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比赛“Choking”的新视角：心智游移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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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比赛“Choking”的新视角：心智游移理论

段再复1，2，张力为1

“走神”在心理学上称为mind-wandering（译为“心智游移”），是一种普遍存在的、对目标任务和外部环境意识下降，转而进行内源性意识加工的心理现象［64］，这种意识体验虽然是自发的、内源性的，但因其对任务绩效有消极影响而受到广泛关注。现实生活中的心智游移内容大多以个人关注的事件、目标和即将发生的事情为主。不同的研究采用不同的操作性定义来反映心智游移，最早将其称为白日梦（daydreaming）［86］，目前最常采用的定义为与任务无关想法（task-unrelated thoughts，TUTs），该定义用于探测任务执行中产生的心智游移。无所事事状态下产生的心智游移（如休息状态）则不采用此定义。此外，还可采用自发思维（self-generated thoughts）、独立于刺激想法（SIT）、思维涌现（mind pops）、心神不宁（restless mind）、心不在焉（absentmindedness）来反映心智游移。虽然当前没有任何一个定义能够全面反映心智游移，但研究的内容都遵循了心智游移的基本特征，即注意脱离当前任务，转向内部信息加工，例如回忆［93］。我国学者［5］将心智游移定义为个体在清醒状态下自发产生的一种意识状态。心智游移发生时外部注意导向减弱，内源性想法和外部加工竞争认知资源，减弱了对目标任务的加工，导致操作表现下降。目前研究最多的是工作记忆、持续注意、阅读理解成绩、流体智力和学业能力测验与心智游移的关系［64，65，74，75］。国内学者将“运动员心智游移”定义为：在体育训练或体育竞赛中，运动员大脑意识中心暂时搁浅外界刺激知觉，进而运作其他内源性、非可控性信息的一种常见心理现象，这些现象来源于运动员目前所关心的事件［6］。

“Choking”是一种运动员在压力情境下，运动表现显著下降的现象［49，71］，是自动化运动执行过程发生衰变的现象，是“发挥失常”的一种，发挥失常可能与多种原因有关，如比赛动机减弱、夺冠愿望增强等。“Choking”有两个不可忽视的特点，分别为认知压力和额外的努力。运动员感知到比赛的压力，意识到了比赛的重要性，进而付出更多的努力，如关注动作的执行，结果导致运动成绩下降［8］。这种心理现象不仅影响运动员短期的运动表现，从长远来看也会限制其运动生涯的发展［50］。“Choking”产生的原因、机制、作用过程一直是运动心理学家关注的焦点。那么，运动员在比赛中出现的与任务无关的想法［78］，即我们通常说的“走神”，也可能是导致“Choking”的重要原因之一。

1“Choking”的相关理论及研究方法

1.1“Choking”的相关理论

干扰理论认为（distraction theory），压力使个体焦虑水平上升，个体对自身表现、比赛结果产生担忧，这将占用运动员的工作记忆容量［84］，进而对任务相关信息的加工效率下降，导致“Choking”。加工效能理论（PET）［33，100］认为，分心使加工效能下降，运动员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维持正常的操作水平［76，100，101］。由于压力导致的焦虑通过占用工作记忆容量导致加工效率下降，当运动员的努力无法维持原有的操作水平时就会出现“Choking”［51］。注意控制理论（ACT）［34］提出，焦虑使注意转向与任务无关的想法，如担心失败，注意脱离当前任务等，这些将导致操作水平下降。

自我监控理论（self-focus theories）的核心思想认为，运动员对压力的感知提升了自我意识水平，使运动员聚焦于动作执行，有意识地监控（EMH）和/或控制（CPH）动作执行，这种主观的控制努力打破了已经建立的自动化过程［8］，因此导致Choking。自我监控理论主要有Baumeister的自我监控理论［17］、Masters和Maxwell（2008）的再投资理论（reinvestment theory）［63］、Beilock和Carr（2001）的外显监控理论（explicit monitoring theory）［19］。

“Choking”过程理论是由我国学者王进［7］提出的，该理论认为“Choking”是一个从认知到执行的过程，整合了干扰理论、自我监控理论、压力应对和技术划分理论［9］。这个过程受多种因素影响，首先，“Choking”的认知阶段是从运动员感知到压力进而意识到比赛重要性的过程，压力水平受稳定因素（自我意识、特质焦虑等）和非稳定因素（比赛关键时刻、自我威胁和害怕评估、成绩期望、比赛的排位）影响，这些因素使运动员意识到比赛的重要性。在这之后将会进入运动执行阶段，在此阶段“Choking”是否发生受压力应对策略、任务特征、技能水平影响。另外，运动项目特征和运动员的技能水平决定了“Choking”的形式，对于开放性运动技能的“Choking”，倾向于用干扰理论去解释；对于闭锁性运动技能的“Choking”，则倾向于采用自我监控理论去解释。从运动员的技能水平来看，中、初级运动员的“Choking”倾向于用干扰理论解释，而高级运动员的“Choking”则倾向于用自我监控理论解释［7］。该理论并没有将运动项目特征和技能水平结合在一起考虑，如，对于从事开放性运动技能的高水平运动员产生“Choking”的原因到底是由于分心还是主观的努力控制？

