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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大西洋省区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之意义探究

2017-01-28加拿大黛安DianeTye方云王均霞

民俗研究 2017年3期
关键词:新娘单身

[加拿大]黛安·泰(Diane Tye) 著 方云 译 王均霞 校

加拿大大西洋省区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之意义探究

[加拿大]黛安·泰(Diane Tye) 著 方云 译 王均霞 校

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是北美婚礼庆祝活动中为人所熟知的部分。1995年时,此派对只是在加拿大大西洋省区盛行,该调查通过对派对中处于特殊“阈限期”的新娘及其女伴种种不同常态的举止,以及具有直接性意味的游戏,揭示出女性聚会的真正意涵是为“隐性的女性主义编码”,是对传统女性角色界定以及男性作为性主体提出的挑战。2016年的调查则表明,随着时代与工业技术的发展,如今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已成为婚前庆典的部分。虽然形式与细节有了变化,但派对所传达的深层次的女性诉求,以及女性游乐、女性友谊、女性性征以及性别角色的糅合,仍与20年前的聚会保持着延续性,但是也更为复杂和多元。在未来20年,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作为一种女性主义声明的力量仍会不断演进。

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女性主义;女性性征;社会性别角色

女性告别单身派对(bachelorette parties)是北美婚礼庆祝活动中为人所熟知的部分,聚会喧闹,参加者均为女性。本论文旨在探析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意涵。1995年,当我和我的同事,人类学家安·玛丽·鲍威尔(Ann Marie Powers)注意到时,女性告别单身派对还只是在加拿大大西洋省区盛行。我们的民族志研究发现此类派对传递了极为复杂的信息。同时,它们挑战了女性的传统社会性别角色,它们又将女性“性欲化(hypersexualized)”,将男性身体“商品化(commodified)”。2016年,当我重回此项研究时发现,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已成为大多数年轻女性所期盼的婚礼庆贺活动。尽管二十多年过去了,单身派对已有所发展变化,但是它的原初意义仍保持完整。

一、1995年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

1995年,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或“母鹿派对(Stagette Party)”(在英国亦被称为母鸡派对(a hen party)),在我生活的加拿大东海岸渐为流行。1980年我结婚时,还未听说此类派对,但是15年后,它日渐普遍,成为一种婚前的庆贺习俗。任何一个给定的周末,在城市的酒吧区域,像纽芬兰的圣约翰(St John’s, Newfoundland),你都能看到喧闹的年轻女性群体。她们簇拥着身着写有“Suck for a Buck”字样T恤的新娘。这件T恤的正面缝着些糖果,她们以一美元的价格邀请男士咬下一颗糖果。我见之极为困惑甚至有一些震惊。如果年轻女性们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些习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种习俗?当我与派对中的年轻女性交谈后,愈加疑惑。她们强调这如何有趣,甚至还告诉我,她们已经开始期盼自己的婚前告别单身派对早日到来了。事实上,她们已将此婚前狂欢看得比其它婚前习俗更重了,如“新娘送礼会(the shower)”和“婚礼彩排派对(rehearsal party)”,有些甚至将告别单身派对看得比结婚典礼本身还要重要。当我问这派对为何如此有趣,为何对她们如此重要,又为何要以此种特别的形式进行时,一位女性思考了一下,回答说:“这是一种女性主义声明(a feminist statement)。”(受访者Mansfield 1995)。她的回答让我困惑。作为一名女性主义研究者,我从未想过此派对对女性有如此积极的影响,更不用说作为一种政治声明了。我尝试更好地去理解告别单身派对中这些年轻女性的诉求,并试图挖掘此派对的潜在意义。我和安·玛丽·鲍威尔——彼时她是新斯科舍省(Nova Scotia)沃尔夫维尔(Wolfville)阿卡迪亚大学(Acadia University)的一名人类学家——一起,共同访谈了15名二十来岁到三十出头的加拿大大西洋省区的年轻女性,她们均参加过告别单身派对。我们在沃尔夫维尔一起参加了一个女性告别单身派对,随后安·玛丽又去了纽芬兰圣约翰的第二个派对。以下我借鉴了我们原来发表在《妇女研究国际论坛》杂志上的一篇文章《性别、抵抗与游戏:加拿大大西洋沿岸的告别单身女郎聚会》*Tye, Diane and Ann Marie Powers, “Gender, Resistance and Play: Bachelorette Parties in Atlantic Canada”, Women’s Studies International Forum, 1998, 21:551.p.61.中的一些发现。

1995年3月底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和安·玛丽一起参加了一个在众多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中被形容为典型的派对。这是一场由三位合住的女性为她们一位即将结婚的朋友操办的。其中至少一位还要参加新娘派对(bridal party)。客人们也都是新娘的女性朋友。除了我和安·玛丽以外,来参加派对的客人年龄均在20岁上下。客人们晚上七点左右便聚齐了,为的是给半小时后到来的新娘一个惊喜。这位新娘还以为,她只不过是在前往大学俱乐部之前顺便到她朋友的住处小酌几杯呢。

