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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术语编纂实践和理论

2017-01-23温昌斌马莲

中国科技术语 2016年6期
关键词:术语词典委员会

温昌斌 马莲

摘要:系统梳理了中国术语编纂实践和理论的历程,对《术语编纂论》的价值和特点进行了评论。

关键词:术语编纂,《术语编纂论》

中图分类号:C04;H083;H06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6.06.001

引言

在词典编纂的谱系之中,术语编纂往往不太受人关注。在西方,terminography这个概念是20世纪70、80年代才提出来的,它常常被看成与specialized lexicography、technical lexicography、LSP lexicography相近的活动。在中国,术语词典属于语文词典、双语词典、专科词典三者中的后者,常与学科词典、专题词典、专名词典并置\[1\]。近年来,随着国外术语学理论的引进和中国术语学的发展,术语编纂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所关注。郑述谱、叶其松合著的《术语编纂论》\[2\](2015)是国内第一部系统论述术语编纂理论和实践的专著。在评论这部著作的价值和特点之前,有必要梳理中国术语编纂实践和理论的历程。

一中国术语编纂实践

中国术语编纂实践历史悠久。汉初成书的《尔雅》现存19篇,前3篇(《释诂》《释言》《释训》)解释普通词语,后16篇(《释亲》《释宫》《释器》《释乐》《释天》《释地》《释丘》《释山》《释水》《释草》《释木》《释虫》《释鱼》《释鸟》《释兽》《释畜》)解释专业词汇,它们已经带有术语编纂的性质。

大规模的术语编纂实践出现在近代。伴随着西学东渐,西方科学技术大规模传入中国,出现一大批科技新术语、新名词。为保证学术交流和传播的顺畅,术语编纂应运而生,其中以规范术语词典编纂为主。

清政府于1867年在江南制造局附设翻译馆。至1890年,该馆先后刊行《金石中西名目表》《化学材料中西名目表》《西药大成药品中西名目表》和《汽机中西名目表》。1908年,学部负责审定教材的审定科编纂了《化学语汇》《物理学语汇》。次年,学部设立了专门的术语编纂机构——编订名词馆。编订名词馆编纂了《植物学名词中英对照表》《数学名词对照表》《心理学名词对照表》《伦理学名词对照表》和《辨学名词对照表》等。

进入民国后,规范术语词典编纂规模扩大,同时,重视术语编纂之后由专家集体审查或审定的工作。民国时期,规范术语词典编纂、审查相继由医学名词审查会、科学名词审查会、大学院译名统一委员会、国立编译馆等机构承担。医学名词审查会成立于1916年。1918年,医学名词审查会更名为科学名词审查会后,医学名词审查会和科学名词审查会(以下简称“两个审查会”)编纂、审查了一批术语词典。截至1928年5月20日,经“两个审查会”编纂、审查并经教育部审定的词典有《医学解剖学名词》《化学名词》《物理学名词》《动物学名词》《植物学名词》《算学名词》等19册;已审查但未经教育部审定的名词有《病理学名词》《寄生物学寄生虫学名词》《药理学名词》《外科学名词》《内科学名词》等22册;已经起草好,但没来得及审查的名词有《妇科名词》等5册。

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改教育部为大学院。1928年成立大学院译名统一委员会,由其承继科学名词审查会的职责。1928年11月,大学院改组为教育部,大学院译名统一委员会不再存在。1928年12月,教育部设立编审处,科学名词编纂、审查事宜归编审处办理。由于存在时间不长,在具体的科学名词编纂、审查方面,大学院译名统一委员会和之后的教育部编审处所做的工作均不多。

1932年6月,教育部成立国立编译馆,编纂术语并组织专家委员会进行审查的工作由其负责。截至1949年,国立编译馆编纂、组织专家委员会审查通过了一批术语词典,还有一批术语词典在进行之中。据有关部门统计,在国立编译馆的组织下,已经审查并出版的术语词典(不含医学、社会科学)有《天文学名词》《数学名词》《物理学名词》《化学命名原则》等18种。还有一批虽然没有公布但在进行中的术语词典(不含医学、社会科学)29种。