3种理论虽然均强调了运动员意识到比赛重要性对认知压力产生的重要作用和认知压力对注意朝向的影响［9］，但随后对运动成绩影响路径的解释却大不相同。干扰理论主张认知压力产生焦虑，焦虑促使运动员关注无关信息，进而使加工信息不足，产生“Choking”。自我监控理论并没有提出运动焦虑的作用，强调认知压力使运动员投入更多的努力，如有意识地监控自己的技术动作，这是导致“Choking”的重要原因。已有研究发现，大多数高水平运动员出现“Choking”时并不伴有焦虑情绪，而是出现过度努力的情况［10］，这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该理论。虽然该理论强调意识控制的破坏作用，但不可回避的一点是动作执行中高层次元意识是时刻发生作用的，如，篮球运动中的运球、足球运动中的带球过人，运动员不仅仅是完成动作，而且要不断变换跑动路线与战术，这些都需要调动意识控制。过程理论将“Choking”看作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Choking”产生并不是单一因素决定的，比赛的进程、个体的特征等都对“Choking”起作用，该理论是目前对“Choking”现象解释最为全面，实践应用针对性最强的理论［9］。

1.2“Choking”的研究方法

目前对“Choking”现象的研究方法，既有量化研究，又有质性研究。量化研究主要采用实验方法，质性研究主要采用团体焦点、结构化访谈等方法。值得注意的是，实验研究的结果大多支持自我监控理论，而质性研究的结果则更多支持干扰理论［45］，实验研究注重情景、任务和人格特征的控制。情景控制主要体现在诱发认知压力的方法上，目前压力设置的方法有观众在场、专家评分、奖惩等。任务控制主要体现在采用的任务是操作任务、相对复杂、接近真实运动情境的，且是实验参与者熟练掌握的技能。自我意识和特质焦虑是影响“Choking”的相对稳定的因素［8］。Baumeister（1984）认为，自我意识低的个体更易产生“Choking”［17］，而一些研究认为，无论自我意识高低均会产生“Choking”［48］。特质焦虑高的个体在压力下的状态焦虑水平更高，成绩明显下降，更易产生“Choking”［25，46］。针对自我意识和特质焦虑对“Choking”的影响，王进（2005）在研究中选择了相对复杂的实验任务，结果发现，自我意识强、躯体特质焦虑高正向预测“Choking”［8］。虽然一些实验研究考虑到了上述的几点，但是，大多实验方法检验“Choking”缺乏生态效度［28］，主要体现在：1）有些实验操作缺乏压力情境［20］，仅要求参与者在呈现分心刺激或关注动作执行的同时完成程序性动作，无压力环境下操作水平下降与“Choking”的机制是不同的。2）有些研究采用的压力诱发方式，并没有结合任务本身的特点［19］。3）实验方法主要采用双任务范式，这种范式的研究结果大多支持自我监控理论［20］，但这种范式本身存在一些问题，任务中要求被试在执行动作同时对分心刺激作反应，如在完成动作过程中对声音做反应，结果发现声音并没有影响运动表现。这显然是一个注意分配的过程，是对分心刺激主动注意的过程，或者说所谓的分心刺激实际上并非“分心”，而是被试要完成的另一个任务。在实际比赛情境中，分心则是一个被动注意的过程。此外，实验中的“分心刺激”多为听觉刺激［20.70］，这也与实际比赛情境有一定差别。因此，这些研究结果只能说明对自动化动作不需要过多的主动控制，执行动作不占用或占用一小部分工作记忆，而不能说明免于分心刺激干扰。4）有些研究要求被试完成的任务并不是熟悉或能够熟练操作的任务［19］。5）操作任务的时间与难度都与真正比赛相差甚远［19，43］。6）研究参与者多为具有一定经验的运动员，但并不一定是经历过“Choking”现象的运动员［32，44］。因此，一些实验研究得到的结果是否能够解释真实比赛中的“Choking”现象还有待进一步验证，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表现不佳（under-performance）的原因［28］。虽然采用实验方法的研究结果大多支持自我监控理论，但也有例外，如在Englert和Oudejans（2014）［32］的一项研究中，主试在实验后要求参与者自我报告导致“Choking”的原因，结果发现，对表现的担忧和受与任务无关想法的干扰是导致压力—“Choking”的中介变量，这与质性研究得到的结果一致，支持了干扰理论。之所以支持干扰理论，主要是因为在实验之后加入了自我报告，虽然也是量化的指标，但与前人的研究相比，该实验在设计上进一步做了细化和优化。