晚会进行的第一部分,正如新娘所预料的,与普通的周六夜晚无异,虽然人比平时要多一些。客人们闲聊着,多数喝着啤酒或者红酒,嘴里嚼着商店里买的诸如薯片之类的零食。第一个小时里,只有那些彩带和其他悬挂在公寓里的装饰,以及新娘穿的一件装饰了唇形贴纸和口号的T恤(派对组织者考虑了新郎的要求,没让新娘穿带有“Suck for a Buck”字样并系着糖果的T恤),暗示了这是一个特别的事件(special event)。当新娘打开为她准备的礼物时,事情开始变得活泼起来。坐在贴着彩色纸带的椅子里,她打开了几样礼物,所有的都是有性意味的,大多数都是滑稽的。这包括:性感内衣;足有三英尺长、装饰着红色羽毛的丝制阴茎;装有发条的阴茎;各种颜色与式样的避孕套;精子状钥匙扣;新娘被迫戴在脖子上的阳具状自慰器。礼物打开的时候,客人们给予戏谑的以及带有性影射的评价,以此来逗弄新娘。随着她们开始彼此之间以及与新娘有更多互动,气氛高涨起来,准备开启派对的下一阶段。

新娘拆完她的礼物后,她被告知即将开始玩游戏了。在90年代,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上这些带有明显性暗示的游戏屡见不鲜。这些“成人版”游戏,客人们可能在她们孩童时的生日派对上玩过,或者在另一个成年女性聚在一起玩游戏的场合——新娘送礼会(wedding showers)上遇到过。例如,一个大家熟知的儿童游戏:给驴别上尾巴。游戏者须被蒙上双眼,手拿一条纸尾巴,去给挂在墙上画中的驴别上。而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上成人版的游戏,却是拿着阴茎,给花花公子装上。这个案例是另一个儿童游戏的成人版,主人将新娘的双眼蒙上,然后让她去辨别几种食物,如剥了皮的葡萄。

隐于游戏之后的真实目的,却是去蒙上新娘的双眼。当组织者揭去新娘眼睛上的遮盖物后,新娘会发现她正瞪着今晚的消遣对象——一位脱衣舞男。在派对之前,宾客们会合资雇佣一位脱衣舞男,这是专为新娘准备的一个惊喜。在询问女宾们他将被允许脱去多少之后——她们保证他可以脱到一丝不挂,脱衣舞男便开始在音乐的伴奏下表演三支曲子的脱衣舞。大部分女宾们显然很享受他的表演,她们会随同音乐一起哼唱,鼓动他脱下衣服并拍照,但并非所有的人反应一致。有些宾客明显表示不适,她们逐步后退,看上去很尴尬。作为脱衣舞男关注的焦点的新娘,应和着别人向她提出的任何要求。就像她整晚所表现的那样,新娘十分大度(the good sport),她大量饮酒,并热烈地回应脱衣舞男的表演。

当雇佣脱衣舞男时,有一个约定是必须在晚上十点以前结束表演。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一个特点就是,以家庭中的聚会开始,以宾客另觅欢处而结束。脱衣舞结束后不久,宾客们穿上外套,直奔大学酒吧而去。这时候,我和安·玛丽离开了。我们想给这些年轻女性一点空间。她们已经慷慨地邀请我们参加派对了,我们担心尾随而去,可能会扰了她们的兴致。况且,我们也不认为我们需要去观察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后续活动,它变成了一项夜饮及与其他大学生的酒吧社交活动。我们早早地在派对之后的一周便与新娘和组织者联系,去了解这一晚余下的活动以及她们对这次派对的看法。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派对极其成功。很显然,那个晚上新娘延续了早些时候设定的模式,在那个晚上领头投入到热闹的活动中,比其他人演得、跳得更生动,喝得更多。还不到午夜,她已烂醉如泥,在卫生间呕吐不止,女伴们只好叫来她的未婚夫把她带回家。新娘和组织者们都认为,派对相当完美且乐趣无穷。

二、1995年告别单身女郎聚会的意义

那么,为什么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以及整体上其他类似的告别单身派对看起来如此有趣,我们访谈的年轻女性评价如此之高?从1995年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我和安·玛丽看到了其与阿诺尔德·范·热内普(Arnold Van Gennep)“通过仪式的”三重结构(即分离(Separation)、过渡(Transition)与融合(Incorporation)*Van Gennep,Arnold, The Rites of Passage. Trans. Monika B. Vizedom and Gabrielle L. Caffe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06. Original work published 1908.)。中的“过渡阶段(Transitional phase)”的错综复杂的关联之吸引力。在以“阈限(liminality)”为特征,以及被维克多·特纳(Victor Turner)描述为“模棱两可(Betwixt and Between)”*Turner,Victor, A Forest of Symbols.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67.的过渡阶段,世界会“翻转(Inside out)”*Babcock,Barbara(ed.). Reversible Wold.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68.。既不是已婚也不再是单身,新娘占据了一个阈限位置,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正是利用了这个阈限位置。它为新娘提供了一种庇护,可以允许她以一种正常情况下不会如此的方式去说去做,如用痛饮、用外向的举止吸引人关注她、谈论性,穿着挑逗,排在等待进入酒吧的队伍前面,进去之后邀请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共舞,或是成为她寻宝游戏(scavenger hunt)的对象。事实上,这种“阈限”适用于每一位参加派对的人,所有参与者都可以参与到此种行为之中。这个夜晚,女性短暂地脱离了既往对于性别的界定,日常生活的规则不再适用。

