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我老，我赠你房

南湖

他是房东，老来无依；他是租客，幼时丧父。一份遗赠扶养协议，将他们变成了一家人。13年朝夕相处，他们早已亲如父子，无关乎金钱——

从未为钱红过脸

浙江嘉兴秀洲区王江泾镇市泾村是个远近闻名的纺织村，全村农户收入以纺织业为主。在这里扎根多年并把这里当成第二故乡的俞高生，也是因为织布和孟兔子老人结的缘。

俞高生的老家在安徽大别山区一个贫困的村子。自打俞高生记事起，父母老是生病，30多岁就先后去世了。那时俞高生才10多岁，因为是家里的老大，他要担当起带大弟弟妹妹的责任。父母离世时没留下什么遗产，反倒因为治病欠下很多债。俞高生发誓靠自己的努力，替父母还清债务。

20多年前，俞高生第一次离开安徽老家，来到浙江嘉兴打工，经人介绍，他来到市泾村替人织布。俞高生腿脚勤快，很受雇主欢迎，打了几年工后，到了结婚年龄的他回老家娶了个媳妇，然后带着弟弟妹妹重返市泾村。

俞高生和弟弟妹妹花3000元钱买了两台二手织布机，租了当地老汉孟兔子的一间房子，办起了小作坊。一开始作坊由弟弟管，后来弟弟挣了钱回安徽老家买厂房发展去了，俞高生接管了弟弟的生意。2000年，俞高生接来了老婆孩子，正式租住在孟兔子家。

正式住进老孟家时，俞高生的小女儿才4岁，俗话说，隔代亲。老孟非常喜欢能说会道的小丫头，一老一少经常黏在一起。当时，孟兔子老伴早就去世了，他虽有一个女儿，但出嫁后身体一直很不好，经常住院，老公也经常生病，还要带两个孩子，自顾不暇，与父亲来往较少。因此，孤苦无依的老孟看到俞高生一家感觉特别亲切。俞高生早年失去父母，在他眼里，待人很亲的孟兔子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平时，他经常给老人买好吃的，家里做了好吃的，总会给老人送一碗。

随着俞高生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手下的工人也增加到十多人，除了老孟睡觉的地方外，他几乎租下了他的整幢房子。虽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两人却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脸红过。他们的关系越走越近，情同父子。

从此在一口锅里吃饭

转眼，俞高生在孟兔子家住了3年，老孟已经77岁了，不仅牙齿掉光了，手脚也越来越不灵便。俞高生的吃苦耐劳和人品，老孟都看在眼里，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一天夜里，俞高生临睡前到老孟屋里坐坐，看到老人几次欲言又止，俞高生笑着说：“大爷，你心里有话就说吧，跟我还有啥客气的！”孟兔子这才说出了想认俞高生为干儿子为他养老，将来房子给俞高生的想法。

俞高生一听，就愉快地答应了下来，他同意老人的想法并不是因为房子，而是和老人有了很深的感情，自己早年没了父母，也想有个老人孝敬。再说，俞高生夫妇平时干活儿忙，有人看看门，孩子放学回家也高兴啊。

2003年，在村主任的提议下，俞高生和老孟到律师事务所签了个协议，走了法律程序。在这份名为“遗赠扶养协议书”里，约定由俞高生照顾老孟的衣食住行，以及承担他将来的医疗、丧葬费用。老孟去世后，房子等遗产赠送给俞高生。老孟的房子是4间破旧平房，共87.3平方米，建于1987年，并不是很值钱。

转眼13年过去了。俞高生像亲儿子一样尽孝，老孟待他一家更像一家人，彼此之间再没有了房东房客的界限。

以前，老孟一个人烧饭，电饭煲里煮煮就吃一天；后来，每天早上老孟去买菜，中午俞高生回来烧好，让老孟先吃，他们夫妻俩忙完以后再吃。老孟年龄大了，牙也掉光了，他最爱吃的一道菜是煮油豆腐，就是把油豆腐、鱼和肉煮一起，煮得烂烂的，老孟吃得很高兴。为了让老人吃得更舒心，俞高生和妻子买鱼都挑大的，肉多，刺少。

孟兔子是个很随性的人，平时有空就去茶馆打麻将，喝喝老酒、抽抽烟。俞高生忙的时候，老人就在家里帮忙看小孩，烧饭。俞高生的小女儿是老孟一手带大的，祖孙俩也有了深厚的感情。

一份情缘永生不忘

前些年，市泾村家家户户盖起了新房，周围的地基高了，孟兔子的老房子成了低洼点。他平时老念叨，房间里太潮了，他都80岁了，要是能住上新房，也划算了。

当时俞高生夫妇手里存了点钱，夫妻俩觉得，老人想住高点，做儿子的应该尽量满足他，帮他实现这个愿望。2007年，俞高生拿出积蓄，盖起了两层6间的新楼房。后来，织布的生意不好做了，他把一楼改成了煤球加工厂，二楼住人，俞高生夫妇一间，两个女儿一间，老孟一间。怕老人夏天嫌热，俞高生在楼顶种起了水稻、莲藕，养小龙虾。除了自己吃，还能送邻居。

看到老孟每天过得挺开心，俞高生也很欣慰，他觉得自己父母早亡，没机会尽孝，就想着好好照顾老人。没想到2014年下半年，原本一点毛病没有的老孟一直嚷着这儿疼那儿痛。俞高生带着他到嘉兴、江苏等地的医院看病，半年后，老孟被确诊为肝癌晚期。

俞高生没有把实情告诉老孟，他怕老人会难受，会哭，他不想让老人伤心。他一个人带着老孟继续求医问药。

老孟生病那两年，俞高生两个女儿先后高考，因为户籍在安徽，只能回老家考，俞高生的妻子回安徽陪孩子考学，俞高生留在嘉兴既要照顾生意，又要给老孟看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2016年7月，医生说老孟已经不行了，让俞高生带他回家，这时，俞高生才把实情告诉老孟，久治不愈的老孟早有了心理准备。他在临终前拉着俞高生的手说：“孩子，我走了你不要难过，你对我很好，我走得很安心！”

老孟走了，但这份亲情并没有断。俞高生因为早年家里穷，自己安徽老家的亲戚都疏远了，他已经把老孟的亲戚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逢年过节时走动走动。老孟女儿一家生活困难，他经常帮衬着，缺钱了就给个千儿八百的，有时他也让老孟的女儿来他这里干活，然后多算点工钱。

老孟走后，俞高生对老人的好念念不忘。他说，做人得知道感恩，老孟和他有父子之实，逢年过节，他都会祭扫老人。而那份“养老协议”他也会永远保留着，不为别的，就为了留个念想。

（责编：辛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