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美学视域下西南氐羌民族舞蹈文化初探
2017-01-28赵睿祥阿坝师范学院纪委623002
赵睿祥 (阿坝师范学院纪委 623002)
生态美学视域下西南氐羌民族舞蹈文化初探
赵睿祥 (阿坝师范学院纪委 623002)
舞蹈是人类在生产劳动过程中不断摸索创造出的一种民间艺术文化活动。西南氐羌民族的舞蹈文化气息浓厚,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本文以西南氐羌民族舞蹈文化为研究对象,论述氐羌舞蹈文化的生态审美观念,从生态美学视角分析民族舞蹈独特的社会功能,揭示和谐共生的民族生态美学理想,探索人类“家园”意识以及民族文化之多元一体、相融并存的重要意义。
生态美学;氐羌民族;舞蹈文化;家园
当下生态文化失衡,学界掀起了反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新高潮,而生态美学作为我国美学研究中讨论最为激烈的话题,它充分反映了大审美经济时代的生态审美观。曾繁仁指出:“生态美学是指在后现代语境下,以崭新的生态世界观为指导,以探索人与自然的审美关系为出发点,涉及人与社会、人与宇宙以及人与自身等多重审美关系,最后落脚到改善人类当下的非美的存在状态,建立起一种符合生态规律的审美的存在状态。这是一种人与自然和社会达到动态平衡、和谐一致的处于生态审美状态的崭新的生态存在论美学观。”因此,生态美学就是将美学作为理论基础去研究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从自然生态中追寻其生态美、自然美、艺术美等,以丰富和美化人们的生活,促使自然生态的平衡与协调。
西南氐羌民族是中国古代少数民族、氐族和羌族的合称,早期生活在黄河上游、青藏高原一带,在受到民族歧视、战争不断等矛盾的冲突下,古氐羌不断迁徙至西南地带,躲避在海拔较高的、闭塞的深山中,因此又称山地民族。舞蹈作为人类在生产劳动过程不断摸索创造出的一种民间艺术文化活动,它产生于民间,凝聚着人类深厚的情感,它不仅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寄托,再现了一个民族物质生产生活水平的高低。在西南氐羌文化中,舞蹈主要表现在祭祀、庆典、节日等活动之中,不仅凸显传统的民族文化,更是氐羌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从生态审美的角度来看,舞蹈源于生活,从侧面映衬了人类的心理特征、精神面貌,它的兴衰可以反映整个社会的发展状况,“审美模式则是其最升华和最显露的部分”。通过舞蹈传递审美文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氐羌人民的日常生活,带给人们崇高的思想情操,勾勒出和谐自然的理想构图,在节奏完美的音乐中寻找精神的满足,寻找人类心灵的家园。同时,“舞蹈作为非物质文化的人类精神产品,其实恰好在物质的(身体)和精神的两个层面之间传递出各民族审美的重要文化信息。”舞蹈具有传承性,传播着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对后世众多艺术活动的产生具有重要意义。
一
从历史发展角度来看,哈尼族、白族、拉祜族、彝族、纳西族、阿昌族等民族同西南氐羌民族的迁徙、流变有着重要联系,可以说他们之间具有民族共性。自古以来,氐羌先民就善歌善舞,舞蹈作为该民族群体活动的主要表现,诠释了该民族悠久的历史传统文化,图腾象征、民族风俗以及古老的民间文化,展现了氐羌民族文化的发展源流。从文化源流出发,可以将氐羌民族舞蹈形式分为宗教类舞蹈和世俗类舞蹈。