我们将女性告别单身派对视为“隐性的女性主义编码(implicit feminist coding)”的一种表达,此术语由琼·拉德纳(Joan Radner)与苏珊·兰泽(Susan Lanser)提出。*Radner, Joan N.and Susan S. Lanser, “Strategies of Coding in Women’s Culture”, In Feminist Message: Coding in Women’s Folk Culture,Joan Rader. Urbana(ed.),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3, pp.1-30.作者们认为,历史上有诸多女性的表达文化被编码,并依赖于“一套信号词(signal-words)、形式(forms)、行为(behaviors)、某种形式的能指(signifier of some kind),以保护创造者免于公然表达特殊信息的后果。”*Radner, Joan N.and Susan S. Lanser, “Strategies of Coding in Women’s Culture”, In Feminist Message: Coding in Women’s Folk Culture, Joan Rader. Urbana(ed.),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3, p. 3.她们提出,编码所表达的女性主义信息(feminist messages),是对女性从属地位某些方面的批判。*Radner, Joan N.and Susan S. Lanser, “Strategies of Coding in Women’s Culture”,In Feminist Message: Coding in Women’s Folk Culture, Joan Rader. Urbana (ed.),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3, p.3.女性对于她正在使用隐性的女性主义编码,可能察觉到了也可能没有觉察到,其意义来自于语境(context)中的表演(performance)。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包含了拉德内和兰泽所说的六种隐性编码形式中的大部分:挪用(appropriation)、并置(juxtaposition)、干扰(distraction)、间接(indirection)、琐碎化(trivialization)、无能(incompetence)。

正如单词“bachelorette”或“stagette”所示,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与男性告别单身派对(male bachelor party)之间有一种直接的关联。男性告别单身派对是一种典型的朋友们为新郎主办的、全部由男性参加的活动(an all male event)。我们访谈的女性将两种派对的若干要素作了比较,包括痛饮、性调侃/影射。我们被告知,“如果男人们可以这么做,我们也可以。”她们赋予两种派对以历时性联接——男性举行此种派对已多年,现在女性也应有自己的告别单身派对;同时又为二者赋予了共时性联接——如果新郞和男伴们可以在周六的晚上外出聚会,那么新娘和女伴们也无需待在家中。而事实上,根据一位女受访者的经历,她所参加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均是征得新郞同意的状况下组织进行的。

挪用(Appropriation)作为一种女性主义编码的形式,其所包含的一些要素,通常与男性文化,或者与女性主义意图相适应的、女性主义的男性中心主义意向(androcentric images of the feminist)相关。*Radner, Joan N.and Susan S. Lanser, “Strategies of Coding in Women’s Culture”, In Feminist Message: Coding in Women’s Folk Culture, Joan Rader. Urbana(eds.),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3, pp. 1-30.拉德纳与兰泽全方位地描述了策略性的挪用(strategic appropriations),从直接借用和重塑,到颠覆和完全的戏仿(outright parody),这些形式似乎都在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上出现了,派对中的女性们表现得有点儿像“那些男人”。正如新郞在男性告别单身派对上一样,新娘被期待能大度,能接招抛向她的任何事情。我们访谈的一位女性认为,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是否成功取决于新娘本人的意愿:“我想,你必须有一个愿意做任何事的新娘。”(受访人:Evans 1995)我和安·玛丽参加的派对证实了这一点,那晚的新娘确实是表现最为活跃的一位,开玩笑、跳舞、喝酒,最后比任何一位醉得都厉害。而对于男性而言,成为一个大度的人标志着典型男性特质的内化,如情绪上与身体上的强健。*Lyman, Peter. “The Fraternal Bond as a Joking Relationship: A Case Study of the Role of Sexist Jokes in Male Group Bonding”, In Men’s Lives, Michael S. Kimmel and Michael A.Messner(eds.) , New York: MacMillan,1992,pp. 143-54. Taft, Michael, “Men in Women’s Clothes: Theatrical Transvestism on the Prairie”, In Undisciplined Women: Tradition and Culture in Canada, Pauline Greenhill and Diane Tye (eds.), Montreal & Kingston: McGill-Queen’s University Press,1997, pp. 131-38.通过吸收男性告别单身派对的模式,女性至少有一个晚上像男人那样逞能。但我们访谈的部分参与者强调,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与男性派对的不同就在于她们并不想让她们的贵宾蒙羞。一位参与者说道:“我并不知道,对于女性来说,羞辱女伴,是否与男性羞辱他们的男伴同样重要。我想这更多是为了找乐子,我觉得基本上你知道究竟可以将这个人推至多远,当得知接近冒犯的地步或者你能看到她们挣扎的时候,你得适可而止(back off)。”(受访者 Montgomerie 1995)

