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泽龙:登山能活出更精彩的生命

2017-01-19罗洪忠

西藏人文地理 2017年1期
关键词:登顶珠峰登山

罗洪忠

泽龙

原名王银龙, 10年前来到西藏,卖过奶,开过客栈,每天晒太阳发呆闲聊,偶尔也约朋友,徒步或骑单车到藏区各地游玩。2009年,他单人单车骑行西部十省,在134天里,骑行上万公里。

从没受过专业训练的“80后”青年泽龙从事登山还不到两年,也是国内8000米民间登山界年龄最小的一位。可他凭着极强的毅力,在短短的7个月里,先后登上了两座海拔8000米的高山,一座为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一座为世界第八高峰——玛纳斯鲁峰。泽龙现年不到30岁,这在国内登山界也不多见。

泽龙作为登山爱好者,《户外旅行家》签约摄影师,每次登山时,带上山的重量都是按克来计算,越轻越好,可他总是背着比其他人重5?8倍的登山摄影器材,用尼康D800E、佳能6D照相机,拍摄了大量珍贵的图片。

“离开大山不到一个月,就已失魂落魄。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情结,还是神之引力,如今最大愿望就是攀登下一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大山。”见到年轻的登山摄影家泽龙时,这位生于1986年7月的吉林帅小伙,在拉萨已生活了十年,现经营一家客栈。他若不是遇上一位登山家,每天会像更多藏漂一样,悠闲自得地晒太阳发呆闲聊。2014年10月2日,当他不经意间站在海拔6206米的启孜峰山顶时,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有一片舞台属于这里。

正是这次登山之行,让泽龙踏上了一条追峰路。2015年10月他首次成功挑战了8156米的玛纳斯鲁峰,问鼎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座高峰。时隔7个月后,他再次问鼎珠穆朗玛峰。泽龙每次登山均是自费,花光了在拉萨奋斗十年的积蓄。何以放弃安逸的生活,走上一条艰辛的登山路,他告诉我说:“我想离天更近点,比整天在拉萨悠闲的生活更快乐,我的梦想是以最小的年龄,成为攀登世界14座8000米高峰的中国人。”

马纳斯鲁峰通往C4的冰壁 

“登上启孜峰山顶时,我的心已属大山了!”

在拉萨仙足岛泽龙客栈,泽龙聊到了自己的身世——14岁时,他便考上吉林的一所专科学校,原本三年的学业,因自身叛逆,两年便放弃了。他先后来到长春、上海打工,在长春的酒吧当服务生。到上海后,用半年时间学起了平面设计,也在上海找到一份体面工作,每月有较好的薪水,工作也算轻松。

面对枯燥单调的生活,不到20岁的泽龙决定只身闯拉萨,从开小店卖奶茶做起,5年后在拉萨仙足岛开起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客栈,接触到天南海北的客人,眼界打开后,思维也更开阔了。他不再满足于守着小小的客栈,经常约西藏玩户外的朋友,要么步行,要么骑行,到藏区各地旅游。2009年,他骑着单车玩转西部十省,134天里,行了上万公里。

2014年7月,泽龙客栈来了一位曾经登上珠穆朗玛峰的客人,他的名字叫王勇敢。当对方描述登顶的成功与喜悦时,泽龙内心充满了向往。当王勇敢得知泽龙曾独自一人骑行西部十省,有过上万公里骑行经历时,当即建议他报名参加西藏的登山大会,攀登海拔并不算高的启孜峰。

泽龙报名后,投入到登山训练中,王勇敢还主动借给他全套登山技术装备,包括高山靴。他当时带上一个尼康D800E相机,重量达1500克,而其他登山者,竟带上重量200克的卡片机,记录一下登山过程就行了。凡有过多次登山经验的人,都知道所带物品应尽量少而精。尽管这样,攀登启孜峰的过程对他来说,没有经历什么困难

C2至C3的途中

,留下的只有兴奋。

“拉萨的生活虽然悠哉惬意,但缺少的应该就是这种感觉。”2014年10月2日,当泽龙第一次站在6206米的山顶时,看到日照金山,“一名女队友被彩霞所包围,听着自己扑腾扑腾的心跳,顿时感觉整个生命被点燃了。”

“触摸8000米以上高山,首个目标选定世界第八高峰。”

泽龙成功登顶启孜峰后,想着下一个登山目标。2014年12月,他从朋友处得知,鼎丰探险领队宋玉江正在招募攀登海拔8163米的马纳斯鲁峰队员。马纳斯鲁峰位于尼泊尔境内,世界第八高峰,当时报名费也不算高,只需交1万美金,就可随队参与登山。他没有犹豫,就决定报名了。