采用质性研究方法的研究结果大多支持干扰理论，即不利于当前任务完成的一些想法导致了“Choking”，如头脑中出现比赛失败造成的后果。但是某些质性研究也发现，运动员过强的自我意识和额外的努力是产生“Choking”的原因［1.10］。在质性研究中，研究参与者均为有过“Choking”经验的运动员，通过访谈，运动员回忆发生“Choking”的原因和心理反应等［45，78］。目前关于“Choking”的访谈主要分为4个部分：1）“Choking”事件（perceived antecedents，感知到的压力事件）；2）感知到的机制（perceived mechanisms，产生Choking的主观原因）；3）感知到的调节变量（perceived moderators，影响因素）；4）感知到的后果（perceived consequences，认知 、情绪 、行为 反应）［50，52］。由此看出，由于产生“Choking”的情境特殊性，增加了通过实验操作进行检验的难度，而且“Choking”经历难以复制，因此，选择那些经历过“Choking”的运动员进行访谈，对理解“Choking”现象是最合适的［52，69］。当然访谈中运动员存在的回忆偏差是不可回避的问题，最佳的研究方法或许是量化和质化研究相结合［44］。

2心智游移相关理论及测量

2.1 心智游移理论

当前关注假说（current concerns hypothesis）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心智游移的内容恰恰与个体关注的重要事件、目标、愿望有关［88］，当个体关注的事情或目标比执行任务本身更重要或更有益时，就会触发心智游移［59］。另外，如果任务表现能获得奖励，并且奖励引起了个体的关注，那么，这种与个人相关的激励也会诱发与任务无关想法的产生［59，82］。

资源理论（Resource Theories）是双过程理论的扩展，描述了与任务表现有关的两个认知过程：控制加工和自动加工。任务性质对注意资源的需求不同，采用的认知加工方式也不同［18］。如果任务相对简单，或者个体的技能水平达到了自动化阶段，那么占用执行资源相对较少，更多采用自动加工；当技能处于初级阶段或完成相对复杂任务时，则占用较多的注意资源。资源理论将那些较易受注意资源影响的任务称为资源有限（resource-limitied）任务，较少受注意资源影响的任务称为材料有限（data-limited）任务［77］。该理论认为，个体在完成材料有限任务时，更易受其他因素干扰，如，更易与任务无关的内部想法“耦合”，与当前任务“解耦和”，这个过程与外部任务争夺注意焦点，也就是说心智游移并非失去注意焦点，而是注意焦点从执行任务转向内部想法加工的动态再分配过程［88］，这个过程由解耦和假说（decoupling hypothesis）给出了解释，该假说认为，维持心智游移会占用注意资源，这种注意焦点的争夺可以保证心智游移免于外部干扰。维持内部想法的加工不只是默认网络结构（default-mode brain network）激活的结果，还包括与负责自上而下控制加工的额-顶叶系统（frontal-parietal network）相协调，以保证心智游移的持续进行［90］。因此，与其他解释心智游移理论不同之处在于：解耦和假说主张心智游移的维持需要启动执行控制。然而，虽然简单任务更易产生心智游移，但由于对资源的依赖较少，因此表现并不一定受此影响；反之，复杂任务虽然较少产生心智游移，但一旦发生，影响可能是灾难性的。

执行控制理论（Executive Control Theory）认为，个体的执行控制能力对任务表现的贡献较大，体现在追求目标和完成任务时，控制注意资源的能力，尤其是在面对干扰或分心刺激时［56］。心智游移是对当前任务维持一定程度注意或执行功能的失败，强调了个体的执行控制能力，当个体的认知资源不能处理干扰刺激或任务无关想法的干扰时，更易产生心智游移［65-67］。因此，操作成绩下降与任务无关想法的突然出现，以及维持注意和执行控制的能力有关。此外，维持心智游移是一种不用消耗资源的方式，也就是说个体不需要主观努力就可以转向无关任务或者维持与任务无关的想法［66］。在该理论背景下研究的心智游移，更多采用工作记忆任务、阅读理解、学业考试等，强调认知加工资源的重要作用。

