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叛徒
2017-01-17曾从安
曾从安
水鬼
夜幕低沉,乌云席卷了半边天。偌大的校园内空无一人,只有转角处那栋孤零零的男生宿舍楼还透着红色的光亮。
宿管工作远比沈洋想象中来得清闲,每天只须负责白天开门和晚上拉灯就可以了。
还有半个小时到熄灯时间,可大厅里的白炽灯却突然闪了一下,沈洋呼吸一滞——这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来了。
沈洋向四周扫了一圈,将食指中指并拢,往印堂一个轻点:“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凉风透过半开的门徐徐吹进,一个水鬼正匍匐在地板中间,全身湿漉漉的。它身体浮肿,白色的眼珠往外鼓出了好大部分。随着它的移动,猩红色的血水源源不断地从它身体两侧溢出。
水鬼小心翼翼地向前爬着,却没发现沈洋已经大步走到它的身边。沈洋还没掏出定灵符,水鬼就猛地打了个哆嗦,仰起脑袋一口黑气喷在沈洋脸上。这是水鬼长期住在泥潭里所吸食到的浊气,让沈洋晕眩了几秒,再抬起脑袋一看,水鬼早已没了踪影。
“哼,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洋走出大门,用堆在墙角那些修筑花园剩下的石灰粉围着宿舍楼撒了一圈,又在脚下放了三枚铜钱,口中默念道:“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六甲六丁听吾号令,何神不伏,何鬼不惊!”这是道家的破土口诀,以石灰粉辅之,对这一块区域施以阵法,能让鬼受到三清之气的灼烧,尤其对水鬼最为有效。
“啊!”一声尖叫自黑暗深处传了出来。
水鬼狼狈地爬了出来,脸色痛苦。它身上有一团紫火,所到之处,肌肤溃烂,发出阵阵臭气。
“小鬼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我一命!”
沈洋冷哼一声:“你本该待在水下,现在半夜跑到这里,是何居心?”
水鬼又磕了好几个头:“您有所不知,河里近日来了个不速之客,我被它所伤,别无他法才来这里避难的。”
沈洋看他这样子不像说谎:一般水鬼吐出的黑气有引诱人心的作用,可是它这一口竟然只让自己晕眩了几秒,看来受伤之事确是事实。
沈洋弯下身,五指张开复又收拢,那抹紫火就回到了他的手上,随之不见。
“谢谢!”水鬼急忙道谢。
沈洋薄唇微启,警告道:“我这次虽然放过了你,但要是被我发现你有害人之心,我可不会留情!”
破开的十字
晨光像把利刃一样,一下劈开了残存的黑暗。
“吱呀”,沈洋打开了宿舍楼的大门。
还没等将钥匙放进包内,沈洋便蹙起眉头,扇动着鼻翼嗅了嗅——那是血的味道。下一秒,一声尖叫从上面传来,楼里很快乱作一团。
作为道家弟子,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定”。但对着面前的惨象,沈洋却忍不住暗念了几遍《清心咒》,平稳情绪后才将那个被吓呆了的男生送了出去,而他则留下细细观察起来。
死者的脑袋垂在床边,血红色的眼睛正直愣愣地盯着沈洋;在他的脑门上方,被人用尖锐的器具刻了一个十字,被割下的皮肤像是木屑般缩在伤口周围,可见那人是下了狠手;嘴巴被拉扯到了耳鬓边,里面的牙床清晰可见,血水顺着被割去一半的舌头缓缓滴落……
死的这个男生名叫王强,人高马大。而发现他死掉的许攸则瘦弱得像一片枯叶,一看便知是从小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凶手。
“我早上起来上卫生间,结果我看见他……”许攸哆嗦着说道,不敢再多做回想,“太吓人了,谁会做出这样的事?”
破开的十字……
沈洋思索了半晌,这似乎是和某种古老的献祭方式很相像。这十字作为一种标记,是代表这人死后的灵魂为它所用,永世不得超生。
他去储藏室里找到了蜷成一团的水鬼。水鬼一见他来了急忙又要下跪,沈洋也不阻止,开口就问:“你知道今天的事儿吗?”
