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得清香入馔来

◎张 艳

觅得清香入馔来

◎张 艳

此刻那个叫馆陶的美丽小镇应该正是游人如织，蜂蝶飞舞的时候吧。因为桃花开了，花博园里的各色植物都苏醒了，新一茬黄瓜正在下架，少女们正捏了各色谷物轻盈地拈粘于画布上。

了解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你得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与之发生普通的起居饮食，才有可能触摸到它骨子里的东西。进入馆陶宾馆，放下行装，我便拎了相机出门，沿着宾馆的街道向南走去。清新的气息唤醒的，是实实在在的存在感。我摸摸扶栏，摸摸路旁的法桐，哦，法桐树已经苏醒，神经喷张。

我一向偏爱植物，植物是有灵光的，与植物在一起，心是安的。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小小的手指甲是用凤仙花染红的，过家家的菜是偷偷揪的嫩黄瓜扭儿，我们的项链是高粱米串起来的，红黑发亮，并不逊色于昂贵的宝石。那时候，植物给我们的快乐很多，后来长大了，生活中遇到了各种难题，这些难题已不是仅仅能靠植物就能解决的，但植物是站立在小径分岔路口时明晰的路标，一根草，一朵花，一棵树都已植进了我们的生活密码，参与到它们美丽的一生中，我们的人生也是美丽的。

从80年代就开始种植黄瓜，享誉“中国黄瓜旅游之乡”的翟庄村，是我们此次行程的首站，“棚架满清香，招回一片凉。龙须卷瘦绿，凤颈挽鹅黄。白石添诗意，东坡洗酒肠。本来西域种，中土也称王”。好个“中土也称王”的美誉，短短40个字就把黄瓜、把翟庄这个小镇描摹得栩栩如生。这还不算厉害，在镇上随便一人家的墙壁上，连画都是碧绿的黄瓜拼接而成的，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数根形态可掬的黄瓜竟能拼出一个漂亮的“福”字来。是为“黄瓜添福”，这是黄瓜小镇人最实实在在的期盼啊。

路边有老人，脸上写满岁月，见了我们，并不说话，一脸慈祥，目光静静地跟着我们走。我们迫不及待地想尝尝获得全国金奖的“馆青”牌黄瓜，热情的小镇人笑笑，说不急不急，100多道菜的黄瓜宴才是咱这里气派的吃食。走着看着，稀罕的是，看到“黄瓜酒坊”四个大字，黄瓜竟然可以用来酿酒？这真的是小镇人独特的创意，看着两口大肚子的酒缸，我们已经大涎口水，可惜酒还没有酿成。乡人词语不丰富，不知该怎么对我们形容黄瓜酒，只是不停地说：很好喝，很好喝。看他们认真的态度，我相信，这黄瓜酿成的酒一定很好喝。

小镇人喜欢把所有的食物都用黄瓜来修饰一下，青菜里有黄瓜，大餐里佐黄瓜，就连包饺子的面粉也是黄瓜汁液和面，腌制的咸菜都是碧绿生脆的小黄瓜。主人把自制的腌黄瓜拿出来让我们尝，一双手伸出来，都是粗皮糙肉，可以想像出他们平时的辛劳。腌瓜绿的绿，黄的黄，真真儿是可以下饭的艺术品。这味道怎么形容呢？用汪曾祺先生的那句“味道不但咸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淡淡的甜味”更为贴切。在我老家喜欢将老黄瓜用粗盐抓腌后放在袋子里，压以重石，压出多余水分放在太阳下曝晒，吃时加大蒜、红醋和辣椒炒，味道咸酸脆口。小镇人的这种做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临走时，酱瓜的主人又塞过来一小包裹，手触之下感觉冰凉发软，打开原来是晾晒好的黄瓜干，一股咸香扑面，兼有太阳的味道，心生感激。想起有次翻书，见一封清人胡介写给康小范的信，“笋茶奉敬，素交淡泊，所能与有道共者，草木之味耳”。

