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消息

◎朱西岭

内部消息

◎朱西岭

1

自从传出上司王主任要被调走消息的那天起，朱浩宇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对他来说，这可是升职晋级的大好机会，虽说进公司时间不长，可他学历高、能力强，业绩不比公司老员工差，完全能够胜任，只是跟几个老员工相比，他也没多少优势。

现在是竞争社会，实力只是其中一部分，不能指望好运砸在自己头上，朱浩宇决定主动出击。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弄清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于是傍晚下班后，他就拎着两瓶好酒，带了两份烧饼夹狗肉，去了刘叔家。

刘叔是赵总的助手，也是朱浩宇的老乡，从第一次知道刘叔的籍贯起，他就知道他是他的贵人。因此，他常常拎着家乡土特产到刘叔家话乡情，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虽说刘叔不善于交际，可对朱浩宇还是非常喜欢的。朱浩宇知道他爱喝点小酒，喜欢吃家乡名吃—烧饼夹狗肉，于是每次来刘叔家，必定带上这两样。

朱浩宇的到来让刘叔感到很高兴，饭桌上两人边喝边聊。三杯酒下肚，朱浩宇漫不经心地问道：“刘叔，听说我的上司王主任要调走了，这消息是真是假？”刘叔呵呵一笑：“你小子消息挺灵通啊！是有这么一说，公司新开了家子公司，新公司缺管理人才，准备调个人去那边干副总，王主任工作出色，是候选人。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仅仅是上次开会时有人这么一提，还没进入议事日程呢。”

“那您看这事能不能成呢？”朱浩宇迫不及待地问道。刘叔呷了一口酒，抬眼盯着他问：“你小子是不是想弄个主任当当？”朱浩宇的心思被看穿了，脸色微微一红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刘叔，您总不能希望我老当一个兵吧！”刘叔哈哈一笑：“有志气！不过这事你不能操之过急，咱公司跟别处不太一样，晋级升职凭实力和业绩，好好干，肯定不会吃亏的。这事刘叔帮你打探着，一有准信就告诉你。”

一连几天，刘叔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朱浩宇看到几个有竞争力的同事，每天神神秘秘的，就知道他们也在为打探消息而奔忙。他表面上很平静，内心却十分着急，担心被别人抢了先机，跟刘叔通过两次电话，刘叔总是说还没确定，让他好好工作，耐心等待。

周五下午上班，朱浩宇去卫生间，刚想进门就听见一个同事跟人通电话，说的就是王主任调任的事。他急忙佯装洗手，侧耳倾听，竟听到王主任确定被调走的消息。为了不让同事察觉，他听后悄悄溜了出来。

一个下午，朱浩宇哪还有心思工作，一边盘算如何公关公司赵总，一边等待刘叔的电话。可一直到下班，刘叔那儿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晚上，朱浩宇本想给刘叔打个电话，可他一直忍着没打，现在正是考验刘叔对自己态度的时候。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手机一直安静着，他的心也渐渐变凉了，有些时候，还真不能相信表面的热情。

2

第二天上午，朱浩宇为刘叔备了一份厚礼，又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让刘叔先打点一下赵总，为自己升职铺平道路。昨晚他想通了，只谈感情是不行的，必须下本钱才能办成事。

朱浩宇的厚礼让刘叔很生气，不停地抱怨他太见外。他知道这些都是场面话，也没放在心上。坐在沙发上，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他故意问起王主任调任的消息，刘叔告诉他，昨天会议上已经确定，对于接任问题，赵总说要认真考察一下。

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因为送了礼，朱浩宇心里有了底气：“刘叔，您跟赵总熟，对于侄子我升职的事，您一定得多费心！我给赵总准备了一份礼金，请您转交给他，表达一下心意。”说完，就掏出红包放在了茶几上。

刘叔的面色很奇怪，半天没有说话，朱浩宇心里起了波澜，难道他不愿帮忙？虽说有些生气，但他依然满面笑容地央求道：“刘叔，无论如何这个忙您一定得帮！从进公司那天起，我一直把您当亲叔叔对待，在公司里，我就您一个熟人，也只有您能帮我了。虽说我跟赵总吃过两次饭，但并不熟，亲自去找他肯定显得莽撞。”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叔还能说什么？临走前，他一再叮嘱朱浩宇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工作，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因为赵总这个人特别重视工作业绩。

周一上班，刚到公司，朱浩宇就接到赵总的通知，让他去办公室一趟。难道是刘叔给自己铺好了道路？他屁颠屁颠地去见赵总。赵总见到他，表情很严肃，把他周五做的报表往他手中一递，语气冷冷地说：“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下午重新做好交给我，请你以后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

