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落单的单车
2017-01-20范朝阳编辑柳向阳
◎ 文 | 范朝阳 编辑 | 柳向阳
终于落单的单车
◎ 文 | 范朝阳 编辑 | 柳向阳
一早下楼上班,楼梯间看到侄儿范果正推着单车晨练回来,稚嫩的脸上,汗泼如雨淋。早年,我也有过这样一辆单车。
最初的单车是父亲的。
当时生活在普遍贫困的农村,父亲在县城上班,已经很受羡慕。每天傍晚,乡间小道上的父亲,驾“凤凰”,沐夕阳,何等英姿飒爽!如此罕物,父亲有些舍不得让我们兄弟三人随便搬弄。我们却是缠着要学着骑,在堂屋里哥哥扶龙头掌握方向,弟弟扶后座保证稳当。就这样,先是“滑”骑,后来蹬车上路,慢慢有了一手娴熟的“车技”。后来时间开始加速,一晃我到数里外的县城上高中了。
高中同学多是出生贫寒在学校寄宿的农家子弟。望子成龙的父母,攒了血汗钱供子女读书,窗下那一辆辆单车,是多么金贵的礼物。因为离县城近,虽然寄宿,但我无缘于这样的待遇,有的只是每周三,母亲托付这个那个送到学校来的咸菜腌菜。
记得那年临近寒假,阴雨连绵数日不绝,但被褥衣物总要送回去的。雨一稍停,扭扭捏捏地向同学开口借车,居然答应了。于是回家。那次的路真烂啊,泥脚总有齐膝深,怕跌倒,怕弄坏人家的车,只有迎着骤然而至的暴雨推着走。到家已经断黑。我和那晚所有亮起的灯光撞个满怀,我和那碗终身难忘的姜汤激情邂逅。灯下,是我洗洗刷刷噙着眼泪的母亲。洗洗刷刷的,不是湿透的被子衣服,是那辆同学奉若至宝的六七成新的单车。
终于上大学了。对兄弟三人先后考取学校的农村家庭来说,我知道,那是父母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和荣光。
无边光景一时新:网球告诉我,诗歌朗诵会告诉我,外语系那个一袭白裙的女生用她的侧面告诉我,有点腼腆的二十岁的我应该尽快融入这个全新的环境。我开始参加许多活动,随后在法律系大一新生的辩论赛,居然被班里推推搡搡推为主辩。
为此我专门买到一辆单车,五十元。没有挡泥板,没有车后架,形销骨立,兀自精神。“有车”以后,密密竹林里,练习普通话之余,一卷在手,偃仰啸歌,状若古人。
辩论赛后事如何,不说已经清楚了,清楚的就是:有我登台,全军覆没。那辆车呢,伴随我一段日子以后,被更适合它的新生偷偷借走了。如果曾幸见,那真的如李贺所言,“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后来,恋爱了,女友还在县城读书。假期时不时到乡下看她。条件略为改善,那就自然又有一辆单车了。骑车去,二十三分钟;骑车回来,三十分钟。原因何在,成家后也曾为此和她探讨,意见自然一致。还记得一次下午时分和她在土坡上闹别扭,盛怒之下我已经调转车头,接下来准备彻底掉头不顾了,她又默默地跟了来。我知道,这辈子注定我欠她的了。
现在工作已经十七年,一直无车,自然,包括单车,也想买台像样的单车锻炼锻炼,经常回老家看看父母,一直只有这个愿望和念想。
前段时间大家都说公车改革了,孩子在网上把符合我们这个小家消费能力的车子查了个遍,爱人开始偶尔念叨。我知道,不久我将有一台承载得更多的车了。
那辆单车,终于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