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中某些最为复杂的“挪用”展示,描述了女性与男性的性别特征。当她们玩给花花公子安装生殖器的游戏,或送给新娘精子状的钥匙扣游戏时,年轻女性们通过象征性颠覆(symbolic reversal)来实现其自身性别(sexual)的客体化(objectification)。阴茎,通常被建构成有力的,在此却是柔和的(benign)并被戏谑地对待,男性性征被去中心化(decentered)了。在我们参加的派对中,男性脱衣舞者被女性喧闹嘻笑相迎,而通常女性是被禁止这样做的。

拉德纳和兰泽写道:“讽刺(irony)与模仿(mimicry)常常是‘挪用’形式的要素,其中父权认定的女性地位被夸张地重复以便揭露它。”*Radner, Joan N. and Susan S. Lanser, “Strategies of Coding in Women’s Culture”, In Feminist Message: Coding in Women’s Folk Culture, Joan Rader. Urbana(ed.),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93, p.10在男性告别单身派对上,新郎有可能被“女性化”和“他者化”(othered)*Williams, Clover Nolan, “The Bachelor’s Transgression: Identity sand Difference in the Bachelor Party”, 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 1994, 107: 106,p.120.,而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上的新娘却不会被“男性化”。相反,对她的羞辱是在装饰形式如露骨色情的T恤中采用女性过度性化(hypersexualization)的形式。在我们参加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上,女性的过度性化体现在每一个转变上,从性感内衣礼物到当脱衣舞男舞蹈时她们对性行为的模仿。

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为女性性征的表达创造了一个安全的空间。至少,在传闻中不少男性告别单身派对,不说毁掉了婚礼,但多少对婚礼或是夫妻关系造成了危害。比如,将烂醉的新郎放在火车上,第二日婚礼的早晨他却在另一城市醒来;抑或是故意剃光新郎的头,毁掉他的婚礼摄影;更不用说那些在告别单身聚会上为新郎招妓等诸如此类的恶作剧,确实具有潜在的破坏性。相比之下,女性更为强调照顾她们的新娘。她们要确保她的安全,绝不做会危及婚礼和她的婚姻关系的事。正如一位女性评价的那样:“没人会跟脱衣舞男回家,我想女人们比男人们更会照看新娘。这一切都在无伤大雅的乐子中完成。”(受访者Lush 1995)

在此界限之内,女性觉得能控制她们的性征,至少在这一晚,她们是有性的主体。一位参与者注意到:“为什么女性在告别单身派对上会有如此美好的时光,正是因为自由,虽然这不是绝对的自由,只不过是告别单身派对上的一段特殊时光,尽管如此,这仍是自由。”(受访者Evans 1995)礼物与游戏,充当了女性露骨的色情交谈的道具,这是处在女性气质的典型文化建构之外的。酒精只是让女性这种反转的愉悦增强,就像在礼物中象征性地描绘男性生殖器与精子,犹如它们是女性自己的身体部位一样。

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部分力量源于并置(juxtaposition),是另一种拉德纳和兰泽所指的女性主义隐性编码。并置并不仅见于以通常更适用于女性的方式对男性身体部位和性别进行商品化,同样也见于另一与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相关的婚前习俗:新娘送礼会(the bridal shower)。新娘送礼会是自二战后在北美广泛传播的庆贺形式。不同代际的女性群体聚集到一起,她们当中许多人与新娘的母亲而不是新娘本身有更多联系。由于新娘的新角色是家庭主妇,所以送礼会全副装备新娘。*Grant,Gail, “Getting Started: Outfitting the Bride in Seaside”, Canadian Folklore Canadien,1993,pp.15.2:69-82. Montemurro,Beth,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Bold: Bridal Showers and Bachelorette Parties”, New Brunswick, New Jersey.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 2006.鉴于越来越多的情侣在婚前已同居,新家早已备置妥当,因此越来越多的宾客直接送钱作为礼物。而传统上,送礼会上的礼物是诸如烘焙器皿和毛巾之类用来装备新娘的厨房和壁橱的礼物。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上性化(sexualized)的礼物,与新娘送礼会的礼物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颠覆了传统家庭之内的女性角色。几乎没有例外,年轻女性们都表示不喜欢新娘送礼会,她们发现送礼会很乏味,并且可能与她们不相干。它看起来更多地满足了新娘母亲的趣味,是汇集新娘母亲的那些不能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的方式。类似地,这些在新娘告别单身派对上所玩的、性化的派对游戏中的幽默,源自于新娘送礼会上与新娘的祖母以及她的母亲的朋友玩的更清白版本的游戏的并置。在送礼会上,常常会有一些经过伪装和编码的关于性的谈话,但是在告别单身派对上,这些都很直白,无需遮掩。送礼会将女性牢固地置于家内,而单身派对却将女性带出家门,将夜晚活动的最后部分放置在诸如酒吧这样的公共场合里。