水鬼脑袋一缩,小声回答:“昨夜有个极为强大的鬼来到这里,我吓得不敢出去,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莫非是它?沈洋皱起了眉头,那日一战,自己受了重伤,瞥见它是朝这个方向逃来,所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那鬼知道如何隐藏气息,避开自己的探查——自己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来当宿管的。
当夜,沈洋准备了盛满大米的瓷碗、两支香烛,又将黄符焚化,灰烬用阴阳水冲泡。沈洋将水含在口中,脚下走出五罡步,末尾站定,“噗”地一下吐出后默念道:“精精灵灵,头截甲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顺吾者生!”
烛火熄灭,一个鬼影慢慢自黑暗中显现。
这正是王强的魂魄,此法必须在人死后七十二个小时内使用,这时候的魂魄仍保留着生前的记忆。
“王强,你可知是谁害了你?”
王强呜咽着张开了嘴巴,半截舌头在里面滚动,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沈洋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一双手突然从王强身后伸出,一眨眼间便拉得它没了影子。
水草
窗外残月泛红,乌鸦栖息枯枝,此乃大凶之兆。
突然,沈洋手上丝线震动。他瞪大了眼睛,喝道:“来了!”
在此之前,沈洋就在每一层的转角处放置了一枚经过晨露浸泡过的铜钱。这东西乃至清之物,若有不干净的东西经过,铜钱便会震动,带得他手腕上的红线震动,从而使沈洋确定位置。
纵使沈洋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惨案还是发生了,死者的脑袋上同样被刻下一个十字。
许攸又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因为原来的寝室没法再住,他便搬到了这里,可死亡也接踵而至。
但案发当时许攸在图书馆,这已经被证实了。
沈洋一眨不眨地看着许攸。几日不见,许攸的脸色更加惨白,印堂泛黑,已是命不久矣的面相。
下一个受害的会是他吗?沈洋忍不住想。
受害人的家属来了,不停地哭嚎着,一个中年女人悲戚地说着:“这是造的什么孽,我儿子是在立夏正午出生,都说福气好着呢,怎么会……”
闻言,沈洋的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就是那个老鬼!
半年前沈洋收到信息说西南处有鬼在作乱,待他赶到之时,村里受害的已有八人之多。当时他也没得到具体的信息,只知道都是生辰八字极好的男孩。
他决定立即开战,结果一人一鬼都受了伤。鬼向这边逃来,沈洋也跟着来到了这个学校,打算用这里的正道之气调养生息。
沈洋回到住处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面对东方设坛点燃三支檀香,烧黄纸三张,又走上前磕了三个头——这是道家的请神术,有寻求庇护之意。
沈洋开了阴阳眼,面前的一切都被蒙上一层雾蒙蒙的鬼气。突然,沈洋的眼睛一亮,抬腿就向外面跑去。
天气为阳,地气为阴,所以老鬼必定是处于一个低洼的地势,终日不可见阳。满足这个要求的只有一个地方——那里曾经是一座庙,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空置下来。
夜幕低垂,一个破败的庙门在寒风里孤独伫立着。
沈洋拿出一张黄符,两指轻捏,口中默念:“日出东方,敕收此符,赫赫阴阳,扫尽不祥!”
他话音刚落,那黄符便不点自燃。空中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尖叫,无数小鬼仓皇退散,但却没有老鬼的影子。
沈洋蹙起了眉头,百鬼过惊符竟然对它不起作用了。这样想着,沈洋盘腿坐了下来。还没等他布好阵,就看见一个鬼影缓缓地显现。那张脸上并没有皮肤,尸虫肆无忌惮地在那血肉中穿梭,两个眼珠像铜铃一样大。
沈洋早已扑了过去,咬破中指血染剑尖。哪知那老鬼一动不动,桃木剑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它的身体。
“是假身!”沈洋中了计。
“哈哈!”他头顶响起一个声音,“我还真是高估你了。我现在不管你,待我咒弑完成,再来收你这条狗命!”
猖狂的笑声渐行渐远,沈洋望着阴沉的天空,面无表情。
冷风从树木之间呼啸而过,一片草叶随风飘到沈洋面前。沈洋一愣,急忙伸出手抓住这抹阴绿。
感受到手上的湿润,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水草……
鬼胆
沈洋面无表情地望着老鬼遁走的方向,桃木剑上的鲜血还未干涸,顺着剑身缓缓滴落。
死一般的寂静中,他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师父曾对自己说过的十大邪术,其中有一门便是杀满十个阳气十足的人,刻下十字囚禁住他们的灵魂,再用一个阴气极重的人作为药引。完成这些以后,鬼便可直接入魔,由此逃出三界尘罡的束缚!