1950年,文化教育委员会成立了学术名词统一工作委员会,下设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医药卫生、艺术科学和时事名词五组,分别由科学院、出版总署、卫生部、文化部、新闻总署负责。随后,科学院在编译局成立名词编订室,主持自然科学名词的编纂、审查工作。各学科的名词编纂、审查好后,由学术名词统一工作委员会统一公布。截至1955年,仅自然科学组就完成了29部术语词典。

1956年,学术名词统一工作委员会随着文化教育委员会的撤销而消失。1956年科学院编译局被撤销后,名词编订室归科学院编译出版委员会领导。1960年编译出版委员会工作机构撤销,名词编订室由中国科学院委托科学出版社领导。1963年名词编订室更名为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名词编订室。后来,所有人员被下放到农村。1972年回到北京恢复工作,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继续进行编纂双语术语词典的工作。名词编订室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从1956年至1963年,编纂并出版的双语术语词典(英汉、俄汉、拉汉、德汉、日汉对照本)80种。

1978年3月,中国科学大会胜利召开,中国迎来了科学的春天。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名词编订室联名上书国务院领导,呼吁恢复和建立科学名词统一工作委员会。中国科学院和国家科委根据形势,联名上报国务院,请求成立全国自然科学名词审定委员会,得到了政府的批准。1985年,全国自然科学名词审定委员会正式成立,负责规范术语词典的编纂、审定工作。1997年,全国自然科学名词审定委员会更名为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简称“全国科技名词委”)。[3]自成立至今,全国科技名词委编纂、审定、公布了《天文学名词》《数学名词》等100多部术语词典。

历史地看,中国规范术语词典的编纂机构的权威性越来越强。

二中国术语编纂理论

前文指出,术语词典常被看作专科词典的一个分支。客观地说,专科词典在理论建设方面较之于语文词典、双语词典是滞后的。

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杨祖希\[4\]、徐庆凯\[5\]等国内学者才开始在《辞书研究》上撰文论述专科词典编纂的理论和方法,相关的理论著作仅有杨祖希、徐庆凯的《专科辞典学》(1991)、徐庆凯的《专科词典论》(2011)等寥寥数部。

同时,在与西方术语学界接触和交流过程中,术语编纂的相关理论也于20世纪80年代开始传入中国。迄今为止的术语学汉译著作中,如加拿大隆多(G. Rondeau)的《术语学概论》(1985)、《现代术语学与辞书编纂》(1988)、加拿大迪毕克(Dubuc)的《应用术语学》(1990)、奥地利欧根·维斯特(Eugen Wüster)的《普通术语学和术语词典编纂学导论》(2011)、俄罗斯格里尼奥夫(Гринев С.В.)的《术语学》(2011),都有与术语编纂直接相关的内容。同一时期,根据国际标准化组织(ISO)颁布的国际术语标准,中国制定、颁布等效的国家标准,例如《术语学基本词汇》(GB/T 15237—1994)等。需要指出的是,它首次对“术语编纂”“术语词典”等概念分别作了如下的明确界定:

术语编纂(terminography),对术语研究所获的术语数据进行记录、处理和表述的工作。

术语词典(terminological dictionary), 含一个或几个专业领域术语数据的词典。

20世纪90年代之后,尤其是新世纪以来,出现了中国学者撰写的术语学论著,例如冯志伟的专著《现代术语学引论》(1997)、全如瑊在《术语标准化与信息技术》杂志上连载的长篇论文《术语的理论与实践》(2001—2005)、郑述谱的专著《俄罗斯当代术语学》(2005)等,术语编纂成为其中不可或缺的内容。近年来,张金忠研究了双语术语编纂的理论(2010)\[6\],叶其松研究了术语编纂与词典编纂的关系(2009)\[7\]。2015年,郑述谱、叶其松合著的《术语编纂论》出版。

三《术语编纂论》的价值和特点

1. 该书在选题上有创新意义

近年来,中国科学技术取得长足进步,学术界要求建立中国特色学术话语体系的呼声越来越高,术语编纂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但与术语编纂实践的急迫状况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理论积累的羸弱。虽然此前出版的词典学、术语学著作涉及一些理论问题,但仍缺少一部系统论述术语编纂理论的专门著作。从这个意义上说,《术语编纂论》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该书尝试搭建一个术语编纂框架体系,不仅详细梳理“术语编纂”这一概念的历史演变,论述术语编纂的方法论基础、对象与文献、参量与类型、跨语概念对比、微观结构等理论问题,还涉及前言与索引、组织与规划、计算机技术应用等实践问题。同时,该书入选上海辞书出版社的“辞书研究文库”,对中国词典学的发展也有一定的推动作用。

