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国宝同仁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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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兴起和磨难（1669—1723） 第三章、四房共管——步履维艰同仁堂（1911-1949）

第六节

办实业，乐达仁多有投入助教育，邓颖超任职女校（二）

乐达仁投资于实业和教育，还开办了达仁女校，邓颖超曾经在这里任教、参加革命活动。想开着大轮船闯世界的乐达仁，先从造小火轮开始。

1929年夏天，乐达仁和杨公庶创立了达仁化学股份有限公司，招足股份十万元，准备在塘沽选址建厂。

那些日子，乐达仁和杨公庶常为选址建厂的事操劳，有时他们还要亲自踏勘厂址，往往是路远迢迢地跑过去，结果不是地势不好，就是地价太高，或者就是地质地理情况不适合建厂。不过，这段时间却使他们有了一段更频繁的交往，更深刻的了解。他们或是在达仁堂规划宏图，或是忙中偷闲，一边品茶，一边畅叙各自的经历和见解。

“旁人都说家父是保皇派，岂知他的思想后来很是激进的。”杨公庶说，“他还同情共产党。”

乐达仁一听大吃一惊，他知道杨度曾经为袁世凯称帝出过力，后来又虔心向佛，也听说他为孙中山帮过大忙，但是和共产党有什么关系，他可万万想不到。乐达仁对共产党并不很了解，但知道共产党在那时被称为“乱党”，抓住是要杀头的。

“你知道李守常吗？”

“知道啊，李守常就是李大钊嘛，有名的共产党，北京大学教授，有学问！不是被奉军抓住杀了吗？”

“正是，可是家父还曾经营救过李守常。”

“有这事？”乐达仁感到很奇怪。

“是啊，有一件事，我轻易也不便对人谈，你我关系不一般，不妨说给你听听。”

原来，杨度曾经通过孙中山认识了李大钊，但并没有深交。袁世凯称帝失败后，北洋军阀你争我夺，为争抢政权，打得热火朝天。1927年，奉军进入北京，李大钊等人当时正在苏联大使馆避难。有一天，杨度突然让杨公庶到某地等一个人，并转告那人，奉军准备冒天下之大不韪，派兵进入苏联大使馆抓捕李大钊等人，希望李大钊赶紧离开苏联大使馆，避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照父亲的话做了”杨公庶说，“不料李守常先生仍留在苏联大使馆，是何原因就说不清了。可是有两个共产党人接到我转去的信后，离开了苏联大使馆，都安全脱险了。李守常被捕后，家父还多方托人营救，那些天，他不辞辛苦，东奔西走，真是不遣余力。”

“如果李守常及时离开苏联大使馆，可能就不至于被害了。”乐达仁说，“那令尊大人为何要去营救共产党的领导人呢？”

“我总感到父亲和共产党有一种特殊的关系，是什么关系我就说不明白了。”杨公庶说，“父亲于1931年在上海去世时，有两位我不大认识的人来吊唁过他，后来有人告诉我，他们是共产党。一位浓眉大眼，举止潇洒，还有一位戴副眼镜 ，文质彬彬，给我印象极深。那时，抓共产党抓得很凶，为什么共产党还要不惧危险来吊唁他呢？”

“是不是因为令尊大人营救过李守常先生，共产党为表感激之意？”乐达仁只能猜测。那时他还不知道，其实他和他的后代，也和那位“浓眉大眼，举止潇洒”的共产党人很有缘份。

“嗯，这可能是唯一的理由了。”杨公庶沉思片刻，点点头说。这个谜，杨公庶和乐达仁在当时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要解开它，还要等四十多年……

经过一番艰苦的踏勘和反复思考，杨公庶对乐达仁说：“我看建新厂困难太多，我有一位朋友叫聂汤谷，原来在范旭东先生的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供职，后来他自己在汉沽办了个化工厂，现在正打算扩建。我看我们不妨和聂先生说说，如果能合作那就好办了。”

乐达仁说：“那好啊，你就给牵线搭桥吧。”

几天之后，聂汤谷先生找上门来。一谈起来，才知道他和杨公庶同是湖南人。乐达仁笑道：“杨皙子先生曾有一句名言‘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看来中国要富强真的离不开湖南人啊！”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气氛也立刻变得更加融洽了。

聂汤谷少年时在湖南澧州钦山寺新式学堂上学时，就和后来成为中共重要领导人的林伯渠同窗。1907年，年仅13岁的聂汤谷东渡日本求学，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化学系，后来又赴德国留学，继续攻读化学，获柏林大学博士学位。杨公庶因此和他有了交往。

乐达仁和聂汤谷谈起合作的事，聂汤谷先是介绍了一番他自己创办的渤海化学工业公司。这家公司创办已经三年，能生产盐酸、镁粉等产品，只是当时中国市场需要量很大，他们想扩大生产规模却苦于没有资金。

“我有资金，你们有技术又有生产经验，我们共同振兴中国的化工业，一定很有前途。”乐达仁高兴地说。

“是啊，我们两家合作，那是如虎添翼啊！”杨公庶挥着拳头说。

“对，对，这样就成全了咱们的报国之心了。”聂汤谷兴奋得眼睛闪着光。

新成立的公司叫做“渤海化学工业股份有限公司”，厂址设在汉沽。渤海化学工业公司新建的厂房于1930年冬季竣工投产，主要是利用当地资源和黄海化工研究社的技术，生产硫化钠、碳酸镁、碳酸钙和硅酸钠（水玻璃），还利用粗盐制造盐酸。有力地支持了染料、制革、油漆、橡胶、纺织、造纸、建材等工业。截止到1937年七七事变前后，渤海化学工业公司的资本已经扩充到60万元，年产硫化碱150吨，硅酸碱330吨，芒硝180吨，盐酸近百吨，镁粉、钙粉30吨，成为在天津地区规模比较大的化工企业了。