朱浩宇惊出一身冷汗，回到办公室，他认真检查了一下报表，发现竟弄错了一个小数点。这么低级的错误是怎么出现的？想了半天，他才断定是周五下午等电话时心神不宁造成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他不由得暗暗祷告，希望这事别影响了自己的升职。

傍晚下班，朱浩宇接到刘叔电话，让他到他家去一趟。难道升职的事有结果了？他忐忑不安地去见刘叔。进了家门，他看刘叔面色凝重，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头脑中产生，连沙发都没顾得上坐就急声问道：“怎么，是不是接替王主任的人选已经定好了？”刘叔摇摇头说：“没有，这事哪有那么快？”

朱浩宇长出一口气，问刘叔叫他来有什么事。刘叔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今天赵总告诉我一个秘密，说公司最近要裁掉一些做事不用心的员工，他拟了一份名单，我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

这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朱浩宇一下子蒙了，公司的工作环境和薪金水平都不错，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公司，现在好工作很难找，一定得保住工作岗位。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刘叔，这事真的假的？您可一定得想想办法，千万别把我裁员了。”

刘叔呷了一口茶说：“这事是赵总亲口告诉我的，千真万确！放心吧，我保证把这事办妥，不过升职的事就别指望了。这段时间，一定要认真工作，如果再出现失误，谁也保不了你！”朱浩宇连连点头。

3

为了保住职位，朱浩宇放下了升职的幻想，开始静下心来工作，对几个同事东奔西走拉关系走后门的事情，他充耳不闻。

两天后，有人传出内部消息，说公司要裁员，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朱浩宇虽心有不安，可有刘叔的叮嘱和保证，他并不担心，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以防再出现什么纰漏。

不管大家愿不愿意，裁员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被裁人员被赵总一个个叫进办公室，出来的人，个个垂头丧气，有的甚至骂骂咧咧，可公司是人家的，谁也没有办法。朱浩宇想打电话问问刘叔情况，可他手机却一直不通。

下午四点五十分，黑色的一天就要过去了，朱浩宇松了口气，心里不停地感念刘叔的恩情。正准备下班回家，他突然接到赵总的信息，让他去他办公室一趟。朱浩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刘叔没为他讲下来情？怪不得手机一直打不通，他瞬间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事情结束了，他一定去找刘叔算账。

事情到了这份上，朱浩宇只能听天由命了，他步履沉重地走进赵总办公室。赵总见他进来，示意他坐下，然后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份文件，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看，如果没意见，就请签字吧。”

完了，不用说肯定是解聘书，朱浩宇大脑一片空白，从进公司来，他一直都在努力工作，两年来就出现过一次错误，报表上弄错了一个小数点，虽说事关重大，但因发现及时，没给公司造成什么损失，不能因为这些就把他裁员吧？他本想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我……我……”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赵总见他这副模样，微笑了一下说：“怎么，不愿意？可以先拿回去看看，不急于一时。”朱浩宇不得不拿起文件，当看清文件上的标题时，他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什么解聘书？而是任命他接替王主任职位的聘任书！

朱浩宇脑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傻子一样站了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还以为……以为是……解聘书呢……”赵总呵呵一笑说：“你这么优秀的员工，我怎么舍得裁掉呢？知道这次为什么选你接替王主任的职位吗？”不用说，肯定是刘叔在中间出了力，这事朱浩宇怎能说出口？他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赵总叹了口气说：“本来这次够格的人有好几个，可为了达到目的，除了你之外，他们全都走上拉关系走后门的歪门邪道，我个人对这一套特别反感，你能胜出，是因为你没托人给我送礼！”听完这些话，朱浩宇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幸亏他低着头，赵总什么也没看到。签过字后，他急匆匆退出赵总的办公室。

晚上，朱浩宇去找刘叔，向他不停地道谢。刘叔得知他如愿以偿，十分高兴，并把给赵总的红包还给他，然后语重心长地说：“现在虽然请客送礼之风盛行，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这一套。跟了赵总这么多年，我了解他的秉性，因怕你心急擅做主张做傻事，不仅收下你的礼金，还骗你说裁员名单上有你的名字，又故意修改了你的报表，为的就是让你安心工作，给赵总留下一个好印象。一个人想要有一番作为，必须让自己更出色！歪门邪道不是长久之计。”

朱浩宇听后连连点头，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原载《民间传奇故事》2016年2月下 福建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