资源控制假说（Resource-Control theory）［97］是在资源损耗理论（resource-depletion theories）基础上，结合心智游移的解耦合与执行控制失败假说提出的，该理论认为，将解耦合假说和执行控制失败假说联系在一起，既可以解释一般情况下的心智游移，也可以解释完成持续注意任务时的心智游移。资源控制假说的主要观点是：1）个体的注意资源是有限的、固定的，在一定时间内不会改变（减少）；2）心智游移占用当前任务需要的注意资源；3）自发想法是个体的“默认状态”，意指时刻有占用注意资源的倾向；4）长时间的任务需要持续注意，适宜水平的持续注意依赖于个体的执行控制。这主要是因为长时间避免与任务无关想法干扰任务使执行控制能力下降，因此随着任务时间的延长，持续注意可能会下降；5）很多任务并不需要占用个体的全部注意资源，因此在一些情况下，心智游移并不会影响表现。

2.2 心智游移的测量

目前心智游移对任务表现的影响主要集中于对认知表现的影响，如对持续注意、工作记忆、一般能力和阅读理解的影响［72］。最常采用与任务无关想法作为心智游移出现的标志，主要分为主观和客观测量。主观测量具体方法为自我报告，在测量时间上又分为即时测量和回顾测量［12，41］。即时测量的主观报告包括探针捕捉（probethought）心智游移和自我捕捉（self-caught）心智游移，探针捕捉主要是在任务中随机/伪随机插入问题，询问个体在问题出现之前的想法［41］。有些研究在实验之前需要训练实验参与者区分出哪些是心智游移，哪些不是。也就是说探针问题以选择项的形式出现，如在工作记忆任务测量个体的心智游移。具体做法是在某个反应后插入探测界面，询问被试将注意集中在任务/非任务上的程度，一般采用李克特量表形式，如1-完全集中在任务上；2-大部分集中在任务上；3-既集中于任务又集中于无关事情；4-大部分集中在与任务无关的事情上；5-完全集中在无关事情上［74］。McVay和Kane［65］曾在阅读理解中加入心智游移的探测刺激，如提问被试：刚刚你在想什么？共有6个选项：1）故事；2）如何更好地理解故事；3）回忆回去；4）未来的事情；5）当前状态；6）其他。其中后4项均提示发生了心智游移。工作记忆能力是运动员执行注意、感知运动情境、决策的核心要素，对从事开放性运动技能的运动员来说尤其重要［37］。因此，可以在测量运动员工作记忆能力的同时测量心智游移的发生频率，检验工作记忆能力较低的运动员是否与心智游移有关。还有的研究要求参与者直接报告自己的想法，实验后不同实验者根据编码标准进行各自分类，并计算评分者一致性信度［94，95］。虽然此种方法不需要对参与者进行预先训练，因为有研究认为，预先对心智游移的识别训练人为地提高了心智游移的发生频率［12，41］，但直接的口头报告可能导致个体不愿意报告自己的想法细节，不能准确测量心智游移的发生，而且实验者对参与者的心理体验进行分类比参与者自己编码更困难［93］。自我捕捉心智游移方法是参与者在完成任务过程中，当觉察到自己产生与任务无关想法时便立即报告或按键反应，此方法要求参与者时刻监控自己的想法［31，42］。Cunningham等（2000）采用脑电（EEGs）对个体报告心智游移时的脑电进行监控，结果发现，个体在主动报告之后，脑电波的活动水平明显提高［31］，这提示，当个体在意识到分心之后能够及时将注意回收到当前任务上，因此，这种方法并不能准确检验出心智游移产生的频率，但可以用于研究个体对意识的觉察能力。客观的测量方法主要是将认知任务中较高的错误反应率或较长的反应时间认定为发生了心智游移。最常采用go/no go持续注意反应任务（Sustained Attention to Response Task，SART）诱发心智游移，SART范式一般分为两种类型，即标准SART和警觉SART。标准SART任务要求个体对经常出现的非目标词做反应，抑制对不常出现的目标词的反应；警觉SART任务（vigilance task）是要求个体对不经常出现的目标词做反应，抑制对常出现的非目标词的反应［64］。这类似于go/no-go任务，目的在于诱发个体的优势反应。评价指标主要有SART错误率、反应时（RT）变化率、虚报率和预期反应率。心智游移与这些行为指标存在正相关，其中，较高的SART错误率提示个体的注意脱离了当前任务，与心智游移的发生有关［74］。前文提到，SART任务是最易诱发心智游移的任务，可以研究压力条件下，运动员心智游移频率、内容的变化特点及持续注意，与工作记忆任务、阅读理解任务不同的是，持续注意任务往往作为研究心智游移现象的背景，并且由于测量反应抑制的可靠性，其单调特点使该任务具有较强的表面效度，更易于诱发心智游移，这与心不在焉［83］或无聊倾向性［27］有关，这种范式主要在心智游移作为因变量时采用。