乐达仁在德国时，亲眼看到过中国使节在嚣张的帝国主义反华势力面前，软弱无能的表现，感受到了“弱国无外交”的可悲。回国后，他又看到八国联军士兵的猖狂，听过刘辅庭讲述侵略军的种种罪行，深深感到中国要不受欺辱，就必须有有强大的工业基础，以实现他的那个梦——让中国像一条巨轮一样，驶向大洋，走向世界。为此，他又投资建立了一个“达仁铁工厂”，地点就在达仁堂制药厂附近。这个工厂的规模不是很大，但是名气不小。

1925年5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在上海枪杀了中国工人，共产党员顾正红，引发了轰轰烈烈的五卅爱国运动。6月30日，天津各界八十多个团体在南开大操场举行总示威，当时天津有七万多民众参加了大会，大会有演说、向死难烈士致哀，示威游行等内容。参加这个爱国运动的有许多大专院校，如南开大学等，也有新闻界的记者、编辑等。此外，商界也有不少人参加，但工业界的却不多，达仁铁工厂却名列其中，这在当时造成了很大影响。

会后，有人兴奋地向乐达仁讲述了当时的情况：“开始是开大会，演讲的是位年轻女子，看模样也就是二十上下。她的口才可真好，正所谓‘口惹悬河，滔滔不绝’，会场上人山人海，都跟着她喊口号‘打倒列强！’‘日本帝国主义滚出中国去！’‘抵制日货，提倡国货！’那场面可热烈了。”

“这位年轻女子能当着那么多人演讲，真是女中豪杰啊！”乐达仁赞叹着。

“您猜这位女中豪杰是哪儿的？”

“这我可猜不着，”乐达仁笑呵呵地说，“让我猜猜哪家店铺卖什么货，什么地方出的药材好，我还能蒙一蒙。让我猜这位女中豪杰是哪路英雄，我可不行。”

“她叫邓颖超。”

“邓颖超？”乐达仁稍稍想了一下，就说，“哦，那不是我们达仁女校的老师吗？对了，我们还一起照过像呢。”

乐达仁怎么会和邓颖超一起照过像呢？这就要从乐达仁办学讲起了。原来，乐达仁看到当时穷人的孩子上学难，尤其是女孩子，几乎没有能上学的，就萌生了一个想法，办一所免费的女子小学，让穷人家的女孩也上学。可是办学需要有教育方面的专家，尤其是办这种免费女子学校，更需要德高望重者才能胜任，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位马千里先生。

马千里曾任直隶女子师范学校代理校务、监学。他是五四运动中的著名战士，还坐过牢。出狱后主编《新民意报》，亲笔撰写了《笨拙的日本当局》、《武官怕死》等文章，揭露帝国主义和卖国贼。因此，乐达仁很佩服马千里。

1921年4月的一天，乐达仁特意登门拜访了马千里，对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且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想法。马千里听后，对乐达仁讲的一切都表示同意，就是不同意乐达仁给他高薪，说是应当把这笔钱用于资助穷困学生。两人为此争执了很久，看到马千里态度坚决，乐达仁只好让步，改为每月补助十元的车马费，他还扳着脸说，“如果马先生连这一条都不接受，敝人只好将办女校的计划撤消，从此再不提起。”双方这才“握手言和”。

经过深入细致的协商，两人一致决定，学校名为“达仁女校”，由达仁堂每月出资600元，作为办校经费，房屋修缮费达仁堂另出。乐达仁担任校董，马千里担任校长。乐达仁不干涉学校的行政事务，校长要按双方共同商定的办学宗旨办校。学生不缴学费，书籍和服装则由学生自备等等。学校每月拿出20元钱为教员购买参考书。

1921年8月，达仁女校正式开学了。学校开办时规模不大，一共只有两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但是发展很快。到了1922年，随着学生的增加，急需增加有水平，有经验的教师。马千里特意把自己最得意的几位女弟子调来达仁女校任教，其中就有邓颖超。当时马千里有许多社会活动，同时还有多种兼职，学校的日常工作只能由他的夫人，著名教育家张伯苓的妹妹张冠时担任。直到邓颖超等人来校后，马千里先生不在时，才由才华出众、威信很高的邓颖超代理学校日常事务，那时的邓颖超只有十八岁。就在这一年，乐达仁视察校务，认识了邓颖超。那天乐达仁曾和全体师生合影留念，拍照时，邓颖超和乐达仁、马千里都在第一排就座。由于乐达仁放手让马千里管理学校，马千里又是一位开明、进步的教育家，达仁女校办得很有特色。学校不光重视文化课，还组织学生讨论各种社会和人生问题，尤其是妇女解放问题。学校还组织学生参观达仁堂制药厂、造币厂和植物园，让学生开阔视野。中国传统的女性教育，是要妇女只管家务事，不问天下事，达仁女校却教女孩子们学演讲，学军事，读进步报刊，关心天下大事。每逢“五一”、“五四”、“双十”等节日，学校都要开纪念会。“五七”国耻日和五卅爱国运动期间，达仁女校都组织学生上街游行。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达仁女校提倡自由、民主、进步。学校的重大事项都民主决定，教师可以宣传社会主义和妇女解放，那时常可以听到进步教师领着学生们唱无产阶级的战歌——《国际歌》。

在达仁女校，有志革命的女青年甚至可以加入共产党和共青团，校方从来不干涉，更不会施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