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长出了白羊毛攀枝花
2017-01-21史军王莺
史军+王莺
我相信很多人是从舒婷的这首诗开始认识木棉的,“我绝不像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愿意做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正因为这首诗,木棉成了完美爱情的象征。凌霄的小心机和木棉的朴实忠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我对木棉的最初印象却来自于一个童话故事。有一位妈妈带着两兄妹靠纺线织布为生。老妈妈白天织布,晚上还要在月光下纺纱,眼睛几近失明。兄妹俩踏上了寻找光明的路。后来偶遇仙人得到的一种神奇的药丸,吃了以后就可以为人间的夜晚带来光明,但是再也不能以人形活在世间了。兄妹俩眉头都没皱就吃下了药丸,后来哥哥变成了木棉树,而妹妹变成了油桐树,木棉果子中的纤维可以做成灯芯,而油桐籽可以榨油。这样,就给夜晚带来了别样的光明。这就是我对木棉和油桐的最初记忆。
再后来,到南方见到了高大的木棉树,兴奋地在树下拍照。这个时候却被路旁的阿婆提醒,小伙子要小心被花朵砸了脑袋啊。好吧,爱情、亲情、砸脑袋,哪个才是木棉的真身呢?
高不可攀的攀枝花
在读舒婷那首诗的时候,北方的朋友对木棉的印象除了高大,剩下的就是朦胧。因为木棉所在的木棉科木棉属整个家族都集中分布在热带和临近的亚热带地区。花朵上五片花瓣,厚重的花萼片,以及毛球一样的雄蕊群是这些植物共同的特征。全世界木棉属植物大约有50种,分布在中国的只有两种,其中木棉是分布最广的,为大家所熟知的物种。
但是,木棉天性喜欢温暖的天气,最适宜的生活温度是23~31℃。它们在冰天雪地的北方大地无处容身,所以长久以来,中原文化里并没有多少关于木棉的印记。倒在岭南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不仅有英雄树的传说,上文提到的那个童话故事也是岭南文化的传承。在公元前2世纪,当时的南越王就曾经向汉朝皇帝进献过木棉树。只是对于这些木棉树在北方的遭遇并没有详细的记载,估计也只是作为一个巨大的插花新鲜了两天就变木柴了。
这样看来,像我这样的北方小伙子难于理解木棉树的深意,也就不值得奇怪了。木棉的特别并不仅仅在于它们高大的树干,更在于它们华丽如火的花朵,就如同北方的迎春花一样,一树火红的木棉花是岭南地区春天起跑的发令枪。
会砸脑袋的花朵可变酒
远看一树火红的花朵,多半会觉得它们就像杜鹃花那样纤薄。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木棉花多汁硬挺的花朵就如同雕塑一般。如果说杜鹃花是娇柔的妹子,木棉花真可以算得上是劲道十足的肌肉男了。从几十米高的地方掉落下来,真的能在人的脑袋上敲出一个疙瘩。
当然了,这些花朵本来就不是为人类准备的,它们要招待的是一众动物。蜜蜂和熊峰之类的昆虫自不必说,花粉满满的雄蕊群和花蜜充盈的花朵底部都是它们撒欢打滚的好地方。早春开花的花朵并不多,而木棉恰恰为这些早早就开始忙碌的昆虫提供了充足的食物,作为回报,昆虫们也为这些美丽的花朵提供了传播花粉的服务,也算是两情相悦。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食客都那么守规矩,比如暗绿绣眼鸟(Japanese White-eye)就是吃白食的强盗。这些鸟儿仗着尖锐的鸟喙,可以清晰啄开那些还没有完全绽放的花蕾,早早地就开始享用里面的花蜜了。有些蜜蜂也跟着一拥而上,干起了盗蜜者的生意。想来,木棉花有如此厚重的花萼和花瓣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虽然,在木棉花跌落之前,其中的花蜜和花粉早就被蜜蜂和熊蜂等一众食客抢收一空了,但是这并不妨碍那些在树下久候的人类,以更大的热情来收集花朵。
