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 王

◎于 强

贼 王

◎于 强

杨老板开了一家大型超市。最近有个扒窃团伙，专偷超市，杨老板有时一天会被盗走上万元货品。

这个团伙组织严密，头目是一个外号叫“托塔天王”的老贼，此人老谋深算，他手下有十几个徒弟，个个偷技了得。

被盗次数一多，杨老板有些受不了了。他花大价钱雇了一帮保安抓贼，承诺抓住一个贼，奖赏一万元。别说，重赏之下，还真抓住了一个。

杨老板来到保安室，见墙角蹲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双手被反铐。杨老板皱眉问：“怎么搞的？”保安说，抓老头时，老头反抗，他们就给铐上了。这时，旁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哭着喊：“我爷爷不是小偷。”

杨老板问保安，这祖孙俩偷了什么。保安说：“一个鸡蛋。”

“鸡蛋？开什么玩笑？”杨老板打开监控录像，发现半个小时前，祖孙俩走进超市，两人边走边说笑，老头不时从货架上拿一包糖、一个苹果，搁在手心里，突然手一翻，糖和苹果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老头又从小女孩的口袋、帽子里把糖和苹果摸出来，逗得小女孩哈哈大笑。老头变魔术似的手法，引起了保安的注意，在大门口，几个保安围住了这对祖孙。奇怪的是，他们搜遍了老头全身，都没找到一点赃物，大伙感到很沮丧，正要放爷孙俩离开，一个细心的保安却从小女孩的背包里，搜出了一个鸡蛋。一检查，鸡蛋正是超市里的。

要搁在平时，一个鸡蛋而已，也就算了。可如今，大伙被托塔天王搞得焦头烂额，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岂能轻易放走？于是保安们一拥而上，把爷孙俩抓了起来。

杨老板虽然对托塔天王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脑子并不糊涂，他略一思忖，就明白保安抓错了人。

既然抓错了人，放了不就行了？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杨老板想，为了抓贼，自己把所有人骂得狗血喷头，又悬赏重金，大家起早贪黑，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贼”，如今自己一句“抓错了”，就把人放了，他害怕寒了大家的心，以后就没人肯出力了。

思忖半晌，杨老板摸起鸡蛋，掂量了半天，突然说：“这二人不是贼，你们抓错了。”

保安们一片愕然：“杨总，你怎么知道？”杨老板说：“咱们超市里卖的鸡蛋都是生的，而这个鸡蛋却是熟的。”说着，他把鸡蛋往桌子上磕了几下，剥掉蛋皮，大家一瞧，都傻了，鸡蛋果然是熟的。杨老板见大家无话可说，就把老头的手铐打开，然后向他郑重道歉，并且亲自把祖孙俩送回了家。

临别时，老头突然说：“且住！杨老板，你为什么帮我？”杨老板一愣：“帮你什么？”老头一笑：“那分明是一个生鸡蛋，是你趁人不注意，把它换成了熟鸡蛋，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杨老板一呆，随即竖起大拇指：“好眼力！鸡蛋是我换的，那个熟鸡蛋其实是我今天的早餐。我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贼。我猜，你可能是一个魔术师，那个鸡蛋是你失手落在你孙女背包里的，对吧？”

老头没有否认，只是叹了口气说：“老了，手法生疏了。”

杨老板告辞要走，老头犹豫了一下，叫住他：“杨老板，你是个好人，我告诉你，最近千万让你家人小心，切记切记。我姓赵，人称‘赵铁手’，如果你日后遇到难事，尽管来找我。”

赵铁手的话让人感到莫名其妙，杨老板没往心里去。这天，杨老板正忙着，妻子突然哭着奔了进来：“不好了，咱儿子被……被人绑架了！”

杨老板一听，差点瘫倒。妻子说，绑匪索要五百万赎金，不给钱就撕票。杨老板一听，马上就要报警，妻子哭着拦住他：“你疯啦！绑匪说了，如果咱们敢报警，就甭想再见到儿子了。”

杨老板左思右想，突然记起不久前，赵铁手曾经警告过他，注意家人安全。此人能预知祸事，必定有真本事。于是他立即找到赵铁手求救：“赵老先生，您救救我儿子吧！”

听明杨老板的来意，赵铁手问他：“你报警了吗？”杨老板摇头，说害怕绑匪撕票。赵铁手点头：“如果是别人遇到这种事，我会建议一定要报警。但是杨老板对我有恩，你有难，我不能袖手旁观。”说完，他让杨老板少安毋躁，然后翻出一个破旧的电话簿，一连打了几通电话。

不久，有人敲门，赵铁手打开门：“老兄弟，你来了。”来人是个黑瘦老头，进门就抱住赵铁手：“大哥召唤，小弟怎敢不来？”过了半天，又有人敲门，这次来的是一个白胖老头，之后又陆续来了一高一矮两个老头。四人聚齐，赵铁手对杨老板说：“救你儿子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杨老板满心疑惑，瞧这五个人，老胳膊老腿，走路都一步三喘，还能救人？赵铁手仿佛瞧出了他的担忧，笑着说：“你放宽心好了。”