有研究将事件相关电位应用于心智游移的研究，结果发现，在出现错误反应和主观报告心智游移之前，P300成分波幅下降，证明了主观报告和错误反应对心智游移测量的有效性［89］。另外，Smallwood和O'Connor（2011）［92］曾在研究中分别采用了回溯自我报告和即时自我报告，得到的研究结果是一致的。这些都表明了无论是主观测量还是客观测量都能够探测出心智游移现象。

除了实验室任务，还在日常生活、学习场景中采用经验取样法进行了研究。这主要是考虑到实验室中报告的心智游移的生态效度，即与现实生活中发生心智游移的关系，McVay（2009）［68］让被试携带掌上电脑个人数字化辅助系统（PDAs），连续7天、每天报告8次。当掌上电脑提示音响起时，提示被试填写一份主观报告量表，涉及心智游移是否发生、当时的任务、情绪、表现，这种方法称为经验取样法（experience-sampling method，ESM）［55］。结果发现，在实验室任务中报告的心智游移的发生频率可以正向预测现实生活中的心智游移（b=1.29，SE=0.61;t（68）= 2.12，prep=0.93）。而且在认知任务中心智游移频率对心智游移内容具有一定预测作用，心智游移发生频率高的个体在日常生活中体验到的心智游移内容多为担忧。体验取样法也曾用于学生在课堂活动时心智游移的研究［40］。

从测量心智游移的方法来看，无论是实验室的主观报告、客观指标，还是日常生活中的经验取样，都能反映出心智游移的发生。但在体育运动中的研究寥寥无几，这其中有研究采用视觉追踪任务探讨心智游移对动作控制是否有影响，结果发现，心智游移不仅影响外界信息的感觉输入，而且影响对动作的调控［54］。所以，由于体育运动的特殊性，在选择实验任务时要充分考虑与运动情境、运动项目的关系。

3 心智游移的神经机制与运动表现

目前，对于心智游移的神经机制探讨主要集中在默认网络上，主要包括前额叶背/腹侧（dMPFC/vMPFC）、扣带回前/后部（ACC/PCC）、颞叶内侧（MTL）以及顶下小叶（IPL）［24］。默认网络在个体静息状态下激活水平较高，而且在进行内部认知加工时，如自传体记忆、未来规划，也呈现正激活［11］，这些心理任务加工的共同特点不依赖外部环境或刺激；但默认网络在个体进行外部目标加工或执行控制系统工作时呈现负激活，也就是说，当个体将注意集中于外部任务时，尤其是新异刺激，该区域活动减弱［81］。Weissman等（2006）在同时采用思维取样法和fMRI的研究中发现：与任务相关的皮层网络在心智游移时激活水平下降［99］。事件相关电位研究发现，心智游移之前事件相关电位P300的波幅相比集中任务时更低，提示对任务的注意下降［4］。Christoff等（2009）的一项研究发现，心智游移发生前默认网络区域以及执行控制网络的部分区域的活动均加强［29］，这不仅为默认网络参与心智游移提供了证据，而且支持了心智游移占用执行资源这一假设。也有研究发现，被试在进行熟练任务时体验到的心智游移越多，默认网络激活强度越大［62］，这可以理解为，当技能达到自动化程度时，对外部任务的注意集中程度下降。此外，Garrison等（2013）的研究发现，当冥想者将注意集中于任务要求时，如关注自己的呼吸、感觉刺激，不费力气地完成任务时，PCC激活水平下降；当冥想者意识到分心、注意缺乏焦点时，PCC活动加强［39］。虽然Garrison等（2013）的研究结果看似与之前的研究矛盾，但在冥想过程中PCC激活水平的下降应该与冥想者的注意焦点始终都很明确，而且是一种流畅状态有关。这种不费力气的、自然而然的流畅状态正是闭锁性运动技能所需要的。而当个体产生无关想法并试图改变时，反而使默认网络激活水平提高，即当我们努力调控、主动抑制心智游移时，也会激活默认网络。这与自我监控理论强调的努力控制导致操作表现下降相类似，在神经机制上这也说明了注意集中和努力使自己注意集中在大脑中的反应是不同的，注意集中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而个体意识到心智游移并努力控制时，反而对表现产生消极影响。但该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并未探讨冥想者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注意网络、执行系统的特点，因为这些网络系统与默认网络是相互拮抗的关系［36］。Buckner等（2008）认为，默认网络除了有自发认知功能（spontaneous cognition），还有外部环境监控功能（monitoring the environment），起到一种警觉的作用，是对外界环境广泛的低水平注意［24］。这两个功能看起来对立，但有学者认为这两个功能对人类的适应性行为有着重要意义［3，80］。