使用小词缀“ette”来指称女性派对——bachelorette或者stagette,以示琐碎化(trivialization)。琐碎化是拉德纳和兰泽所指的女性主义隐性编码的另一种形式。“Bachelorette”这一名称将事件及其破坏力量都化为最小。谁还能把bachelorette当真呢?但告别单身派对为年轻女性提供了一个颠倒性别角色的机会,至少暂时性地成为了有性的主体(sexual subjects)。新娘的朋友们为她提供了一个从婚礼筹备中脱身喘息的机会,她们一起夸示社会建构的女性典范以及成为一个好女人意味着什么。她们进行角色转换,或者看起来如此。当然,她们中许多人的伴侣对于女性参加告别单身派对有些紧张,似乎将之视为一种颠覆与抵抗。1995年,一种新型的将男子与女子组合于一起的告别单身派对,如“Jack and Jill”或者“Stag and Doe”派对*译者注:Jack and Jill是指男女混合的聚会形式,同样Stag and Doe Party也是此种男女混合的聚会。,提供了一种替代性选择——即便女性并没有接受,因为她们认为这并不如全是女性的派对那么有乐子。她们担心,“Jack and Jill”会成为一个家庭派对,男子聚集在一个屋,女子聚集在另一个屋,通过大家的同一在场审视着对方。

1990年代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是一个复杂而又多义的表达,它既强调了维持现状(status quo),同时又为改变做好准备。它性化(sexualized)了女性,试图通过商品化男性身体来改变性别化的权力动力学(gendered power dynamics),同样,女性身体也被历史性地、不知不觉地强化了强制性的异性恋。不过,女性自己将此派对理解为颠覆。

三、2016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有怎样的演变。2016年深秋,在距我和安·玛丽·鲍尔斯最初的调查21年后,我又重回我的研究,试图探究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当下形式与信息。我访谈了5位年龄在二三十岁的加拿大大西洋省区的年轻女性,其中一位来自新斯科舍省,另一位也来自新斯科舍省,但现今生活在新不伦瑞克省(New Brunswick),还有三位来自于纽芬兰岛,她们至少参加并(或)组织过十几个女性告别单身派对。

乍一看,女性单身派对在这二十年来似乎没有什么太多变化。访谈对象将它描述为女性聚会,也不是没听说过妈妈们参加,但参加者多数还是同龄女子。如今的派对仍沿用90年代的顺序:家里的派对——尽管现在有时也在酒店房间里举行,然后是在一个或者多个酒吧喝酒。游戏与礼物很常见但并非必须的组成部分了,似乎是装饰和简单的食物帮助定义了这一事件。派对仍然围绕畅饮这一核心活动来组织,仍然是利用新娘的阈限。朋友们试探她的限度,而她通过扮演一个大度的人来回应。整个事件(有些派对更甚)持续地挑衅人们的行为规范以及女性性征(female sexuality)和社会性别角色(gender roles)的传统建构。我所访谈的女性对于单身派对的描述,并不完全符合贝丝·蒙泰穆罗(Beth Montemurro)对美国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分类:“内闱女孩之夜(Girl’s Night In)”(与女孩睡衣派对(girls’ slumber party)相似);“外出女孩之夜(Girl’s Night Out)”(与女性朋友夜晚外出相似);女性告别单身派对(The Women’s Bachelor Party)(女版男子告别单身派对);“为所欲为(Anything Goes)”派对(最为狂野的派对,最离经叛道的行为)。*Montemurro, Beth, “Something Old, Something Bold: Bridal Showers and Bachelorette Parties”, New Brunswick, New Jersey.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 2006, pp.94-107.加拿大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聚合了上述所有派对类型的元素。这些女性声称她们极为享受派对的夜晚,仍视之为整个婚礼的最精彩部分,即使新娘不喝酒,她们也愿意组织这样的聚会。

在90年代中期的加拿大大西洋省区,女性告别单身派对还是相对较新的一种现象,而到了2016年,它们是婚前庆典中被接受与期待的一部分,至少对初婚而言是如此。正如一位女性评价道:“这是婚礼经验的一部分,基于一些原因,我们早已被告知这是我们应得的。”(受访者Fisher 2016)现在主要的策划责任落在主伴娘身上,但是多数情况似乎是参加新娘派对的所有成员或若干好友共同承担。下文将会涉及,这是因为操办派对的费用有所上升所致。当物流或其他状况干扰了女伴们组织派对的时候,新娘宁愿自己承担起主要责任也不愿放弃派对。在一位女性的案例中,新娘派对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在婚礼前不多时从城外赶到,新娘便领头组织了她自己的告别单身派对:为她的朋友们订酒店、筹划派对之夜的活动等。

有趣的是,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并未取代新娘送礼会,这看上去有点回归90年代的可能。尽管年轻女性们仍旧不喜欢送礼会,但它们却愈加固不可撼。单身派对没有取代新娘送礼会,相反,二者已经牢固地并肩相伴了。因此,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继续并置新娘送礼会,从中提取幽默与意义。

