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
2017-01-20胡婷婷
◎胡婷婷
白蔷薇
◎胡婷婷
九月的阳光温和得一塌糊涂。
我轻轻倚在外祖母的青花瓷纹衬衣上,袅袅的皂荚味拽着穿堂风溢了出来。
外祖母撩开额间的碎发,取下裙裾间的白蔷薇,别在我柔黑的发间。我却埋头抚着外祖母藏青色长裙上平整的褶子,听着她喃喃道:“多么妖的花呀。”我疑惑地望向外祖母琥珀色的瞳孔,小心取下发间的白蔷薇,分明只有素净的白色。
外祖母优雅又费力地拉着我从堂屋的门槛上站起,丢下我径直向堂屋正中央的那副字走去——“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外祖父庄重的行楷,渗着几十年都温润的墨香,又好似隐匿了一段绵长的往事。外祖母望着它,它亦在望着外祖母,她的眸子愈发透亮,想把那些字珍藏在她眼中琥珀色的光阴里。
“他说,白蔷薇形素性妖,可净可艳,像我。”外祖母微微佝偻的背影一如当年的吴侬软语,此刻溢满柔情。我在她身后不由出了神,见着她宛如仍是那个黑发及腰,长裙曳曳,在蔷薇丛中笑得莞尔的水秀人儿。“他说那年第一朵蔷薇花开的时候来娶我。”外祖母望向那副字,言语中带着少女的欣喜。似是倒转流年,高大的外祖父眉宇间带了笑,将第一朵蔷薇别在外祖母浓密的长发间,两人相视无言。结婚的时候,外祖母并不穿红,一袭青花长裙,耳别白蔷薇,就静静地,美美地站在外祖父边上,“当户程蔷薇,枝叶太葳蕤。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他说,等他回来。”外祖父去了台湾,却再也难回来。外祖母心心念念地等他回来。蔷薇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她孑然一身拉扯着儿女,盼归人的眸子望穿了,望透了,望成了琥珀色。
几十年后,外祖父终于回来了。此后的几年时光,窗外蔷薇灿灿地开,人在屋内风长气静地笑,小孩睡着了,小狗睡着了,屋内有米香熟透了,日子一天天老透了。
有一天,外祖父说:“对不住呀,我先走一步,把白蔷薇种好,不会让你再等啦。”说完这些,平平静静地走了。她看着它,只觉得他还未走远。那些花海在开,那些字还挂在堂前,她爱他,他也还爱她,一辈子,什么也没变呀。
外祖母缓缓挪着转过身来,笑道:“他从来没说过他爱我,我也不说。但我们都晓得,心,这辈子只够藏一个人。”
外祖母到老还一袭青花长裙,发间别一簪素雅的白蔷薇,莞尔一笑,是因为素心花遇上了素心人啊。他们的故事珍藏在琥珀色的光阴里,亦是雅淡。
原来真的白蔷薇,是开到天荒地老的。你在海峡这头,还是那头,你在岁月开头,还是尽头,我都只爱你!
指导教师/葛育希
荐评
作者用简洁细腻的文字演绎古典唯美的爱情故事,巧妙借用素净唯美的白蔷薇比喻纯洁美丽的外祖母,象征外祖母和外祖父高洁坚贞的唯美爱情。不仅写人很唯美:“我轻轻倚在外祖母的青花瓷纹衬衣上,袅袅的皂荚味拽着穿堂风溢了出来。”环境描写也是相当唯美:“窗外蔷薇灿灿地开,人在屋内风长气静地笑,小孩睡着了,小狗睡着了,屋内有米香熟透了,日子一天天老透了。”可见作者用笔之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