4 心智游移对“Choking”现象的新诠释

4.1 心智游移理论诠释“Choking”的产生

4.1.1 压力下的心智游移可能是导致“Choking”的原因之一

Vinski和Watter（2013）发现，压力之前有负性情绪的个体，心智游移的发生率将提高［98］。也就是说，压力对个体心智游移的影响与情绪息息相关。虽然涉及压力对心智游移的研究较少，但关注情绪这一重要自变量的研究却不难见到，尤其是消极情绪对心智游移内容、频率的影响。如，焦虑下的个体可能更易发生心智游移［57］，而且消极情绪也会出现在心智游移之后［72］。有研究发现，当个体从事喜欢的任务时，或者当他们感到快乐和能胜任任务时，则较少发生心智游移［55］，这与情绪的动机作用、自我效能感有一定关联。运动员在比赛中面临的压力及比赛形势的变幻莫测，情绪、状态、自信心都会出现波动，为心智游移提供了“便利”条件。消极情绪下个体更易产生注意、行为涣散，而且在注意涣散之后不易整合注意资源以完成任务。在积极情绪下更有利于涣散之后对注意资源的重新整合［91］。根据情绪一致性假说，情绪状态与心智游移内容的情绪效价相一致［81］，且TUTs内容的情绪效价是影响认知任务的调节变量，Banks等（2016）对已发表的3项研究［13.14.16］从TUTs内容的情绪效价影响认知任务表现的角度重新做了分析，结果发现，带有消极情绪色彩的思维内容可以负向预测工作记忆和持续注意表现，而中性的思维内容仅能负向预测工作记忆［15］。以上的研究，均体现在认知表现上。而在体育竞赛中，压力下消极情绪对心智游移频率、消极内容的诱发可能与外显的行为表现失常有关。

4.1.2 对比赛结果/回报的关注诱发了心智游移

从当前关注假说来看，如果运动员将赢得比赛当作目标时，在比赛过程中，影响比赛结果的因素，如比分落后，将会促使运动员对赢得比赛目标的加工，心智游移更易产生。有研究对老年人关注事件的性质对心智游移进行了研究，对目标实现的坚定程度与心智游移的频率呈显著负相关，当个体关注负性事件时，心智游移也会增加［2］，当前关注假说认为，心智游移的内容大多指向未来事件。比赛结果的不确定性、怕输的心理均可以作为预测心智游移的因素。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由于运动员的关注目标与普通人可能存在差别，普通人关注的目标大多为生活事件，而运动员将训练、比赛看作是生活全部。由此来看，运动员如果将赢得比赛看作目标，并在比赛中出现与此相关想法是否属于心智游移还需进一步探讨，这主要在于：赢得比赛等与比赛成绩相关的想法属于与任务相关的干扰认知，并不属于通常意义所说的与任务无关的想法，但由于以往的研究参与者大多为普通人群，并未涉及运动员，因此，运动员的心智游移如何界定、当前关注假说如何解释将比赛结果作为目标时产生的心智游移，这些都值得运动心理学工作者做深入探讨。

4.1.3 任务性质是心智游移和运动表现之间的调节变量

执行控制理论与“Choking”的分心理论虽然有相似之处，均强调了注意控制对任务表现的重要性。但分心理论强调了压力、焦虑情绪对注意控制的消极作用，而执行控制理论则强调了执行控制能力的重要性，尤其是工作记忆容量。而压力下的工作记忆容量下降是导致认知决策参与较多的运动技能产生“Choking”的原因之一［53］。因此，“Choking”产生的过程可以理解为：压力导致工作记忆容量下降，使运动员无法集中于当前任务，并且更易受突然闪现的无关想法影响，导致压力下的“Choking”。

