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雄：等待属于自己的“小米”

■文·图／本刊记者 徐颢

李儒雄：等待属于自己的“小米”

■文·图／本刊记者 徐颢

创业黄金期尚远

武汉光谷，全国高校密集度最高的区域之一，武汉90%的风投在这里聚集，与北京中关村并称中国的南北“硅谷”。天使投资人李儒雄与雷军共同投资的光谷创业咖啡馆就坐落在这里——光谷资本大厦一楼。同赫赫有名的中关村创业大街上诸多咖啡馆一样，光谷创业咖啡馆卖的不是咖啡，而是梦想，是作为一种新型创业孵化器的存在。

当创业从小众迈向大众，从封闭式走向开放式，新型的创业孵化器也跟随时代转型，不再主要提供办公室等物理空间，而是更强调“软孵化”，比如对接天使投资，享受辅导培训、早期项目服务、高效配置资源等，通过投资孵化创业项目，获得长线回报。尽管专注和擅长的领域不同，但核心都是“五找”——找人、找钱、找圈子、找技术、找平台。这些，光谷创业咖啡馆都能一并提供。

与李儒雄的第一次采访约定在武汉大学校内万林博物馆三层的珞珈咖啡，这是高校内的光谷创业咖啡，同样是李儒雄和雷军的地盘。李儒雄偏爱这里宽阔的室外平台，从这里俯瞰武大，郁郁葱葱，令人神清气爽。2016年12月18日，周日，早上10点，采访时间到，而他刚刚结束一次小范围的员工会议。

知天命之年的李儒雄，跟他的名字一样，儒雅，温和，却又雄心勃勃，精力充沛。与老朋友雷军曾是一起骑单车创业的搭档，在创业的世事无常中他俩曾数次接近，又数次远离。在李儒雄眼里，雷军是技术性人才，是中国的商业传奇，而自己则对技术“没感觉，没爆发力”，目前只能算“小有成就，不算伟大”。或许在李儒雄心里，其实也藏着一个“小米梦”，如今，他选择光谷创业咖啡，希望“等到属于自己的小米”。

我问他，为什么称投资人是天使?他笑了：“你知道美国的3F吗？即家人、朋友和傻瓜(Family、Friend、Fool)。傻瓜其实是真正的天使投资人，他们把钱投资给可能素不相识的人，尽管他们的公司刚刚起步甚至仅仅只有一个创意。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与傻瓜无异。”

国内的天使投资人当然不是傻瓜，但李儒雄还是觉得“投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别想着还是你的钱，这样才能做天使”。而且，“做企业嘛，没有公益心态，做大事很难”。所以，李儒雄更愿意去提供资源，帮助有资质的年轻人，让其梦想落地生根，创业有成。

来找李儒雄投资的人络绎不绝。光谷创业咖啡2013年1月成立，现已在武汉市拥有10家基地、成都7家基地，各入驻300家企业；合肥和西安各一个基地。这其中有重点孵化价值的，李儒雄认为不超过20%，而具备资本价值的，心理数值是1%。“创业这个事儿，是天时地利人和，太早容易成先驱，而太晚则失去了窗口期。虽然现在的时代更开放，但创业群体以学生为主。他们有个特点，光脚不怕穿鞋的，但创业成功率很低。好比改革开放初期，第一拨下海经商挣钱的都是没有太多文化的个体户、草根阶层。”

我问他，你觉得，创业黄金时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他回答，三五年之后，那时第一拨学生试错结束，有了历练，优秀的人也陆续出来创业，他们才能成就真正的创业黄金期。

李儒雄的这个判断也能从其他方面得以证实：根据“IT桔子”数据，2014年成立了10059家创业公司，达到近5年的峰值。然而热潮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两年，截至2016年11月30日，当年成立的创业公司只有2070家，同比下降76%。

美好的创业时代，李儒雄曾经遇到过……

珞珈饭店103和北漂

时间追溯到1990年。当时李儒雄从武汉测绘科技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东湖开发区管委会做成果推广。而当时还在武汉大学计算机系读大三的雷军，凭借自己的技术天赋和热情，“搅动”李儒雄兼职做事赚钱。于是，李儒雄和雷军的第一家公司sunsir(三色)就在租下的珞珈饭店103室成立了。

“当时我们没钱，没经验，晚上做开发，白天跑市场，也不懂商业规则。”雷军是技术主力，做过盗版，同时也开发一些小的加密软件和防病毒软件。李儒雄“跑业务”，利用工作之余推广软件。其实，李儒雄在大学的专业是测绘，却不知为何有着一心向商的兴趣，这在他大二时便初露端倪。在30年校庆期间，身为校学生会主席的李儒雄，带上两三个帮手给别人照相，赚了200多元，做成了第一笔生意。

