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不能仅是能者居之的场所
2017-01-17
城市不能仅是能者居之的场所
□ 栗中西
城市应吸引各行各业的精英,让他们通力合作,为城市发展创造不竭动力。可城市不应仅仅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眼里“能者居之”的场所,城市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有生命的动态实体,应该让不同的人在其中找到自己舒适的位置,乃至为一些一无所有的人提供最后的“避难所”。
“城市是人类文明的典型产物,在这里展现了人类所有的成就和失败。”约翰·利德在《城市》一书中写道。补漏人、残疾者、垃圾房蜗居者等等之类人群居住的城市,显然不符合城市精英的定义,这些人很多时候要面对被城管驱逐、被居民嫌弃、被提防眼光包围的窘境。脏乱差、低素质、超生、愚昧、骗子、准犯罪人群、维稳对象……这样的词语高频地出现在我们公共空间的语境里。无论情愿与否,来自不友善者的歧视甚至敌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城市飘零者无可逃脱的宿命。
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情绪主导下,很少有人主动去辨析城市生长过程中的伦理问题:城市正是在大量攫取其他区域资源的基础上实现扩张的,这种资源的单向集中一方面保证了大型城市、超大型城市的发展,另一方面亦造成了区域内“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的马太效应,世界上的大型城市莫不如是。当然,从城市化的发展目标来看,我们是乐见其成的。但是资源流动的漩涡模型,随之而来的是人口流动的漩涡模型,这两者是相依相随的,不可能只取其一。城市优越的公共资源、相对松弛的道德压力、更多的冒险机会,不仅吸引着各行各业的精英,也吸引着平凡普通、甚至身处绝境的人,迁移来此求生、打拼,或者仅仅是静静地坐着,看看车流人流,感受城市某种特有的热风。
不可否认,人口的涌入和扩散,会产生大量难以预料的矛盾、问题和风险,这种“城市病”是所有西方大城市走向成熟必须经历的阵痛。然而伦敦在最拥挤混乱的十八世纪也没有对贫民关上大门,美国跨越诸多排外运动最终消化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赤贫移民,说明城市问题可以通过管理建设去解决,城市发展的伦理应该是永远留着条门缝,给那些非传统意义上的精英人群以希望的光亮,同时创造一个可以多样共存的生态。我们没有理由将贫苦困难人群视作躲在阴影里的“寄生者”,从功能上说,他们承担着大部分最艰苦的工作,从象征意义上讲,他们恰恰是一座城市包容开放的标志,是城市阳光活力的标志。
白居易十六岁初到长安的时候,拜谒前辈顾况,顾看了眼前这个贫困潦倒的年轻人,幽幽地说了句“长安米贵,居大不易”,意思是长安这大都市可不是你待的。可见这种城市优越感、排外心态自古有之。好在文明时代的我们渐渐能达成共识:城市之所以健康迷人,其要义不是让一部分人生活更美好、另一部分人生活更糟糕,而是提供让所有人生活更美好的机会。
(摘自《杂文月刊》2016年第10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