解藕合假说认为，如果当前任务不占用执行资源或只占用一小部分资源时，发生心智游移的可能性将提高。当进行简单任务或学习达到一定熟练程度时，心智游移的频率会提高［62，94］。运动技能的形成是一个自动化的过程，从这个假说来看，自动化程度越高，占用的执行资源越少，产生心智游移的可能性越大，尤其对于技术主导的闭锁性运动项目。而且，负荷理论也认为，对于那些低认知负荷的任务，个体有更多的知觉空间进行心智游移，反之，对于高认知负荷的任务，个体没有剩余的知觉空间去心智游移［5］。虽然这一理论可以预测运动中心智游移的增多，但是，自我监控理论认为，运动员对动作的过度监控导致了“Choking”，那么心智游移的出现减弱了对动作完成的监控，这提示，心智游移并不一定总是坏事。资源控制假说也提出了任务对注意资源的需求不同也会对成绩有不同影响。一般来说，“Choking”产生的时刻多在一决胜负或比赛的最后阶段。从该理论来看，运动员长时间的注意维持需要消耗注意控制资源，这种资源的损耗势必导致注意控制能力的下降，运动员对无关想法的屏蔽能力下降，因此一旦出现，将导致运动表现的“断崖式”下降。该理论同时指出，一些不占用太多注意资源的任务，即使出现了心智游移，也并不会影响表现，从这一方面看，闭锁性运动技能的表现未必会受心智游移的影响。

因此，运动任务的性质影响着心智游移与运动表现的关系。认知决策参与较多的开放性技能虽然不易发生心智游移，但表现更易受此影响；反之，自动化程度较高的闭锁性运动技能虽然较易发生心智游移，但表现未必受此影响。

4.2 测量方法在运动心理学工作中的应用前景

当前还没有针对心智游移影响运动表现的研究，但运动员在比赛中需要长时间保持适度的注意警觉，认知能力是出色运动表现的前提条件。根据执行控制假说，当任务只需要目标维持时，心智游移发生频率对注意-成绩的关系起完全中介作用，当任务同时需要目标维持和冲突解决时，心智游移发生频率对注意-成绩的关系起部分中介作用［67］。运动员在比赛过程中需要长时间将注意维持在任务上，当执行控制失败时，更易诱发心智游移，干扰运动员对相关信息的加工，进而影响比赛成绩。此外，Forster （2013）发现，日常心智游移发生频率高的个体在分心任务中的成绩也较差［35］。且上文也提到，工作记忆能力较低的个体更易产生与任务无关的想法。在以往的choking研究中，也有研究者将工作记忆评估、阅读任务等认知能力与运动表现联系在一起［7］，但并没有对运动员在完成任务中是否产生心智游移进行研究，今后的研究可以在操作任务中插入探测刺激，如，在篮球运动员进行一组定点投篮或某一次投篮之后询问运动员是否出现心智游移，也可以采用量表进行测量，很多研究选择邓迪压力状态量表（DSSQ）探讨心智游移发生的频率。对于优秀运动员，也可以采用结构访谈，对访谈结果进行内容分析，尤其对于那些有过“Choking”经验的运动员，进而探索心智游移对“Choking”的影响。另外，提示我们思考以下几个问题：1）通过测量运动员日常生活、训练中的心智游移频率，是否可以预测比赛中“Choking”现象的发生？2）研究表明低工作记忆容量的运动员更容易产生“Choking”，那么对于低工作记忆容量的个体是否更易发生心智游移？3）不同项目、运动水平的运动员产生心智游移的特点是否存在差异？因此，我们可以将心智游移的研究范式应用于运动心理学研究工作中，如将心智游移的探测方法引入日常生活、训练中，筛选出高心智游移的运动员，为进一步有针对性地干预做准备；通过测量工作记忆、持续注意筛选出低心智游移、高认知能力的运动员。