1995年时,一位女性回想(reflected on)组织这一历史并不长的习俗性的活动的挑战时说,“我们没什么好继续的。”(受访者Williams 1995)今日的聚会已然被熟识。而我在2016年所访谈的每一位女性,在参加她们的首场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之前都已经见到过或者听说过这一派对。她们与朋友去酒吧时目睹过其他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或是十分熟悉北美的影视剧中对该派对的描述。她们知道该期待什么。当下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结构如此精良,组织者有足够的调整余地,有些派对不再有以往那样喧闹的行径。别人告诉我的一个派对包括了保龄球活动(受访者 Fugarino 2016),同时另一位女性正策划着,在传统的家中派对前去酒吧或甜点吧,然后再租一辆豪华轿车去市中心的两个酒吧。(受访者Stewart Hynes2016)

派对策划者拥有了更多选择,部分是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告别单身派对的周边工业也发展起来。装饰、配饰、游戏以及其它供给,不仅在成人用品店售卖,在派对用品商店和一元店里也可购得。包括装饰屋子的横幅、气球,装饰新娘和(或)参加者的头冠、皮毛围巾和T恤,为诸如寻物游戏、给花花公子安装阳具等这些派对游戏特制的道具,还有好些用模具制成的男子阴茎状的冰品和蛋糕以供吮吸,而这只触及皮毛。特色商品即使在廉价品商店也价格不菲,少量物品动辄花费上百美元。派对策划者反倒是更倾向于买一些,再做一些,几位女性描述说制作了她们自己的特别的T恤。然而,即使自制服装和配饰也价格高昂。一位女性注意到定制T恤贴花的开销,这T恤贴花是为她曾帮助策划的派对设计的。(受访者Haytor 2016)

这种可能性只可能源自于供给。与北美奢华婚礼的流行相一致,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也算得上铺张浪费了。*Otnes, Cele C. and Elizabeth Pleck, Cinderella Dreams: Allure of the Lavish Wedding. Oakland, C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3.有一个例外,我与之交谈的女性将她们策划和(或)参加的派对描述为适度的活动,但即便这些派对也包括了租用酒店客房、Air B&B的旅行食宿*译者注:Airbnb是AirBed and Breakfast (“Air-b-n-b”)的缩写,中文名:空中食宿。空中食宿是一家联系旅游人士和家有空房出租的房主的服务型网站,它可以为用户提供多样的住宿信息。,豪华轿车,72座巴士,派对游艇。没人雇佣职业派对策划人和色情演员如脱衣舞男或脱衣舞女了。取而代之的是为新娘和新娘派对成员准备的全是姑娘的拉斯维加斯之旅。在拉斯维加斯的这一周里,她们用一个晚上做“告别单身派对之夜”(stagette night),包括:给新娘穿上白色连衣裙,腰间系着一条腰带,上面写着“Bachelorette”;租用豪华房车;观摩成人秀“Thunder Down Under”*译者注:拉斯维加斯的成人脱衣舞男秀“Thunder Down Under”。;然后外出买醉和赌博。鉴于还有新娘的女伴未能参加这次旅行,她们把在维加斯这一夜称为“派对前奏”,当返回纽芬兰岛,她们还将举行第二次派对,那才算是正式的告别单身派对。(受访者Haytor 2016)虽然这只是访谈中唯一的包括团体旅行的派对(有两位女士的未婚夫与他们的男伴们飞往另一城市过男性告别单身派对),但是旅行对于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除了拉斯维加斯,不管男士还是女士,告别单身派对旅行目的地还包括爱尔兰的都柏林,英格兰的约克,苏格兰的爱丁堡,波兰的克拉科夫,拉脱维亚的里加,加拿大的蒙特利尔。*Thurnell-Read, Thomas, “Tourism place and Space: British Stag Tourism in Poland”,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2012 ,39.2.在加拿大大西洋省区,圣约翰是告别单身派对的标志性的地点,从一位女士的评价中可得到证实,她评价圣约翰的酒吧员工是多么的受告别单身派对欢迎,因为他们常常免除服务费与排除等候,有时还可以为派对人员买第一轮的饮品。

讽刺的是,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策划者被给予大尺度的决策权,男士们却再也不用像20年前那样担心他们的伴侣参加此类派对了。将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建设成为婚礼的常规部分,消除了未婚夫们的恐惧。相对于1995年,男人还经常会为他们的女友参加此聚会而感到不安,2016年我所访谈的女性中,无一报告称她们的男性伴侣会对她们的女性派对表示关切。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已被视为婚礼引导部分。1990年出现的男女混合派对,如“杰克与吉尔”、“公鹿与母鹿”派对,已不再流行,似乎今日大多数人已不再认为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具有威胁性了,它们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了。

四、2016年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意义

现在,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已是婚礼庆贺的常规部分,它们传递了何种信息?虽然5位受访对象最多只是提示性的,但有多种脉络始终贯穿于女性的叙事。她们证实今日的聚会,如20年前举行的一样,继续表达着关于女性游戏、女性友谊、女性性征及其社会性别角色的观念。