这就是咒弑!
望着手上这株水草,沈洋有些摸不着头脑。学校周围并没有河流,况且破庙是在山上……
沈洋一惊,暗骂不好,回到宿舍楼后便首先跑向储藏室,却发现那里已经没了水鬼的影子!
本来他还奇怪,水鬼为什么会轻易离开水底,而且竟然来到人气鼎盛的男生宿舍楼里。没想到原来它同老鬼是一伙的,这是早有预谋而来!沈洋只能庆幸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留了一手,他早就偷偷地在水鬼身上下了一个寻处决。他拿出一张空符,三下两下折成了一个纸鹤:“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速现真形!”话音刚落,手里的纸鹤就展开了翅膀飞至半空,沈洋紧随其后。
他一直跟到了城外的一条小溪处,远远瞧见许攸正向着冰冷的河水里走去,一片水草紧紧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一双苍白的手正托在他胸前。
沈洋大喝一声,快走几步上前,右手勾住无名指,从袖口内弹出一串铜钱:“阴阳结精,水灵显形!”只见铜钱触碰到许攸身子的一瞬间,那些水草“嗖”地离开了他的身子,许攸随之倒在了草地上。
“哼,哪里逃!”
沈洋两脚叉开与肩平齐,收回铜钱串,在眼前两寸的地方绕了两圈:“精精灵灵,左居南斗,右居七星,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他手腕上红线断裂,铜钱悉数下坠,落在水面上却不下沉。只见它们渐渐收紧,一声尖叫从水底传了出来。水鬼撕扯不开脖子上的禁锢,脸上青筋泛起,吐出了鲜红的舌头。
“亏我好意放你一条生路,你这个叛徒!”沈洋愤怒地说着,而那水鬼则痛不欲生地在水里翻滚哀嚎。
“我也不想这样的!”水鬼大声说着,“那老鬼来到这里,拿走了我的鬼胆,害我无法再待在水里。它威胁说,除非我帮它找到一个阴气很重的人,才会把鬼胆还给我!”
沈洋听着,觉得水鬼也不像是在说谎。众所周知,人有三火主命,鬼有鬼胆主魂。倘若是鬼没了鬼胆,如人没了三火。它便做鬼不成而只能慢慢成为幽魂,最后只能化为一缕轻烟就此消散。
“那它有没有说找到这样一个人后要怎么做?”
水鬼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它哑着嗓子说道:“它说它的阴气太重,许攸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它靠近,所以就需要我来动手,在鬼节之前杀了许攸,可是我……”
“别说了!”沈洋没好气地打断了水鬼的话,他收回了铜钱,又重复了一句:“你这个叛徒!”
水鬼不敢再开口说什么,瞪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洋。
沈洋转过身子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对水鬼阴阴地开口说道:“我有办法了……”
大战
中元节,鬼门大开。
月亮也像是被面前的景象吓到了一样,露出被吓得惨白的脸。阴风大作,树叶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来了!沈洋屏息凝神、目不转睛,成败就在今晚。
黑雾扩散开了,人影从四周显现。它们身材不一、面目狰狞,唯一的相同点便是在它们的脑袋上都有一个十字疤痕。
老鬼的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走起路来带着阵阵鬼气,被它踩过的树叶都变得枯黄。在它的面前,匍匐着一个水鬼和已没了呼吸的许攸。
水鬼颤抖着身子说道:“这人已经死了。”
老鬼凑到许攸脖子边闻了闻。这个动作看得沈洋心里一紧,生怕下一秒这老鬼血口大开,就把他吃进肚子。还好老鬼直起了身子,满意地说道:“只要让我的十个阴灵吸满他的血,子时一到,天地也奈何不了我!”
许攸其实并没有死,因为在此之前沈洋对他作了法,能让他在一炷香时间内没有呼吸也没有知觉,和死去无异。但若是一炷香后不取出他舌下的柳叶,他可真就成了孤魂野鬼,连投胎都不可能办到。
水鬼颤颤巍巍地答应着,小心地开口问道:“那……我的鬼胆?”
老鬼哈哈一笑,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它像拎小鸡似的揪起水鬼:“我成魔之时必遭天谴,你这条小命也不值钱,就乖乖帮我受了雷劫好了!”
