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思想的学术
——评刘绪源的《今文渊源》
2017-01-27韦雨涓
□文│韦雨涓
(作者单位:青岛出版社)
一本学术著作,能如刘绪源《今文渊源》(青岛出版社2016年4月出版)写得如此“轻灵可读、文学性强但又充满学术创见”,于笔者有限的读书生涯中,除《缪钺说词》《经子解题》《美的历程》《顾随诗词讲记》等,此为近年所仅见。
德国汉学家顾彬曾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中说:“只有具备一定的思想史深度才能真正理解中国文学。”作为儿童文学批评家、理论家及成人文学批评家,刘绪源之所以能一贯坚持着“从感性到理性”的写作方法,正得益于他的思想深度。被刘绪源誉为“当代精神生活中一棵参天大树”、毕生倡导独立思考的王元化,曾针对学界“学风浮躁,好搭建空洞的理论框架”的现状,提出“有思想的学术,有学术的思想”的主张。在王元化去世之后,刘绪源曾撰文纪念,并认为“对他的最好纪念”,“莫过于像他那样去思考”。在现实中,刘绪源也确实是这样践行的。
对“今文”的研究虽然是建立在大量的文本阅读之上的,但作者并没有一味“钻进故纸堆”里,埋头于饾饤琐屑的考证,也没有被通行的文学史体例禁锢,止步于作家生平的综述、作品的分析鉴赏,纠缠于文学上的细枝末节,而是提纲挈领,抓大放小,把主要笔墨放在了文学重镇的精分、文学“观念”的提炼、文脉走向的把握上。
也许正是本着这种“挑剔的怀疑的态度”,他把今文研究做成了“有思想的学术”。“有思想的学术”的前提是“胆识”。作者是性情中人,坚持独立思考,不喜欢陈词滥调,勇于反思、勇于提出明确的创见。儿童文学翻译家、作家任溶溶曾评价他“敢讲真话,而不是人云亦云”,既不会因批评的对象已作古而妥协于所谓的“盖棺之论”,亦不会因为对方是同时代人而有所顾忌。如对现代汉语祖师爷级的语言学家王力、对当代作家余秋雨的批评就极中肯、客观:对王力虽赞其为文态度“极端诚实”,但对其名著《龙虫并雕斋琐语》中的“学者散文”,则毫不讳言是“缘题作文陋习”的产物,“终究不是散文的正路”,不足为训;评余秋雨的“文化大散文”,既肯定其冲破“抒情散文”陈套、对当代散文发展作出的贡献,也指出其不免夸大故事、高调煽情的缺点。
作者卓越的识见除了建立在文本阅读之上,还源于多角度的观察和体验。作为资深编辑和作家,他深谙写作的甘苦,善于捕捉字缝中的无尽趣味,因而能够细切深透地总结出胡适文章的“一清如水”、知堂散文的“涩味”和“简单味”、鲁迅散文的“气韵生动”。多年编辑生涯的历练,也使他可以宏观地审视作家、编辑、刊物、市场,对四者之间互生共存又相互制约的微妙关系有独到又深刻的解读。通过借助对刊物定位、编辑方针、作者群、组稿等各种因素的分析,对刊物投/发稿量、发行量、定价的统计,来鉴定前人办刊的成功与否、剖析文学现象发生发展的趋势,更有说服力。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不光提出问题,还给出解困良方——这是一般研究文学史的人望尘莫及的。
该书格局大,谈的是白话散文,论的是现代文学史,甚至并不囿于文学的小圈子,兼及出版史的梳理、学术现状的剖析,甚至对中国画及中国戏曲的衰落也连类及之。书中总结出了散文研究的4种歧路、给出了4种意见,还摸索出散文创作的6条规律。对白话散文的走向提出了可行的设想与展望。
刘绪源强调,好散文的出路,是向古代散文学习,要将散文的文学性贯穿于各种实用文体中,题材要与实际生活相关;散文的救赎之道或曰明天的希望所在,就在于各界的知识群体和文字工作者,都能提供第一流的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