2. 该书着力引入俄罗斯学界的理论

俄罗斯是术语编纂较为发达的国家之一,在实践和理论领域都积累了丰硕成果。作者考证:terminography这个概念最早出自俄语。俄罗斯在词汇学、词典学、术语学等领域的突出成就也使得其在术语编纂体系建构方面独树一帜。有一部分俄罗斯学者甚至把术语编纂看成一门独立的学问。毫无疑问,这种说法是需要强大的理论来支撑的。该书的两位作者都是俄语专业出身,且长期从事俄罗斯词典学、术语学方面的研究,引入俄罗斯学界的理论成果是十分自然的。同时,该书尝试将这些理论与中国的术语编纂实践相结合,提出一些新的观点。就拿术语词典的收词对象来说,通常的说法是一个学科领域的所有术语。俄罗斯术语学界认为,一个学科领域的terminology,即“术语集”,实际上是一个相当宽泛甚至不确定的概念,其中除了术语以外,还有名称、专名、俗术语、初术语等。因此,术语编纂者需要根据词典类型、目的等的不同,选择适合的专业词汇作为收词对象。

3. 该书注意多学科的研究视角

《术语编纂论》指出:术语编纂是一个跨学科的学术领域,它不仅受标准化理论、词汇学、词典学、术语学等直接影响,还同逻辑学、科学学、系统论、信息管理、符号学,甚至哲学等相关联。这种说法看上去有抬高术语编纂身价的嫌疑,因为从terminography一词的构成来看,它顶多算是词典学和术语学基础上形成的交叉领域。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术语编纂“母学科”的词典学和术语学本质上是跨学科的。词典学的跨学科性无须多言。单就术语学来说,正如这门学科国际公认的创始人欧根·维斯特所言,它是介于语言学、逻辑学、本体论、信息处理和各门具体科学之间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术语编纂的跨学科性又是顺乎自然的,是从学理角度对它提出的必然要求。以此为依据,该书提出,理想的术语编纂队伍应该包括语言学家(词典学家、术语学家)、翻译专家、领域专家、信息处理专家、编辑和出版专家等。

4. 该书具有一定的资料价值

该书参阅不同学科领域的80余部中外文专业词典、术语词典、术语标准,20余个术语数据库、术语知识库,从其中选取不少有针对性的例证加入分析。而且,作者还在正文之后设计了两个附录,一个是国外著名学者撰写的带有理论深度的前言,一个是从事术语编纂实际工作的国内专业学者的总结。诚如所言,这是“尽量结合编纂实践需要来阐释相关理论,着力从国外实践中汲取外部经验,也注意总结国内编纂者的体会,并以适当的方式把它们转化成研究的实际产品”。

中国目前的规范术语词典的编纂和审定工作,包括两部分:术语编纂和术语审定,编纂和审定应该是有着各自对应的理论指导。但在以往的实践工作中,往往以审定的理论来代替编纂的理论,表现为既用《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原则及方法》来指导审定,也用它来指导编纂。其原因有二:一是编纂与审定混在一起,二是缺乏系统、全面、深入的术语编纂理论。该书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对中国的规范术语词典的编纂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全国科技名词委的术语编纂人员及术语编辑,一定能从此书中受益良多。

参考文献

[1] 徐庆凯.辞书思索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130-138.

[2] 郑述谱,叶其松.术语编纂论[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

[3] 潘书祥.全国科技名词委第五届委员会全体会议暨成立二十周年纪念大会工作报告[J].科技术语研究,2005(3):9-16.

[4] 杨祖希.专科词典编纂法初探[J].辞书研究,1981(2):101-117.

[5] 徐庆凯.编写专科词典的若干问题[J].辞书研究,1981(2):118-132.

[6] 张金忠,袁丹,陈晶.汉俄技术语词典编纂理论研究[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0.

[7] 叶其松.lexicography与terminography辨析[J].外语学刊,2009(3):127-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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