一行人来到杨老板儿子被绑架时的现场，赵铁手对瘦老头说：“老二，看你的了。”瘦老头点点头，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一会儿钻进草丛，一会儿攀上围墙。半天后，他告诉杨老板：“这帮劫匪已经盯了你儿子一个多月了。”杨老板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瘦老头指着墙上一些看似涂鸦的图案说：“普通人看不懂这些图案，其实它们并不是无意义的乱涂乱画，而是被人有意刻下的特殊符号，都是黑道暗语。”

他解释道，交叉线代表时间，三角形代表地点，箭头代表方向……这里起码有两处暗语，都是绑匪留下的。之前赵铁手让杨老板提醒家人小心，正是因为在杨老板家门口，看到了这些暗语。

赵铁手问：“能找到孩子的下落吗？”瘦老头点头：“没问题。”杨老板开车载着几个人，每到一个岔路口，瘦老头就会下车，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寻觅墙上的暗语。车子越开越偏僻，直到停在了一片棚户区。瘦老头说：“就是这里了。”

杨老板一瞧，倒吸了口凉气，这里到处是乱搭乱建的简易房，起码有两三百户人家，且道路曲折，情况复杂，怎么找孩子？

瘦老头说：“这就要看老四的本事了。”那个高个老头说了声“小意思”，打开随身带的包，一番乔装后，高个老头瞬间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腰背佝偻的老太太，再背上一个蛇皮袋，拄一根木棍，活脱脱一个拾荒老人。

乔装后的高个老头在棚户区转悠了半天，不慌不忙地返了回来。杨老板急问：“找到我儿子了吗？”高个老头点头：“找到了。”

杨老板差点跳起来：“咱们快……快去救人啊。”高老头说不急，他掏出纸笔，画了一张地形图，标明了孩子的位置。他说：“关押孩子的地方是一间仓库，前后左右四个门，看守共有十个人，四个守门，两个监视孩子，还有四个在周围望风。”

绑匪是十个壮汉，而这边只有自己和五个老头子，谁强谁弱，傻子都能看明白，于是杨老板说：“咱们赶紧报警吧。”

赵铁手摆手说用不着，然后他问白胖老头：“老三，你有什么计谋？”胖老头说：“看这些人的站位布局，应该是老手。四个巡逻的分守东西南北，不管什么人，从哪个方向，只要靠近仓库百米之内，就会被发觉，绑匪会立即撤退。有人从前门靠近，他们就从后门跑；从左门靠近，他们就从右门跑；遇到合围，他们就化整为零，四门齐出。让人摸不清孩子到底在谁手里。”

杨老板一听，急得直搓手：“那该咋办啊？”

胖老头一笑：“别急，这个布局虽妙，却很好破解。”他说，“四个巡逻的不足为惧，一见风吹草动，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剩下的六个绑匪见出事，肯定携孩子逃跑，他们不敢走大路，只会钻胡同。这里道路狭窄，他们一定会分成两路，一路掩护，虚张声势；一路挟持孩子，迅速逃跑。只要堵住带孩子的那路人，就能一举救下孩子。”

杨老板说：“计策虽妙，但是凭咱们几个，不一定对付得了那帮绑匪啊。”赵铁手笑说：“这就要看老五的本事了。”几个老头里最不起眼的矮个老头，嘿嘿一笑：“几个蟊贼而已，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杨老板不放心，还要说什么，却见赵铁手拿出个警笛，猛地摁响，一时警笛狂叫。果然不出胖老头所料，绑匪以为警察来了，四个望风的一溜烟跑了，其他六个分成了两路，一路吆喝着往东跑，另一路带着孩子往南跑。

矮老头瞧得明白，一卷袖子，三两下爬上房顶，翻墙越脊，攀屋搭檐，抄近路截住了挟持孩子的绑匪，然后大喝一声，三拳两脚，把绑匪打倒在地。孩子安然无恙，杨老板不禁惊喜不已。

事后警察一审讯，才知道被打倒的三人，都是托塔天王的徒弟，他们盯上杨老板一家很久了。不久，根据三人的口供，警方把托塔天王一伙一网打尽。

杨老板对赵铁手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问：“几位老先生身手不凡，我猜你们以前一定是警察吧。”

不料，几人一听却哈哈大笑：“我们不是警察，我们以前都是贼。”

“什么？贼？”杨老板惊得目瞪口呆。赵铁手点头：“当年我们五个都是身怀绝技的惯偷，后来锒铛入狱，蹉跎了岁月，老了才改邪归正。那天你一念之善，用一个鸡蛋帮了我，有恩不报非君子，我才召集当年的老兄弟帮你。你不用谢我们，要谢，就谢你自己的善心吧。”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16年6月上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