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娘为我打补丁
2017-01-28刘正平
刘正平
那些年,娘为我打补丁
刘正平
小时候,成天疯玩,不是上山摘野果,就是爬树掏鸟蛋,衣服常常被撕扯出一个个破洞。回到家里,自然免不了被娘揪着一顿训斥,外加一根3尺长的南竹尾伺候。当然娘也只是虚张声势,吓唬一下,并不是真的打,但我却常常吓出一身冷汗。“打”完后,她把我脱得赤条条的,往被褥里一塞,便穿针引线,开始打补丁。要待她补好衣服,我才可钻出被子。
时有民谚:新三年,旧三年,补补衲衲又三年,一件衣服要穿八九年。娘心灵手巧,善做鞋、刺绣、编织,打补丁更堪称一绝。家里娃娃多,她白天挣工分糊口,晚上在豆大的小油灯下缝缝补补。由于灯火暗淡,而头贴得太近,常常烧焦了头发、眉毛。
后来我去了30多里路外的镇上念初中,虽然也是穿的补丁衣服,但娘为了让我穿戴不太丢人,每次补衣,都是挖空心思。衣服上的小孔,如果只是筷子尖或指尖大小,娘便会在小孔上绣上一朵小花,或一颗小星星,让人看不出这里破了一个洞。
较大的洞口,常用的补法是剪一块稍大于洞口的布块,补于衣面上,像贴了块膏药,外观不雅。娘则把布块垫在洞口内侧,修剪、折叠洞口毛边、密针密线缝在布片上。补疤在衣里内,疤面较小,看着顺眼多了。
我每次回家,于娘是一场灾难。为使我第二天能及时赶回学校,娘常常是彻夜不眠,为我洗衣、焙衣、打补丁。夏夜,山中简陋的老土坯房蚊子特多,趋着灯火蜂拥而至。娘为了赶时间,只能任其叮咬,间或拍打几下。寒冬,破房四面透风,娘常常冻得直打哆嗦,手上一道道皲口子不时渗着血渍。
1979年我上高一,因家里实在困难只好辍学。没多久,时来运转,我被县水泥厂招收为职工。初进厂,领导刻意考验我,分配在厂里的搬运班。那时的搬运班只有原始工具:扁担、畚箕、绳索、竹竿。每天运送石料、煤块,装车、卸车,非挑即抬,都离不开肩膀。衣服双肩处磨损得特别厉害。而肩上的补丁最难补。补不好,扁担压在上面容易硌破皮,或磨出血泡,于是娘费尽心机,力求补得平整。
一个多月后,第一次拿上厂里发的工资,我高高兴兴回家,这个日子刻骨铭心:1979年7月19日,母亲时年58岁。正值夏收大忙,时称“双抢”,抢收、抢插,忙得不可开交。娘在地里累了一天,很晚才回家,看到我衣肩上到处是破洞,娘找块同色的整布把双肩都换下来,打补丁的行话叫端肩,很费功夫。熬至深夜,娘疲惫不堪,瞌睡难耐,结果一头砸在灯台上,摔在地下,再也没有醒来。
母亲一辈子身骨子硬朗,很少生病,即使是伤风感冒也很少。以前虽然也有过几次把头砸在灯台上,额头被砸出了个口子,鲜血直流,她压根儿没当回事,抓把香灰,敷在伤口,用手帕把头一裹,该干嘛干嘛;而这一次却再没有起来,永远离我们而去。
一晃30多年过去了,现在,街上到处都是成衣店,琳琅满目。人们穿衣讲究品牌,穷追新潮。好些男女青年,买件衣服只穿几次,就随手一丢。扔在垃圾堆里半新不旧的衣服随处可见,几乎成了一种污染源。每每见此,我就想起母亲,不禁泪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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