最终，三色还是跌了跟头，因为汉卡程序被盗用，有人在他们的基础上做了同样的卡，但渠道畅通，价格很低。竞争失败，三色还无处说理，因为自己做的也是盗版，一旦说理便成了“五十步笑百步”。半年之后，三色解散，李儒雄和雷军每人分得了6000元的东西：技术迷雷军选了286电脑一台、打印机和汉卡零件；留给李儒雄的则是AT、PC机。李儒雄继续过着每个月拿57元钱工资的日子。

三色的失败让李儒雄明白：创业要有高起点。金山公司正好符合他的要求。在雷军进入金山的第二年，就把李儒雄也带了进去。从此，李儒雄踏入了中国IT界的核心圈。

1992年夏天，雷军打电话给武汉的李儒雄：“我们香港金山公司要在北京成立开发部，过几天，你到机场接我。”在机场，李儒雄看到一身西装的雷军，顿时觉得“这小子不一样了，神气了”。而当雷军向李儒雄承诺“你来负责金山公司北京开发部，有股份”时，李儒雄的雄心再次被点燃。他辞去了管委会的工作，搭上了北上的火车。

李儒雄开始北漂，一漂就是十几年。

当时的“北京金山公司”选址在海淀区四季青乡的村里，四面荒凉，毕竟那时的北京“中关村的下水道都是裸露在外面的”。北京开发部的任务是“完成wps组件，如同word上开发Excel、powerpoint一样”。遗憾的是，第一版产品卖相不好，宣布失败。再后来，windows推出3.1版本，而拒绝给dos平台下运行的wps以接口，北京的开发业务彻底做不下去了。产品不成功，加上股份无法兑现，李儒雄去意已决。

这一时期正是中国计算机事业的窗口期，软件企业发展迅猛，而鉴于“我只是个商人”，李儒雄察觉到“软件挣钱，做软件销售一定大有前途”。

1994年，李儒雄联合其他几位股东在北京创建连邦软件公司，专注于做软件销售，同时代理国内外多家软件，包括金山文字处理系统、用友财务软件。在李儒雄的理想中，连邦坚持正版软件承担着拯救“中国知识产权保护严重不足”的使命，直到今天，他仍然觉得很有意义。

1996年京交会上，李儒雄为首发起“全国百万人签名支持使用正版软件”的活动，历时半年之久；1998年，连邦携手微软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开启“win98午夜狂飙”首发热卖活动，win98成功进驻中国市场；同年，李儒雄组织了著名的中国软件界“百花奖”——十佳国产软件评选活动，这是中国第一次采用用户投票的方式评选国产软件。这些至今被传为营销案例中的佳话。当时，连邦软件专卖店有300多家，遍及全国179个大中城市。与此同时，公司推出了实体店之外的网络销售渠道，即8848网站，它与当今亚洲最大的网络销售平台阿里巴巴同龄。1999年，连邦营业额达到4.5亿元，成为国内正版软件流通领域的先锋，而李儒雄则在这一年陆续出版了《抢占制高点》《赢在连锁——连邦崛起的秘密》两部作品。2001年，李儒雄被评为“第一届软件十大杰出青年”，雷军和李彦宏是后续的第二届。2000年前后，李儒雄可以说是登上了人生巅峰。

当企业盘子足够大，谋划上市似乎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连邦很快也迎来了这样的抉择。然而看似可观的销售数据也掩盖不住盗版软件肆虐的现实。连邦的上市之路因为公司股权的混乱以及8848网站债务的纠葛而阻断，无奈之下，李儒雄选择将连邦卖给其他上市公司并终结了自己的北漂之旅。

小米成就了雷军，李儒雄却始终只选择做一名纯粹的软件商人。然而，在盗版、山寨横行的时候，这种选择或许从一开始就蕴含着悲剧般的宿命。

2003年底，李儒雄回到武汉，失意和茫然瞬间占据了他的生活，“一直在抓机会，应该说抓得不好”。毕竟那10年里，走出了雷军、走出了同为老乡的周鸿祎和陈一舟。而他，最终黯然离场。

之后的10年，李儒雄在武汉也没闲着，先是重操旧业，做起了武汉连邦，“它一直是我的一块儿自留地”，但做得不温不火，也由着自己的兴致投资了几家公司。不过面对记者，李儒雄认为“这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权当是休息，随时准备再一次跳出来。

寻找下一个“小米”

2012年4月，李儒雄前往北京跟雷军商议开创业咖啡馆的事情，两人达成意向：各投资500万元成立光谷创业咖啡，由雷军任董事长，李儒雄任总经理。这对昔日的创业伙伴再次走到了一起。