其实美食美不美，舌头的感觉不是唯一的，小镇的景小镇的人小镇的勤劳，这才是人身安心安的好归宿，因为只有放下心来，才有春再来，才有缠枝再上藤，也才有美丽的陶山清香的“馆青”的锦花万里路。

如果说此次造访美丽的黄瓜小镇有些许遗憾的话，便是没有亲尝那两大缸黄瓜酿的酒，它到底有着怎样的清冽、绵醇与芳香？让人想像缤纷，以后若是有人问我酒是哪里的香，回答：黄瓜酒坊。

你在小镇等着我

乡间弯弯曲曲的土路居多，路的两侧是一片片青青麦苗，有蓄势待开的桃花。土路就在麦和桃的迎送下蜿蜒起伏着伸向树影婆娑的村落，伸向一座焕发生机的小镇，伸向深邃辽远的天际。天空苍茫、空旷、宁静。脚踏上松软的泥土，质感而踏实，伴随着我们的有不时随风传来的清草味儿、麦苗味儿和泥土味儿，甚至偶然夹杂着的牛粪味儿都那样沁人心脾。

我们走过青砖瓦房，穿过墙壁画满造型各异的画作的小巷，徜徉在七彩胡同，数枚玉米棒闪亮亮地拼起一个大大的葫芦造型，这创意我敢说只有陶山，只有小镇的人才想象得出。玉米棒上面竟然还喜庆地粘上了“福禄寿”三个大字。更不能作罢的，高粱穗一支一支风情地摆上了房梁，既是装饰又巧妙地储藏着。小镇人把手边的食材利用天意的恩赐和勤劳，把美换一种方式留存着，这就是生活的乐趣，也是生活的智慧。

而把智慧与乐趣发挥到极致，还有更震撼的！在我们的生活中粮食用来充饥，粮食用来酿酒，但粮食可以用来作画，你听过吗？是的，粮食原料制作出粮食画作，田园风景画人物肖像画，且每幅作品形态逼真、栩栩如生，在馆陶，在粮画小镇的寿东村就是一个真真儿的事实。

聪明的小镇人用他们的智慧与灵巧的双手，粘、贴、拼等新颖独特的方法，采用永久的保存技术，将轻盈小巧的黍子、通透红亮的高粱、黄灿若霞的粘米、乖巧细滑的绿豆制作出了匠心独运的粮食画。

画作拼有字迹，一小女孩儿随着妈妈观画，手指划过画作，奶声奶气地大声念着上面的字：“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不认识的字就用“么”音来代替，快乐得像树上的喜鹊。快乐的气息会传染，我们也跟着大声念起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故意把明明认识的字也学着小女孩儿读成“么”音，一起将欢快的音符抖落在了这生动的画作里。

小镇活动中心的大电子屏上诗情画意地正传出甜美的女声：“古运河畔飘香的五谷/是我捧出的甜蜜/美丽乡村的春风/邀你留下快乐的足迹……心与心的约定/我在小镇等着你……”伴随着音乐，唯美的画面闪动，这些都不像是真的，像海市蜃楼，唱得仿佛梦语，看得仿佛梦境。淳朴的小镇人把她们最美的东西一一呈现出来，等着我们。

所有的这些，刺激了我们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神经，每一根汗毛。用什么来记住难忘的瞬间呢？有的人记日记，有的人用影像，有的人凭气味，有的人靠食物。对于我们，保留小镇里随时能触碰到的物品，是我们安放在记忆里用来寻找和怀念的最好方式，它似坐标清晰地指引我们的方向。于是我买下了一幅六寸方的粮画，画上是一少女正仰望着蓝天，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晶亮、纯洁。想念小镇的时候，我会看一看这独一无二的风景。

耳畔又想起甜美女声深情地邀请：心与心的期待/我在小镇等着你/我在小镇等着你……好哦，你在小镇等着我，你一定在小镇等着我，我会不辜负这挚诚，不辜负这美好，有一天，我集谷物的芬芳，集天地的灵气，集一面即缘的思念还会来赴你的约定。

张艳，女，河北省沧州市人。测绘本科学历，供职于河北省地矿局第四水文工程地质大队。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写字较早，一直崇尚文字的空灵与隽美，文字朴实、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