第一类是宗教类舞蹈。宗教类舞蹈大多与神话有关,所以也称之为神话舞蹈。一般而言,神话舞蹈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烙印,而氐羌先民又将神话舞蹈作为他们表达情感的方式,作为其精神的寄托。除了神话型宗教舞蹈以外,还包括丧葬舞、祭祀舞等舞蹈,其内容主要来源于重要的历史事件,对祖先崇拜、图腾崇拜、英雄崇拜、自然崇拜,如哈尼族的“祭鼓舞”、白族的“百鸟朝凤舞”、拉祜族的“芦笙舞”、纳西族的“金色蛙舞”等等,这些舞蹈动作幅度较大但很庄重严肃,其记录了氐羌先民文化心理以及社会结构,将自然界的事物作为其神的意象,折射出抽象化的具体事物。
第二类是世俗类舞蹈,即非宗教类舞蹈。这类舞蹈主要与氐羌民族的由来和形成有关,他们长期的流动变迁,途经高山河谷,地形复杂多样,其居住在海拔较高的、封闭型的山区,与外界交流甚少,因此他们选择以舞蹈的形式传递情感,以供娱乐消遣,充实生活。如彝族的“花腰跳乐”和“哈芝雅蹉(新婚舞)”、白族的“斗壳舞”、拉祜族的“欢庆舞”等等,这些舞蹈的动作有的缓慢柔和,有的快捷生硬,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动作幅度,舞蹈动作根据音乐和舞蹈类型来变换。我们可以看出,舞蹈就是对人们丰富多彩的日常生活的真实反映,同时也传达出氐羌先民自由奔放的生活情调,充分体现了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强烈追求,创造出源于自然、源于本真的艺术形式,使其充实人们的生活,以丰富和美化人们纯净的心灵。
氐羌民族在不断发展中形成了丰富多彩的舞蹈文化,其舞蹈所展示的内容丰富多彩,形式多变,类型多样,是氐羌先民生活的真实写照。氐羌舞蹈蕴涵着浓郁的地域民族风情,揭示了对现实社会和谐生态美学理想的追求。徐恒醇曾说,“精神生活中,自然美培养着人的情操,调剂着人的心情,丰富着人的感受力和创造力。”因此,氐羌舞蹈中所表现出的自然美、艺术美、生态美等对人的审美情感、审美创造和审美感受都具有重要影响。
二
民族舞蹈传承着本民族悠久的历史,承载着数百年的文化深蕴。文化是在人类生产劳动中创造出来的,而舞蹈作为文化传承的一种形式,是人类社会活动的产物。氐羌先民善歌善舞,自由活泼,把歌舞作为生活的一部分,以供娱乐、消遣、学习和传递情感,可以看作是一种“活文化”。氐羌舞蹈是氐羌先民向外界传播本民族历史文化、宗教信仰、民风民俗等传统文化知识的方式和手段,并有独特的社会功能。
一是文化传承功能。氐羌民族没有文字,本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主要靠先民口耳相传,而氐羌民族绚丽多姿的舞蹈是传承历史传统文化的主要方式之一。舞蹈再现了氐羌先民生活的痕迹,同时也展现了人们高雅的审美情趣、崇高的道德修养,是氐羌民族留给人类的一笔宝贵财富。
二是情感宣泄功能。氐羌民族在深受阶级剥削、民族歧视以及各种矛盾纠纷中产生,他们不得不四处逃避迁徙,并逐步与汉族相融合。经过长期迁徙,生活在闭塞山林中的氐羌人民练就了粗犷豪迈、坚强勇敢的性格,渗透在本民族舞蹈中,呈现出深厚、健美、粗犷的艺术美学特征。虽然氐羌先民生活条件艰苦,经济水平较低,人们受教育程度落后,但迫于生理与心理的需要,人们永葆生活的热情,以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感染他人。舞蹈之于人民,充分表达自我内心深处的想法,纵情挥泄情感,促进彼此交流,达到宣泄与补充的作用。