4.3 正念训练对运动表现的干预

正念训练认为培养一种集中在当下的能力很重要，并不主张对行为的控制或改变，强调对观念、情绪和身体感觉的接纳，不做判断和反应。正念训练可以预防高压力导致的工作记忆容量下降［53］，提高注意控制能力［23，61，87］，提高视觉空间加工效能［60］以及逆序数字记忆广度［23］。有研究显示：经过每周4次、持续2周的正念训练可以通过降低心智游移的发生频率，进而提高个体的工作记忆和GRE测验中的阅读理解成绩，特别是对高心智游移个体，心智游移在正念训练和认知表现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这说明，正念促进认知功能主要与提高注意集中能力有关［73］。工作记忆容量是决定任务表现的一般能力，反映了个体注意控制的能力［30］。在需要高执行控制任务时，高工作记忆容量个体能够始终维持对任务相关信息的加工。Hayes等（2008）［47］强调，随着工作负荷提高，个体没有足够的资源进行目标选择和抵抗分心刺激。Schmader和 Johns （2003）［85］的研究发现，应激和焦虑会减少工作记忆容量，Klein和Boals（2001）认为，之所以生活事件的压力使工作记忆容量下降，是由于个体需要利用一部分心理资源去抑制消极想法和情感［58］。Furley和Memmert（2010），认为压力下的工作记忆能力下降主要表现在注意控制下降，尤其对于需要进行战术决策的开放性运动技能来说［37］。Bijleveld和Veling（2014）［22］研究了网球运动员的工作记忆和多巴胺应答系统是否会预测choking，结果发现，低工作记忆的运动员在压力下更易发挥失常，同时还建议在对这些运动员进行心理干预时，侧重降低分心想法的消极影响，如正念-接受-承诺疗法［38］。因此，提高工作记忆容量对提高运动员压力下的注意控制能力至关重要，长久以来，工作记忆能力被看作是不易改变的认知能力，除了传统的工作记忆训练，正念训练可以通过减少心智游移来提高压力下的注意控制，这为正念训练应用于运动员的心理技能训练提供了证据支持。近些年，正念训练不断为运动心理学家所应用［21，38］，而且出现了用于测量运动员的正念量表［96］。正念训练通过降低从事闭锁性运动技能运动员的自我意识水平、提高对任务的集中程度来促进表现。有研究发现，优秀运动员的正念与流畅体验呈正相关，特别是定速和个人项目的运动员，流畅体验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自我意识的消失［26］。自我意识的提高与运动员感知到压力后的反应有关，设想一下在比赛中，运动员虽然意识到了比赛的压力和重要性，但是选择了接纳，就不会出现额外的努力及与任务无关的想法，动作执行自动化也许就不会受到干扰。因此，今后可以系统地研究正念训练对运动表现提高是否与心智游移减少有关。

5 结论

运动员在比赛中发生的心智游移导致外部注意下降，转向独立于外部任务的内源性意识加工，导致“Choking”。而对于自动化程度高的闭锁式运动技能，心智游移的产生可能降低运动员对动作的过度关注，因此，任务性质是一个调节变量。在工作记忆任务中插入心智游移测量，可以筛选出低认知、高心智游移的个体。避免心智游移对运动员比赛成绩的消极影响可以通过正念训练来实现，其中的机制主要是减少了心智游移，提高注意集中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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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Perspective on Choking:Mind-Wandering Theories

DUAN Zai-fu1，2，ZHANG Li-wei1

比赛中运动员发生的“走神”现象在心理学上称为心智游移（mind-wandering），是一种个体普遍存在的对目标任务和外部环境意识下降的现象。对有关“Choking”和心智游移的理论和实证研究进行梳理、分析和综述。研究认为，压力下的心智游移可能是导致“Choking”的原因之一；对比赛结果/回报的关注诱发了心智游移；任务性质是心智游移和运动表现之间的调节变量。可以通过测量运动员日常生活、训练、认知操作中心智游移的发生频率和内容来预测比赛中发生的心智游移。正念训练通过减少心智游移来提高运动表现。由此，相比于当前主流的“Choking”理论，心智游移理论解释了走神导致的表现下降，对内源性想法的测量和预防具有可操作性，对运动训练具有应用价值。

与任务无关想法；干扰理论；解耦合假说；执行控制理论；资源理论

We define condition that athletes are distracted by some unrelated thoughts in competition as mind-wandering.It is a pervasive phenomenon that individual become decreasing awareness of task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s.Theories and empirical researches about choking and mind-wandering have been analyzed and reviewed.Existing results indicated that mind-wandering under pressure might be one of the causes of choking.Mind-wandering was more likely happened when athletes focusing on results/rewards of competition.Task characteristics play a role of moderator between mind-wandering and competition performance.We could predict distractions and worries of athletes in competition by measuring their rates and contents of mind-wandering among daily life，training and cognition task.Mindfulness training could enhance competitors’performance through decreasing mind-wandering.Thus，theories of mind-wandering have made clear how task-unrelated thoughts lead to under-performance compared with choking theories.Methods of measuring and intervening are operable，and has a number of applications.

TUTs；distraction theory；decoupling hypothesis；executive control theory；resource theories

1000-677X（2017）02-0037-10

G804.8

A

10.16469/j.css.201702004

2016-08-13；< class="emphasis_bold">修订日期：2

2017-01-06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15BTY082）；国家体育总局运动与应激适应重点实验室资助；辽宁省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15020566）；国家体育总局年度重点研究领域课题（2014B078）。

段再复，女，讲师，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持续注意、身体锻炼与心理健康，Tel：（024）89166598，E-mail：dzflwf@126.com；张力为，男，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自我控制、心理疲劳，E-mail：liweizhang@hotmail.com。

1.北京体育大学运动人体科学学院，北京100084；2.沈

阳体育学院心理学教研室，辽宁沈阳110036

1.Beijing Sport University，Beijing 100084，China；2. Shenyang Sport University，Shenyang 110036，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