进入餐盘的花朵
人类收集跌落花朵的热情一点都不比那些动物低,清代《学海堂志》记载了广州街头在木棉花开时候的情景,“花开则远近来视,花落则老稚拾取,以其可用也”,这种一拥而上抢木棉花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时至今日,很多老人还保留着收集木棉花的习惯。
在有些地方,这些花朵会被当作蔬菜食用。但是更多时候,这些花朵会被晒干,变成凉茶(五花茶)的原料。据说,正是有木棉花的加入,凉茶才有了消炎降火的功效。虽然有一些实验表明,木棉花提取物可以抑制有害细菌的生长,同时有抗氧化和抗肿瘤的作用,但是这些实验要么缺乏临床实验,要么缺乏样本统计量,总之,吃吃无妨,至于效果就不要苛求了。
除了炒菜泡菜,还有“好事”的人类酿造出了木棉酒,只不过这种酒并非是用纯的木棉花朵酿造,因为木棉花朵的含糖量实在是太低了,大概仅能占到花瓣重量的1%。要想得到醉人的酒浆,必须在木棉花榨汁时加入适量的糖,加以发酵。据说如此酿制的木棉花酒不仅有木棉花的芳香,还有琥珀般的色泽。但是,看到这个酿造过程,总能让我想起那个一层冰糖一层葡萄泡出来的葡萄酒。赏赏花朵的美丽即可,至于说美酒的滋味儿,最好还是让它成为一种念想为好。
不能纺线的棉絮果
如今,木棉花落之后,很少再有人关注这些挺拔的树木了,以至于它们的果子是什么时候成熟的都鲜有人关心。因为这些果子虽然在样子上极似棉花的棉桃,但是就价值而言,完全不能跟棉花相比。
因为木棉的纤维缺乏良好的弹性,只要随便压压,揉搓一下,就会失去松软的状态,变成硬疙瘩。不仅无法成为纺线的原料,甚至作为被褥的填充物都不能算是合格的人选。所以长久以来,其用处顶多也就是当当枕头芯。至于灯芯那个差事,在电灯普及之后就完全丢掉了。
但是,木棉纤维也有自己的优点。比如木棉纤维中的空腔比棉花要大,这就意味着能容纳更多的空气,具有更好的隔热保暖效果。有很多研究者正尝试将木棉纤维应用在帐篷和睡袋等需要保暖的户外设备中。
话说回来,人家木棉的棉絮根本就不是用来为人类纺纱织布、缝衣保暖用的,这些纤毛承担着更重要的使命—载着种子远走高飞。在很多描述中,木棉的棉絮都被比作种子的降落伞,就像蒲公英那样御风而行。其实,这只是这些绒毛很小的作用,比起降落伞,它们重要的工作是充气垫。那些飘落到河流中的种子会随着河水,或者泛滥的洪水激流直下,这也是在河岸边多见木棉的一大原因。
美洲来的奇怪表兄弟
木棉的身姿高大秀丽,但是过于高大的树冠也会给城市建设带来一些麻烦,比如在大风中扫过电线或者建筑物的外墙,那就尴尬了。而同属于木棉科的表兄弟—美丽异木棉就不会惹这样的麻烦。他们天生个头不高,但是却一点都不耽误其贡献美丽的花朵。虽然不如木棉花的颜色炽烈,孔雀模样、粉黄相伴的美丽异木棉花朵有着别样的可爱。只是,美丽异木棉的树干不讨人喜欢,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尖刺,想来是在美洲的土地上生活要应对更多食草动物的威胁,于是才长成了这幅模样。
除了浑身都是刺的美丽异木棉,木棉属的植物还要在火热的多肉圈里插上一脚。混进来的就是长成足球或者乌龟的龟纹木棉(Bombax ellipticum)。在厦门园林植物园中有一个龟纹木棉,因为根和茎的良好配合,还真像一个翘首而望的大乌龟。与木棉和美丽异木棉的生活环境不同,龟纹木棉主要生活在一些干旱区域,所以它们拥有非常发达的块茎,这些块茎中储藏的水分可以帮助它们度过干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