三是审美教育功能。舞蹈是风土民俗、情感心理以及生活方式的反映。西南氐羌民族的舞蹈全面反映了本民族的历史变迁、生活习俗、宗教信仰、民族性格以及婚姻制度、道德观念、情感态度等传统历史文化。氐羌先民从人与自然的审美关系出发,利用舞蹈来传达本民族的思想道德观念,使其认识到本民族在道德品质与道德原则上的崇高性,这样人们不得不在遵守道德原则的基础上进行生产生活。因此,舞蹈不仅展现出氐羌先民多姿多彩的生活,而且流露出氐羌民族勤劳勇敢、淳朴善良、聪慧敏捷的民族风气,对后世具有一定的审美教育作用。
西南氐羌先民自古以来就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自然界是他们生存的基础,他们与自然界产生了情感,与自然和谐共生。这种敬畏自然,追求自然美的情怀源于对生态平衡的向往,源于人类灵魂深处的大爱。如此精神向往与民族沉淀也就形成了完整的生命形态——舞蹈。
舞蹈是人类在不断实践创造过程中与自然相协调的产物,它拥有独特的生态审美价值。“艺术,作为一种精神生产,是通过形象的塑造来反映社会生活和表达艺术家思想情感的活动,成为人们对世界进行精神把握的一种特殊方式。”舞蹈也是一种动态艺术,它将人类社会生活和思想情感符号化,不仅是对现实形象的模仿,更是对人与万物多重审美关系的探索。
舞蹈作为一门艺术,它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氐羌舞蹈是民族智慧的结晶,它并非个人独立创作,而是人民群众在实践中不断摸索创造的结果,是氐羌民族生态审美意识的整体表现。氐羌舞蹈中最原始的舞蹈,如大鼓舞、狩猎舞、丧葬舞、战争舞、法术舞、祭祀舞等,这类舞蹈都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突出强调了“巫”意识, 表现出人与动植物的交织,模拟客体的生活习性和动作,以达到该舞蹈的现实目的,这是一种对人类精神的超脱。而随着巫术实用目的性的减弱,审美、教化和愉悦逐渐成为舞蹈的最终目的。
氐羌民族的舞蹈也不仅仅是一种舞台表演,而是一种具有深厚自然风情的生活方式,不同仪式采用不同的舞蹈动作,并对服饰和舞具也用不同的要求,使其带有本民族原始生态性和地域乡土性的特色风味。从历史记载来看,对于氐羌舞蹈场面的描述,如石头上的崖画,有模拟采集、种植活动的舞蹈动作;又如洞穴中的壁画,人们手牵手,一片祥和氛围。通过石头、洞穴、陶器等记载原始舞蹈的动作,图案清晰,队形整齐,服饰统一,生动活泼。如此看来,历史记忆中的氐羌舞蹈经历了从实用向审美的转化,并逐步将人们精神内容升华。
舞蹈是和谐自然的表达形式,带给人们舒适感和安详感。氐羌先民借助自然界的万事万物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感,促使情感的外化和移情,以表达对自然的敬畏与崇拜之情。远古时期人类无法解释自然现象,他们认为自然界万事万物有灵,需要同天地、神灵沟通,而舞蹈成为氐羌先民与神灵沟通表达的主要方式。如白族“开天辟地”舞之“西山打歌”。其歌词是:
洪荒忆(序歌)……古时候的天地现在还有/古时候的日月现在还明/古时候的山河现在还在/古时候的人现在不见了。洪荒时代……从前树木会走路,我说你信吗/从前树木会走路,你说我相信/从前石头会走路,是真还是假/从前石头会走路,是真没有假/从前牛马会说话,我说你信吗/从前牛马会说话,你说我相信……
该歌曲借用自然界的天地、日月、山河、树木、石头、牛马等事物抒发情感,此舞蹈属于集体舞,阵势庞大,人们用身体动作姿态来展现自然界中富有生命活力的万事万物,舞蹈动作变换幅度较大并且强有力量,突出氐羌先民粗犷、豪放的民族性格,这些动作源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模仿牛羊吃奶、雄鹰展翅高飞等动物的动作,也有姑娘们搓洗衣服、手工织布等动作。舞蹈再现了自然界乃至人们日常生活细节,勾勒出一幅精美的自然和谐图画,展现了氐羌人民对自然的敬畏与赞美。像这种类型的舞蹈还有彝族的“跳老虎”、哈尼族的“祭鼓舞”等等,对日月山川的崇拜,并将其作为人类的精神寄托,尊重大自然的规律,从而感受自然带给人类的大美。由此可见,氐羌民族舞蹈显现出对万事万物的崇拜与敬仰,也体现了质朴秀美的民族生态审美风尚。