与我和安·玛丽·鲍尔斯在1995年的研究发现一样,如今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仍是玩乐。*Montemurro,Beth, “Sex Symbols:The Bachelorette Party as a Window to Change in Women’s Sexual Expression”, Sexuality & Culture, 2003, p.25.像一位女性描述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吸引力一样:“这更多是关乎幽默,让新娘有点尴尬但多数只是为了逗乐。”(受访者Fisher 2016)我们20多年前做的观察仍然成立:阈限塑造了通过仪式中的过渡阶段。*Van Gennep, Arold, The Rites of Passage, Trans. Monika B. Vizedom and Gabrielle L. Caffe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60. Original work published 1908.在此案例中,新娘在订婚阶段正处于既不是真正的单身但也未结婚的时期,这让她以及派对上的所有人,有了打破社会规范的可能性。通常在酒精的作用下,女性会一反常态,比如挑衅新娘的底线和把注意力引向她们自己。参加派对的女性朋友们往往会和新娘一样或者比新娘获得了更多乐趣,这一点被我所听说的这些派对的数量所证实:在这些派对中,客人比新娘更持久,她们在新娘回家后继续参加派对。我访谈的一位女性更是将告别单身派对视作既是为了新娘,也是为了新娘的朋友,二者同样重要。她说:“我认为很多新娘的朋友想好好打扮一番,然后出门获取注意,这绝对是为单身人士而准备的。”(受访者Fisher 2016)新娘邀请她的朋友们到她的阈限空间,这是新娘对她的朋友们在她的婚礼上付出时间与金钱的回馈。我访谈的所有女性都提到,成为新娘派对中的一员的花费,一个人估计在500至1000美金之间。(受访者Haytor 2016)

在其目的是测试社会规范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上,酒精能减少压抑增添乐趣。就像其他人注意到的那样,新娘有义务配合参与仪式化的难堪(ritualized embarrassment)和性化的游戏(sexualized games),这常常是派对的一部分,畅饮之后这会变得容易些。*Montemurro, Beth, “Sex Symbols: The Bachelorette Party as a Window to Change in Women’s Sexual Expression”, Sexuality & Culture,2003.7.2:3,p.29.Bridget McClure, “Changing Gender Norms for Alcohol Consumption: Social Drinking and Lowered Inhibitions at Bachelorette Parties”, Sex Roles , 2003. 52.5/6.一位女性在回想自己的派对时评价道:“我的角色就是接受玩笑。”(受访者Fugarino 2016)当然,配合有时也需付出代价。我在访谈中得知,有那么一些新娘不胜酒力,不知不觉便饮酒过量,甚至有一位新娘差点酒精中毒。

纵情饮酒促使告别单身派对成为女性友谊的庆典,有助于提升派对参与者之间的团结感。*Montemurro, Beth, “Sex Symbols: The Bachelorette Party as a Window to Change in Women’s Sexual Expression”, Sexuality & Culture,2003.7.2:3,p.29.Bridget McClure, “Changing Gender Norms for Alcohol Consumption: Social Drinking and Lowered Inhibitions at Bachelorette Parties”, Sex Roles , 2003. 52.5/6.这对生活在不同地方且有段时间没见面,或是派对上互不相识的朋友极为有用。在这些案例中,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具有与其他过渡仪式相同的功效,比如入会仪式或捉弄,人们很快打成一片,社群纽带(communal bonds)得以增强。

晚间派对的成功,多数有赖于组织者能够拿捏适合于新娘和派对参与群体的喧闹与离经叛道的性质与程度。由于新娘的职责是纵情玩乐,她的朋友们便尝试把她推出她的舒适区而又不让她感到太不舒适。这并不奇怪,有些新娘在派对筹划时便提早约法三章或者自己也参与派对筹划。不过,贵宾常常有一个惊喜,我访谈的几位女性很自豪于她们在没有跟新娘商量的情况下成功挑衅了新娘的底线。她们说那是因为她们非常了解新娘,她们能把握她的底限(limits),并以新娘能接受而且能娱乐在场的所有人的方式来试探这些底线。

对于这个友谊群体的所有成员来说,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是象征着成年的过渡仪式,这在童年的生日派对或其他活动的性化版本,如玩保龄球活动或是效仿少女时代的外宿派对(sleepovers)活动中得到证实。当一位女性的两位女伴在派对上因她们的友谊团体即将失去新娘而变得烦恼时,她安慰她们说:“我的两位朋友……难于接受这一事实:我的朋友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你知道,她们以为我们的友谊要改变了。我们可能再也不能进行外宿派对了。这很好笑,因为自从高中时代我们就再也没有举行过外宿派对了。自从上次外宿派对,像是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这或许是那种联系的全部丧失。”(受访者 Barrett 2016)

无论是1995年还是今日,这种失去感与通过女性告别单身派对表达出来的对女性性征及社会性别角色的矛盾心态类似。*Eldridge, Adam and Marion Roberts, “Hen Parties: Bonding or Brawling?”, Drugs: Education, Prevention and Policy,2008,15.3.正如一位参加者所述,新娘“即将进入一种更保守的生活方式,一种更严格的生活方式,你即将脱离自由……婚前,你是单身,你是你。我并不想说得这么病态,但是婚后你就不再仅仅是你自己了……我们仍然是朋友。你结婚之后,我们继续做朋友,但是事情已经有所不同。作为妻子,你已有了不同的职责与角色。”(受访者Haytor 2016)这暗含着,通过婚姻,女性将承担起做妻子和母亲的角色,这要求她为她的丈夫和孩子提供更多服务。将来,她的个人自由将变少。

