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

南妮

“嘿，你们好！”

“你们是上海人？”

以色列的海法城，海滩边。9月傍晚。夕阳在辽阔的海面上渐渐下沉，还是有一缕暖色的橙光照耀着海边的路面。

我们沿海滩散步，大概是用来交谈的上海话在这个异地比较突出，有人站在我们面前，停下了脚步。

是一个拖儿带女的四口之家。妈妈牵着三四岁的女儿，爸爸的胸兜里是七八个月大的儿子。爸爸比妈妈矮了半个头，向我们发话的正是他，以色列小伙子，戴着眼镜，半秃顶，微笑满面。显然是一个上海女婿。

“是上海女婿呀！”我们跟他打趣道。

他开心地点点头。说他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你也做导游？”女伴问那个上海姑娘。

“原来是，自从生孩子后就不做了。”——姑娘苗条，清秀，也就二十五六岁那样的年龄。跟我们的导游莎莎有些像。

“莎莎在这儿？”姑娘惊讶地问。

“是，带我们团队今天刚到海法，就住前面的宾馆。”

海法不大，嫁给以色列的中国人不会很多，这姑娘认识莎莎也就没有什么奇怪。

这个圈子还真小啊！与他们告别之后，跟同伴感叹。

从以色列各城一路走来，莎莎的热情、职业水准与她的文雅秀气给我们留下很好的印象。她的人生故事也让众人发生兴趣。莎莎由朋友介绍，认识了在上海工作的以色列工程师，从一同游玩到谈恋爱，一年后在以色列成家。生下两女一男，进专业学校念书，考出导游执照，然后，一年接团二至三次，这样业务既不荒疏，也能照顾家庭孩子。在她工作的时候，她先生管三个孩子，白天送他们去学校，晚上接回来。没有保姆，连做饭都是先生自己做。

“以色列男人是很顾家的，也很爱孩子。”这话不仅仅是从莎莎那儿听到。

但是，横说竖劝，莎莎怎么也不答应给我们报纸写她的“异域人生”。说她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写作文。但是她推荐了一个朋友，这朋友有与她差不多的经历，她对写自己有兴趣。

跟珍子联系上是我们从以色列回来没多久以后。“又一个嫁到以色列去的女孩。”

我们这样感慨时，自己也发现了问题。这个“又”——是否标志着我的某种不解某种疑惑？

我们曾经跟莎莎开玩笑说，她先生一定很英俊，要不，她怎么会一见钟情，嫁到这么远的地方？莎莎的父母来到海法一次，就不愿意再来了。太热，饮食也不习惯。

但是莎莎的幸福是写在脸上的。工作，休息，交谈还是不交谈，她的肌体充盈着欢快与满足。在我们生活的城市里，已经很少能看到像她这般的年轻人，具有着单纯的表情。这单纯就是绝对的自在与放松，对任何东西都不紧张不在意。

她身材苗条，裙装为主，橙色，蓝色，棉或者纱，色彩和谐，但绝非名牌，连饰品都很一般。见到珍子，也是一个幸福的女人。瘦，单纯，虽然做了妈妈，但还有少女模样。

在见到她之前，已经从微信上了解她的故事。江苏姑娘，在工作中与以色列工程师一见钟情，然后远嫁他乡。

他大她9岁。犹太人。有大男孩似的率性可爱，却尊重女性。夫妻若有争执，绝对让，加道歉。她嘴中的他没有缺点，我们看上去一般的相貌，而她说好看。这就是爱情了。

可能，这样的细节，中国男人没有。她说，怀孕时，半夜老要起来吃东西。“宝贝，当心别噎着！”——每一次，老公都要那么说。中国的男人，那些准爸爸，拿东西给太太是会的，说不要噎着也是会的。可能差就差了“宝贝”两个字。

莎莎曾向我们介绍以色列的“基布兹”，一种集体农庄性质的组织，挣的工资是交上去的，再由“基布兹”分配下来，住的房屋是根据人口分的，听起来，“基布兹”是助穷而阻富的。

姻缘的起始都是美丽的，但常常渐行便渐丑了。婆婆，丈母娘，小舅子，大姑子；出国，留学，买房，购股……外头的牵扯一多，外来的刺激一多，婚姻难免随之走样。牛郎织女，你耕田来我浇水是一种生活理想。牛郎织女是没有社会关系的。“基布兹”婚姻也许比曼哈顿婚姻幸福，钱、物质，跟社会关系一样，于婚姻，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