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微笑

无机客

芬雷是个难对付的罪犯，他从小就不学好，是少年犯管教所的常客。半年前芬雷跟一名同伙抢劫商店时，残忍地殴打并杀害了年迈的店主，同伙成功逃脱，而芬雷被警察抓住。芬雷始终不肯供认同伙是谁，被判了死刑，就等待月底行刑了。

如今芬雷在监狱里索性破罐子破摔，寻着机会就闹事。狱警拿他没辙，把他关进禁闭室后，他瞅准了狱警不可能任由他饿死，就开始绝食。

依照惯例，牧师要与死刑犯见面，开解感化他们，尽量减少犯人面对死亡的恐惧。可芬雷一直不肯接受牧师的辅导，说自己连律师都会骂走，更别提牧师了，现在什么人都帮不了他。

这天，芬雷照旧拒绝了牧师，牧师却仍旧用恳切的语气劝说道：“拜托了，让我和你聊聊吧，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芬雷不屑地说道：“什么事很重要？我不想听你为我祈祷，老子可不怕死。”

牧师似乎不为所动，继续恳求：“拜托了。”

芬雷突然感到有些好奇，点了点头，同意和牧师聊聊。牧师一走进牢房，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黑封皮的《圣经》，芬雷立马懊悔，喊道：“不要，我才不要读这狗屁《圣经》！”“你只要看一眼。”牧师语重心长地说。

芬雷从牧师手上接过《圣经》，看见翻开的那页上写着“启示录”三个字，接着发现书页里插着一张小纸条。他抬头看了眼牢房外巡逻的狱警，稍稍抬起书，遮挡狱警的视线，然后展开小纸条，见到上面写着“信任我”三个字。

芬雷眨动起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又抬起头望着牧师。牧师说道：“现在我们能谈谈了吗？时间不多了，孩子。”

“呃？？”芬雷说道，“到底是什么事……”

“嘘！”牧师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同时使了个眼色，瞅向牢房外的狱警，“孩子，不要再讲话了，我们来祈祷吧。”他闭上眼睛，开始念诵经文，芬雷在困惑之下也跟着念起来。等到经文念完后，牧师面露喜色，离开了牢房。

芬雷直到第二天夜里，才再次见到了牧师。这次，芬雷毫不犹豫地让小个子的牧师进入牢房。一等到牧师进来后，芬雷迫不及待地对他耳语：“听我说，我得要知道，是威利·帕克斯派你来的吗？”

“嘘！”牧师紧张地说道，同时望了望牢房外巡逻的狱警，“咱们待会再说……”

“肯定是威利。”芬雷自言自语，“我就知道，威利不会让我失望。”

牧师翻开《圣经》，意味深长地说道：“《圣经》告诉我们要有勇气，孩子，要对我们自身，对朋友，对主存有信心，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芬雷说道，他觉得自己对牧师的意思掌握得清清楚楚。

之后好几天，芬雷都没见到牧师，当狱警听到芬雷主动要求见牧师时，他惊讶地睁大眼睛，扬起眉毛。牧师到来后，芬雷微笑着说道：“牧师，今天的《圣经》说了什么？”

“说到了希望。”牧师严肃地说，“我们要一起念一下吗？”

“当然，不管你念什么都行。”

牧师念诵起来，芬雷念到最后不耐烦起来，这时牧师递来一本小开本《圣经》。芬雷翻开后发现封皮内写着一行字：“一切都安排好了。”牧师微笑地看着芬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叫狱警来开门，径直离去。

转眼间，就到了芬雷行刑的日子。上午，芬雷的律师来探访他，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只是说如果芬雷答应供出同伙的名字，那么他还能向法官求求情。到了中午，监狱长过来探望，再次询问芬雷是否愿意说出同伙的姓名，但芬雷只是笑了笑，问能不能见牧师。监狱长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去。

到了晚上六点钟时，芬雷终于见到了牧师。他小声问牧师：“该怎么做？是要强行越狱，还是……”

“嘘！”牧师警告道，“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必须相信至高的力量。”

芬雷点点头，和牧师一起读起《圣经》。

行刑通常都会在半夜进行，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芬雷也开始感到恐惧。他开始怀疑越狱是否都已经安排好，猜想威利会用什么巧妙的办法让他重获自由。最终他胡言乱语起来，要求见牧师。牧师急匆匆地赶来，用平静又坚定的语气向芬雷谈起信仰和勇气，又趁机把一张叠起的纸条塞进芬雷的手中。芬雷迅速地把纸条藏到毯子底下，等到牢房里只剩下他一人时，才展开纸条，看了起来。纸条上写着：“最后一分钟进行逃亡。”芬雷读完后，就把纸条撕成碎片，吞下了肚。

离十一点还差五分钟时，狱警来到牢房，要押送芬雷去行刑室。牧师也来了，还趁着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对芬雷耳语道：“你很快就会见到威利。”

在行刑室里，芬雷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当头套落下遮住他的脸庞之前，他的脸上还露出了微笑。

隔着一面单向玻璃，监狱长和牧师见到了行刑室内的场景。监狱长说道：“牧师先生，我猜想警方已经把威利·帕克斯的事情告诉你了吧？根据你报告的线索，警方对这个威利进行调查，今天找到了这个人，结果他负隅顽抗，被警方击毙了。”

牧师说道：“是的，我听说了，愿他的灵魂安息吧。”

“说起来也真奇怪，这个性格暴躁的芬雷怎么就平静地接受了行刑呢？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牧师先生？”

牧师露出慈祥的神情，缓缓说出答案：“我给予了他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