作为一种应对未来缺乏关注与自我滋养的对策,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组织者常常强调,这个夜晚“全是关于新娘的”。她们根据新娘的个性量身定制活动,在尊重她的底线的同时,让她成为关注的焦点。几乎在每一场访谈中,受访者都将她们的朋友们描述成并不喜欢受人关注的人。她们不愿站在舞台中央有助于解释酒精在派对上作为助推剂的重要性。而在这个派对上,新娘的朋友群体外出有着明确的将焦点聚焦于新娘的意图,捎带着关注她们。然而,这也引发了一些复杂的问题,即为女性提供文化机会去吸引积极的关注,甚至进入公共空间,尤其是在晚上进入公共空间。*Eldridge,Adam and Marion Roberts, “Hen Parties: Bonding or Brawling?”, Drugs: Education, Prevention and Policy,2008,15.3.

同样复杂的是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对于女性性征的构建。蒙泰穆罗将美国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传递的信息描述为混合的(mixed)——女性既要性感又不能过于性感——同样适用于我听说的派对。*Montemurro, Beth, “Sex Symbols: The Bachelorette Party as a Window to Change in Women’s Sexual Expression”, Sexuality & Culture, 2003, 7.2: 3, p.21.女性们讨论界限——她们自己的以及朋友的,她们声称,比起较大规模的、更狂野的、带脱衣舞男的派对,她们更喜欢与密友在一起的小派对。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风行,意味着蒙泰穆罗命名的老派的“为所欲为”派对成为了一个参照物,如果不是讽刺的话。*Eldridge,Adam and Marion Roberts, “Hen Parties: Bonding or Brawling?” Drugs: Education, Prevention and Policy,2008,15.3,p.326.正如男性告别单身派对和新娘送礼会能够与女性告别单身派对并置来进行隐秘的女性主义信息的交流*Radner, Joan N. and Susan S. Lanser. “Strategies of Coding in Women’s Culture”, In Feminist Messages: Coding in Women’s Folk Culture. Joan Rader. Urbana(ed.),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1993. p.1-30.,现在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从其他派对中提取一些老派的意象作为女性醉酒与释放性欲的背景也变得可行。女性表达了一种双重意识,即与这些派对保持距离,同时它又允许她们标识为摩登女性,享受其中的乐趣。

五、另一个二十年中女性告别单身派对

在接下来的20年,告别女性单身聚会又将去向何处?在过去的这20年里,商品化程度惊人,我们不得不叩问女性告别单身派对未来的去向。一种以非正式抵抗的形式开始的习俗,是否会成为婚典系列活动中需要大量财政支出的事象?新闻报道明确指出,城市可能遭遇成为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目的地带来的挑战。*Eldridge, Adam and Marion Roberts. “Hen Parties: Bonding or Brawling?” Drugs: Education, Prevention and Policy, 2008.15.3.看电影、电视及其他流行媒体如何呈现女性告别单身派对,以及这些描述又如何影响了现实生活中的派对,这很有意思。最后,我研究的这些派对都是为异性恋女性准备的,在将来,重要的是看派对是否会以及如何被拉拉或者变性的女性所改写。

作为女性主义声明的女性告别单身派对的力量仍在发展演变。今天的派对与往昔一样充满了矛盾的信息。它们庆贺女性的友谊,同时也给予异性恋关系以特权,在它们利用男性和女性的刻板印象的同时继续宣扬女性平等与性解放。这样,感觉派对仍然是反抗与顺从的表达。其转变力量在于控制女性性征的潜力*Montemurro, Beth. “Sex Symbols: The Bachelorette Party as a Window to Change in Women’s Sexual Expression”. Sexuality & Culture, 2003.7.2.,以及女性将派对作为一种将性客体转换为性主体的契机。此种情况与以往相比并无改变,但要完全实现这种转变仍需时日。

附访谈对象:

Barrett, Terra,作者访谈,2016年11月8号。

Fisher, Sarah [pseud.],作者访谈,2016年11月2号。

Evans, Alison,作者访谈,1995年10月26号。

Fugarino, Ginny, 作者访谈,2016年11月14号。

Haytor, Joy,作者访谈,2016年11月16号。

Lush, Tanya,作者访谈,1995年2月15号。

Mansfield, Wendy,作者访谈,1994年12月5号。

Montgomerie, Cindy,作者访谈,1995年3月13号。

Stewart Hynes, Sandi,作者访谈,2016年11月6号。

Williams, Doris, 作者访谈, 1995年6月26号。

[责任编辑 刁统菊]

黛安娜·泰(Diane Tye),加拿大纽芬兰纪念大学(Memorial University of Newfoundland)民俗学系教授;方云,华东师范大学民俗研究所2015级博士研究生(上海 200241);王均霞,华东师范大学民俗研究所副研究员(上海 20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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