当时,有关马纳斯鲁峰的信息非常匮乏,可泽龙上网查到了一条让人惊心的数据,登顶死亡率高达25%!就在两年前,即2012年9月22日晚,马纳斯鲁峰海拔6850米处的C3营地遭遇了雪崩。据最早撤下来的夏尔巴人说,有15人遇难,2人失踪,这是当时初步了解到的情况。后来,队员们也找到了2位失踪者的遗体。23日一大早,当地救援公司调来两架直升机,陆续把山上的伤员和遇难者遗体运了下来。

“在大自然面前,人总是渺小的。我们攀登高峰不是为了挑战和征服。但即使这样,我们依然要接受它给我们带来的,随时可能发生的生死考验。”泽龙看到这样的消息后,坦承心里承受着巨大压力,“我可以选择放弃,也可以选择继续,两种选择都是痛苦的,放弃意味着失去,继续就将面对死亡威胁。”

泽龙心里明白,若要顺利登上马纳斯鲁峰,只有加倍训练,有一个强壮体魄才会达到。他开始了疯狂的训练计划,将体能训练分成三个部分,相互有交集。脱脂、力量训练、耐力训练。脱脂期间,基本上杜绝淀粉、糖、脂肪,以蔬菜为填充,解决饥饿感。力量训练期间,饮食上高蛋白低脂肪,少量碳水化合物,腿部训练切忌受伤,上肢力量不可以忽视,引体向上是必要项目,核心力量也是需要长期锻炼。

对于泽龙来说,耐力训练尤其重要,每天负重25公斤,在拉萨的一栋11层写字楼,来回不停地爬楼,从电梯下,每天爬升达230多层,直到身体虚脱发抖为止。起初保安不让进,当得知他为登山也就默许了。楼里的白领起初不知情,以为楼里来了个疯子,后来都跑来围观。半年后,泽龙硬是将一个170斤的胖子,练成了130多斤的肌肉男。

珠峰看日出

泽龙回想说,最开始脱脂时对食物的欲望大得惊人,能坚持下来很不容易;力量训练是每天每次都要达到肌肉的极限,从开始的苦不堪言到后来已经上瘾;耐力训练是三个环节最短的,在临近攀登前的两个月进行,每天汗水把T恤浸透,在呼吸频率和心率都接近极限的时候每一步台阶照常不能放松。“有一个梦想并为之付出努力,这个过程是非常幸福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在为这份梦想增加重量。”

2015年9月6日,泽龙随队到达了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9日到达马纳斯鲁峰海拔3600米的大本营的村子。第一次拉练到C1(5600米)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一夜吃三次止痛片也无法入眠,痛得想撞墙。在整个登山过程中,他的眼睛特别红,原来是雪盲所致。可他后来才知,这是一种眼底压高引起的遗传性疾病,在高海拔地区因气压太低而产生,严重时导致暂时性失明,下到低海拔便能恢复。

10月1日凌晨0时,泽龙一行向马纳斯鲁峰发起最后冲击,当时漆黑一片,他只好跟着人家踩出的脚印往前走。他们选择深夜,因为夜里风小,雪崩概率低,可避免雪崩带来的危害。极度疲劳带来了身体的极度困倦,他真想闭上眼睛躺一会。可他心里明白,可能这一躺就意味着永远起不来。

就在他们攀登马纳斯鲁峰时,奥地利一位曾登上8000米以上高山的登山家无氧登顶,下撤到C4睡觉后再也没有起来。当晚,遇难者家属执意要运回遗体,可直升飞机最大升限是C3,三名夏尔巴人冒着极大危险,连夜赶往C4把遗体运输到了C3。

泽龙事后回忆说,攀登者长眠于天际,也许是个不错的归宿,但对于他们的家属,留下的痛苦何止是撕心裂肺。在山上决定放弃,只需要闭上眼睛,犹如进入睡眠一样轻松;而选择坚持,在最艰苦的时候,能够支撑你的,是爱你和你爱的人们。为了他们,攀登者也应该多一分准备,少一分风险。

“登山之路没有休止符,问鼎珠穆朗玛峰。”

一旦选择了登山,就不想再停下来。2016年2月,泽龙再次将目标锁定为攀登珠穆朗玛峰。可是,4万美元的报名费,外加2500美元的小费、2万人民币的装备费、6000元人民币的往返机票,折合成人民币是30万元。没有一家企业赞助,完全靠自费解决。对于他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就在这时,很多朋友建议他等到事业稳定,或者准备更充足时再成行。可他明白,若梦想最终在等待中消退了激情,消逝了青春,登山就会成为一句空话。他没有选择等待,而是选择即日启航。

昆布冰川狰狞碎裂,又被称为恐怖冰川。

在珠峰的攀登过程中,很大一部分是在等待与拉练中度过的。在祭山仪式后,泽龙选择去海拔6119米的罗波且峰进行适应性攀登。即使在珠峰大本营等待时,他也没有停止力量的锻炼,一天做400个夹臂俯卧撑。冲顶前三天,他还独自拉练至卡拉帕塔才返回,用时4个小时。在集体拉练时,曾两次穿越昆布冰川,风蚀的冰体如同大师雕刻的艺术品,美丽得如童话世界,时而狰狞如血腥战场:头上的冰体坠落可能将生命碾碎,脚下的深渊裂缝可能将生命吞噬。