“舞蹈不仅是氐羌民族情感与审美的重要载体,也成为一个活的窗口向外界展示着自己的民风民俗。”生活充满挑战,面对自然灾害人类却无能为力,氐羌先民不断觉醒,追求人人平等、以和为美的理想境界。因而,氐羌先民以舞蹈的形式向外界呼吁他们的心声,表达对和谐生活的憧憬,如纳西族“哦忍仁”、傈僳族“窝得很”等舞蹈就吐露出氐羌先民追求自由、向往和谐的心声。同时,氐羌舞蹈在形态和步伐上别出心裁,以唤起整个民族追求和谐共生的欲望。如哈尼族的“羊街乡棕扇舞”,舞蹈呈圆圈环舞状,表达了人们向往多民族齐心协力、共创和谐社会的美好愿望,像这样的舞蹈还有彝族的“打歌”、拉祜族的“芦笙舞”、白族的“围棺舞”等等。另外,氐羌民族又称 “刀耕火种”民族,其舞蹈中含有跺、踏、跳、转的舞姿,连臂踏歌、围火而跳是其舞蹈的变现形式,刚健有力的步伐,尽情狂欢。在这种及其狂野的氛围中,舞蹈带给人们极大的审美愉悦。
人类社会和谐是人类求真向善的本质力量,在突出社会美的同时,映照出自然本身的和谐以及更深切地聆听人与自然事物的和谐之音,是自然生态和谐的极限,也为生态美学的审美效应开拓无限的创造力。西南氐羌舞蹈的肢体动作和服饰搭配的多样性、统一性,充分表现了氐羌先民对幸福生活及和谐社会的向往。黄秉生和袁鼎生在《民族生态审美学》中讲到:“少数民族与自然的关系一直是比较密切的,在他们的文化中蕴含着更多的生态智慧,要探寻人类如何才能审美地生存、诗意地栖居的问题,无疑在民族的文化中会有更多的启示。从民族的生态审美研究中探索出生态审美学的一般规律,生态审美学的理论大厦才会有坚实的基础。”氐羌民族舞蹈文化蕴涵着丰富的“生态智慧”,折射出鲜明的生态审美意识,诠释了氐羌舞蹈的粗犷、豪放、刚健、欢快、朴素的审美特征,揭示了民族文化中宗教信仰、生活习俗等美学特征,也突出了氐羌先民淳朴热情、勤劳勇敢的性格,以及追求自然和谐的审美理想。
曾繁仁先生在谈到生态审美本性时曾讲到,“生态美学之所以能够成立,还在于它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人的生态审美本性。人对自然生态的亲和与审美是人的本性的重要表现,这正是生态美学的重要内涵。”那么,氐羌舞蹈文化所强调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想,以及对天地、祖先、图腾、英雄的崇拜,对自由平等的无限向往,这些都是“人的生态审美本性”,更是“人的本性”。“人的本性”源于人类生存的核心之“家园意识”。因此,从生态美学视角分析西南氐羌民族舞蹈文化,揭示人类如何审美地生存,又如何诗意地栖居,对寻找人类的“家园”以及探索多元一体、相融并存的民族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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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坝师范学院青年基金项目“生态美学视域下的西南氐羌民族审美文化研究(ASC16-02)”。
赵睿祥(1987- ),男,四川广元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美学专业毕业,哲学硕士。现为阿坝师范学院纪委工作人员,主要从事文艺美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