见阴灵已经慢慢地向许攸聚拢,沈洋急忙掏出五鬼钱在东南方向烧化,这是五鬼驱魂法的开端。
沈洋剑指掌心:“阴兵鬼将显赫,人催催,归在坛前受刑,急急如律令!”话音刚落,四周的槐树枝干上突然显现出几条金色的寿钱线,“嗖”地一声如同离弦之箭,向老鬼射去。
老鬼的反应也很快,立刻收回放在许攸脖子上的爪子,在原地打了个翻滚,堪堪躲过三根寿钱线。其余的两条被它大手一抓,变为灰烬。
沈洋见状,也不再藏在草丛里。老鬼见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猩红:“就凭你这点儿本事,还想坏我好事?真是白日做梦!”说着,它便朝沈洋扑了过来。
沈洋抽身而出,丢出一道燃符。那符一落地,便引发阳火形成一道火墙,一人一鬼就在火墙两侧僵持着。
沈洋趁着火没有熄灭,用脚在地上画出一个八卦阵,自己站于阴阳中心,又在两侧插上檀香,左手持印通天兵,右手掌旗唤大将,桃木做引调惊雷。
“手把罗经八卦神,盘古初分天地人,今日打开生龙口,轻轻引进大封君!”
出师之前,师父便一再强调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雷阵。可如今此鬼已伤害十条人命,待它成魔后死伤更是不可估量。虽说此阵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可是为了让老鬼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沈洋只能这么做了。
不大一会儿,沈洋的脸上已是冷汗密布。他咬紧牙关,直起身子,举起大印,大声念道:“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咸见低头拜,恶煞逢之走不停。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这时,沈洋瞥见火墙边缘已经熄灭了一处。老鬼也看到了,对着沈洋冷冷一笑:“我看你怎么挡我!”
此阵法一旦引发便无法收回,不然便是个五雷轰顶的下场。沈洋绝望地瞪着眼睛:入道二十载,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竟是这样一个下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老鬼的脚要踏出来的瞬间,一个身影向它冲了过去——是水鬼!水鬼让老鬼避让不及,硬生生地被逼到了火中。水鬼伸出水草死死地缠住老鬼,大声对沈洋说道:“我早已没了前世记忆,为鬼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我知道你每天都在储藏室外为我洒清水。我只想说,我没有背叛你……”
百鬼中属水鬼最怕火,而它现在竟然为了保护自己而生生扑进那一团灼热中……沈洋眼睁睁地看着水鬼随着它那些水草一起化成黑烟,两行清泪从他脸颊上划过。
“轰隆!”天雷作响,传入大印。这边老鬼已将水鬼挫骨扬灰,面目狰狞地朝沈洋飞扑了过来。
“天地轻灵,兵随将领。”沈洋一边沉声说着一边在脚下走出天行步,“兵随令转,将随吾行!”
老鬼怒吼一声,徘徊在外的十个亡灵便向沈洋扑了过来。沈洋一个蜻蜓点水往后轻跃,在他的眼里隐隐有水光闪动。他咬破中指,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便“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被鲜血喷到的亡灵停止了动作,像木偶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沈洋抛出铜钱,半空成网,就在老鬼急于挣脱束缚的那一刻喝道:“符兵符将照旨奉行,神兵火急如意令!”
“砰”地一声,大印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沈洋拼命跳起,大印正中老鬼的天门穴。一股烧焦的气味传来,老鬼一边嚎叫一边挣扎着。沈洋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同时死命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我不甘心,啊……”
“砰!”
爆炸的雷火将沈洋震出了几米远。世界变得安静起来了,沈洋的眼皮越来越重,依稀见到一株青色的水草正在风中摇晃着……
我不是叛徒
从黑暗中醒来后,许攸发现自己正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他试探着动了动手脚,惊奇地发现一直盘旋在胸口的那股阴郁之气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充满力量,如同获得新生一样。
门开了,沈洋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
他说:“那十个亡灵被毁了魄,再也无法投胎。经得它们同意后,我将它们残存的阳气汇给你,刚好与你体内的煞气抵消,以后你就是正常人了。”
许攸急忙道谢,随即向四周看了看,问道:“水鬼呢?”
沈洋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许攸开口说道:“我小时候被勾过魂,后来虽然在乱葬岗里被家人找到,但体内已经聚满了尸气。那天其实是我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家里的负担,便想跳河自尽,一了百了,是水鬼将我托出水面……”
原来如此,怪不得水鬼在消失前还在一声声强调,说自己不是叛徒。
沈洋鼻头渐酸,遏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用力点头说道:“嗯,它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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