5月14日,登山队向珠峰C4前进,泽龙放慢了速度,继续保持无氧攀登,可随着海拔的上升,感到越来越吃力。当距离C4还有300米时,突然变天,大风夹杂着冰雪,15时,终于抵达了C4,大家已经狼狈不堪。C4是向珠峰顶发起冲击的营地,他们原计划当天20时冲顶,可天气不见好转,变得越来越恶劣。在BC时看天气预报是风速不超过20千米/小时,结果到营地时风速竟达50千米/小时,如此风速和天气,严重威胁到队员们的安全。他们通过对讲机,了解到有一支队伍在登顶中,因为顶峰风速太大,已取消登顶下撤。他们综合各种情况后,决定在C4营地休整一天。他后来得知,同行的两名队员张京川和罗静,当晚坚持冲顶并成功了。

5月15日17时,在非常规天气下,领队宋玉江依旧冒险带着其他6名队员决定冲顶。当时风极大,刚出发几百米,泽龙就被黄昏的美景所震撼,洛子峰的日照金山,峰珠北坡的彩霞,如梦如幻。渐渐天黑了,在陡峭的雪坡向上行走,4小时后抵达阳坡,开始换氧气。当还有两百米到达南峰峰顶时,泽龙的头灯突然没电了,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在没光的环境下操作技术装备,全靠经验和手感。在南峰峰顶岩石区,掉队的他终于赶上队伍。

翻过南峰峰顶,泽龙开始横切到珠峰峰顶了,这也是整个攀登中最难的,风速令人发指,瞬时风力可以将人吹飞,大家随时都要做好蹲下的准备。整个横切是在山脊上进行的,路有40厘米宽,两侧都是万丈悬崖,若不慎跌落下去,即使有保护,也将受伤。太阳慢慢出来了,这是他一生见到最致命的美了,那艳丽的红,如此的安静,而他却是游走在生死边缘来欣赏她。当他快到顶峰时,没想到竟有三处一模一样的珠峰假顶,这是很折磨人的,当他最后确定真顶时,激动万分,可惜当时的风太大了,手拿出来5秒,就会失去知觉,他匆忙脱下手套,拍几张照片立刻下撤。

惊心动魄的24小时,8848米的峰顶,泽龙同每一个登顶队员一样,享受成功的快乐还不到几分钟便往下撤。这时,他的眼底压高旧病发突然作,一只眼睛失去了视力。若凭着一只眼睛往下撤,对脚下的距离判断容易出现问题,一旦跌倒将万劫不复。他冷静下来,每步都试探着踩踏,绝不能失误跌倒,只有这样才可能活着下去。当时,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疲劳、寒冷、缺氧……这一切都变成一种欲望,进入睡眠的欲望。他心里清楚,睡下去会很舒服,那将永远起不来。很多山难描述中都有登山者主动放弃前行时的场景,不是他们不够坚强,是死亡太过轻松舒适,而前行太过艰难痛苦。这时,一种求生的本能与睡眠的欲望在泽龙内心进行激烈角逐,最终还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睡眠的欲望。他描述当时的心情说:“为了不让爱我的人伤心难过,我不能就这样睡下了。为了他们,我要活下去。再痛苦,我也要向前。”

泽龙刚走出不远,看到队友柳熹躺在地上,出现了失温症状,这时夏尔巴向导、队长宋玉江也赶来急救。将他搬到有太阳的地方,躺在向导的怀里,揉搓四肢,开大氧气。柳熹当时处于半昏迷状态,问:“我会死吗?”泽龙回答说:“别傻了,你还有意识,肯定没事。”泽龙当即给他喂下三颗速效救心丸,陪伴了一会,柳熹开始恢复体力,最终同他一块往下撤。当他们下撤到海拔7200米的 C3营地时,泽龙发现柳熹因雪镜起雾取掉后,没有很好保护脸部导致了严重冻伤,他也拍下了这个非常珍贵的镜头。有人问他珠峰顶摄影的窍门时,他说:“登山时放在怀里,到珠峰顶拍摄时,佳能6D相机表现得非常好,电池没有出现瞬间没电情况,直到下撤到大本营都有电。”

“无巅峰,不人生”,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座8848,那是人生的高度,是为之奋斗的目标与动力源泉。泽龙说:“登珠峰的最大收获,是对恐惧的突破,我不是不怕死,而是想活出更精彩的生命。”

猜你喜欢

登顶珠峰登山
咦?珠峰“身高”在变?
尼泊尔向导26次登顶珠峰
揭秘珠峰身高
登山有几人
每年都在长高的珠峰,是怎么测“身高”的?
登顶
登顶乞力马扎罗
吴燕 福建女子登顶珠峰第一人
多用登山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