之弱点》《日本国家财政与社会经济之破绽》《最近国际形势与日本经济的危机》等文章,详细调查披露了日本国内的政治和经济危机,科学地预言了日本必败,鼓舞国人士气。“九一八”事变后,《日本评论三日刊》率先提出三点抗日“希望”(其实是抗日主张):第一,抗日运动之科学化;第二,抗日运动之民众化;第三,抗日运动之持久化。[10]这种科学的预见和主张与后来毛泽东同志的《论持久战》等著作中对敌形势分析有惊人的一致,

报道的及时性、研究状态与日本国内情势发展的同步性也是《日本评论》作为一个学术刊物难能可贵之处。因为撰稿人大部分是留日学生,所以能够及时准确地报道日本国内的信息,特别是在出版三日刊时期,每隔三天出版一期,及时报道侵华日军之动态和日本国内的形势,让国人清楚地了解敌情,“造成风气,树立民族自尊心”。每年的新年特大号都是对上一年日本研究的总结,一般是从“政治、经济、教育、军事、文化、产业、人口”等诸多方面进行总述。此外,《日本评论》每期都有“时事汇集”一栏,登载日本上个月的大事记,《日本》杂志上每期还分门别类地登载了日本国内上月出版的各种书籍。《日本评论》研究的同步性使我们能够及时准确地了解日本,以及对抗日形势做出正确分析和推断起到了重要的参考作用。就这一点而言,即使是在通讯相当发达的今天,我们对日本的研究可能也很难做到如此同步。

中国从1896年开始向日本派遣留学生,到抗日战争爆发前,前前后后不下十数万人,但历数研究日本的论著,除早年黄遵宪的《日本国志》、戴季陶的《日本论》等著作外,专门研究日本的严肃学术著作并不多见。《日本评论》所列的撰稿人名单中几乎没有人们耳熟能详的文化名人(郭沫若等人在重庆时期虽然也为该杂志撰稿,但数量很少),但杂志所登载的文章,学术态度非常严谨,绝少有大而无当的空洞文章。这些文章不仅在抗战时期发挥了重要作用,即使是在今天,对于我们研究日本也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日本评论》创建于国家危难之时,终刊于抗战胜利之年,挣扎了15个年头,杂志同人的爱国之情可感,杂志的学术价值也应该为日本研究史所铭记。

[1]王进,杨江华.中国党派社团辞典[Z].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

[2]章绍嗣.中国现代社团辞典[Z].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4.

[3]伍杰.中文期刊大词典[Z].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1286.

[4]日本研究会.日本研究会紧急启事[J].日本评论三日刊(南京),1932(24).

[5]本刊启事[J].日本评论,第3卷第1期.

[6]刘百闵.复刊所感[J].日本评论(重庆),第11卷第1期.

[7]徐逸樵.斥冒牌的《日本评论》[J].日本评论(重庆),第11卷第3期.

[8]逸尘.日本·发刊词[J].日本,第1卷第1期.

[9]高义.日本海军概况[J].日本评论三日刊(南京),1931(8).

[10]日本研究会.日本评论·发刊词[J].日本评论三日刊(南京),1931(1).

[责任编辑:赵晓兰]

于九涛,男,文学博士。(中国画报出版社,北京,100048)

G219.29

A

1008-6552(2017)05-003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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