黑板上的涂鸦、篮子里的创业宝典、大屏幕上是荧光灯闪烁的“雷布斯”身影，无处不在的“小米”“梦想”符号。来咖啡馆的顾客大多西装革履，摊开手提或ipad，有人交谈，有人沉默。二楼，几间办公室里堆满了桌子和电脑，四五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写商业计划书。“这些空间基本也是免费的”，李儒雄介绍，政府对“青桐计划”有补贴，凡是大学生创业团队，入驻100平方米以内，第一年免租，此后3年租金减半。

对于创业项目的判断，往往缘于对创业者的判断。做天使投资人，锤炼的是眼光。在李儒雄的眼里，有几项衡量指标：管理经验丰富，最好是从BAT大企业出来的；有海外留学经历，有技术基础；连续创业者，能找准市场的点。他一直倾向于学历背景强大的创业者，“毕竟创业者的素质、经历和沟通能力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他的学习背景和学习能力。”比如李儒雄2013年遇到的邵凌霜和他的“车来了”APP。

邵凌霜的学历赫赫：武大本科，北大硕博，创立了一款名为“车来了”的公交实时查询手机软件。这个项目和它的负责人都让李儒雄决定去实地探探。

事先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就在武汉创业产业基地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里，李儒雄初次见到了这个仅有七八人的创业团队。几个月之后，李儒雄再次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这间办公室，室内的布置依然“破而不旧”，多了几个人，依旧没有多余的凳子。“可见这个创业团队不弄虚的，一心专注自己的业务”。坐在从隔壁借来的凳子上，李儒雄与创始人邵凌霜面谈半小时，决定：创业咖啡给予“车来了”150万元天使投资。他回头兴奋地告诉雷军：“‘车来了’是武汉最有可能成为10亿美金以上的创业企业。”很快，新东方创始人、天使投资人徐小平也嗅到商机，愿意跟投。在创业咖啡的引荐下，阿里巴巴在随后的A轮融资投了500万美元。B轮宽带资本领投1500万美元，C轮滴滴打车3000万美元。“车来了”APP就这样一举成为“白富美”。

佘福元和他的可遇青年公寓也是李儒雄一眼相中的“灰姑娘”。当时，佘福元带着他的项目在光谷创业咖啡进行“一分钟路演”，恰好被李儒雄看到，觉得“有戏”。其实当时类似的项目有两个：可遇青年公寓只有几十间房子，而另一个项目则号称有400多间。影响李儒雄的根本因素有两个：学历差异和创业对象。佘福元是MBA毕业，执行力很强，性格有点倔，后者处事圆滑，却只是中专学历；可遇青年公寓服务对象是刚毕业的学生、白领，“溢价”空间在于组织线下活动，筛选客户背景；而后者则主要租给“闲散人员”，“严打”难免一哄而散。“创业，绝不是只看眼前的钱，客户对象和创业者素质都是核心指标。”李儒雄在很短的时间内决定了取舍。

成都“菁蓉镇”，即成都市郫县德源镇。2010年前后，因为要引进富士康，在这里拆迁征地2万亩，为预计中的30万产业工人修建了厂房、住宅和商业配套。然而，数年过去，由于富士康成都项目的产能未达预期，新建城镇门可罗雀。2015年，在全民创业风潮中，德源镇成为四川的首个创客小镇，别称“菁蓉镇”。他们首先就邀请光谷创业咖啡前来，希望这个创客小镇在最短时间内被创业者填满。2015年2月7日，周六，李儒雄站在小镇的大街上，眼前空空荡荡，一副破败凋零之相。在对方“你说怎么做，人员结构怎么调整，你提条件”的诚意下，李儒雄答应帮助让这里成为成都的“小光谷”。

两个月后，李儒雄在这儿迎来了第一批良莠不齐的创业者。他在众多的“石头”中寻找“璞玉”，比如“网上卖菜”项目。让李儒雄感兴趣的不是项目本身——“农业项目如果不能争取国家补贴，必死无疑”，而是创业者“电子科大毕业”的身份。李儒雄觉得，这种资质的人，创业辅导或许可以深入一点。“除了这个农业项目，你还做过什么？”李儒雄问。当听到创业者说“代记账”时，李儒雄截住话：“很好，你就开展这个业务，人家收800元，你收400元，把记账业务分成流程包给学生做，你专门雇人开发客户。”

一个月后，这名创业者告诉李儒雄，他已经有100多个客户，公司取名“光谷云财务”；半年之后，“云财务”的客户突破1000家；2016年8月，客户突破2000家。李儒雄带领光谷咖啡以100万元注资，占20%的股份。

目前的投资状态，对李儒雄而言，只能用“小步慢走”来形容，毕竟，如他所言，创业黄金期远未到来。错过了上一个创业好时代，但愿在下一个好时代，他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