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医学文化教育体系的建构
2017-01-13文/马海
文/马 海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医学文化教育体系的建构
文/马 海
文化教育是医学人文教育的基本组成部分。我国医学文化教育体系的建构需要本土化的文化立场,需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积淀来做支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西方新医学文化在基本情感、伦理道德、发展路径上存在深度契合,这些核心价值观上的相通相融,决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我国医学文化教育体系建构中的核心作用。
医学文化教育 优秀传统文化 深度契合 核心作用
十八届三中全会后,我国的医疗事业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健康中国”成为国家战略。未来十年,我国政府将致力于改善全民医疗现状,为民众提供更多的医疗体系和医疗服务。在党中央深化医疗领域改革的重大背景和“健康中国”重大战略布局下,医学院校医学人文教育任重道远,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变革与机遇。在我国的医学院校中,人文教育一般由两部分组成,一是思想政治教育,二是文化素质教育,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但在大多数医学院校的人文教育中,两者的发展极不平衡,表现在思想政治教育体系成熟且完备,而文化素质教育体系却较为薄弱。文化素质教育体系薄弱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一些医学院校对文化素质教育重要性缺乏认知,二是各医学院校对文化素质教育内容体系的建构缺乏基础性共识。近年来,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医学模式的转变、医患关系的日趋紧张,第一方面的原因逐渐减少,各医学院校开始日益认识到了文化教育在医学人文教育中的重要性,但对如何开展文化素质教育,大家仍然众说纷纭,并没有找到文化素质教育的凝结核。因此,我国的医学文化教育应以什么为核心展开,为什么要以此为核心是当前医学人文教育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这一问题至今没有很好的答案,本文拟就这一问题做基本的探讨。
现代新医学文化与医学文化本土化
医学包括技术与文化两个层面。医学起源于文化,但在漫长的西方古典医学发展历史中,医学关注的重心均在技术,其长期“去人性化”的直接结果是医学人文价值危机的出现。为解决这一危机,现代医学已从单一性的“生物医学模式”逐渐演变为整体性的“生物-社会-心理医学模式”。在现代,医学不再是一门冷冰冰的科学,不再仅仅是单纯工具性的医疗技术和手段,对文化的关注成为现代医学的题中之义。从文化层面关注医学成为世界未来新型医学的发展方向。在此背景下,现代医学在西方出现了“文化复兴”,“文化”成为现代医学内涵的关键词。目前,世界发达国家医学界基本达成共识:医学的发展要放到文化的大背景中,只有在与社会文化的关系中才能找到医学的真谛。
文化与教育密不可分,现代医学模式的转型意味着医学的回归并重新成为最具人文精神传统的学科和职业,医学院校因此也承担着通过文化教育重塑医学人文精神的重大使命。在我国,除中医院校外,目前医学院校的文化素质教育基本是照搬西方的一些文化模式和理念。由于西方医学受“两希文化”和宗教影响极深,与我国的文化具有明显的区别,因而单纯引入西方医学文化,不将其本土化,其结果是由于文化差异的存在,文化素质教育并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多年来的教育实践证明,在医学人文教育中,如果只是照搬西方,没有一个与学生零距离,能深入到学生个体心灵和血脉的文化、道德、价值观的影响的文化素质教育的引导,医学文化教育与学生之间始终会有隔膜,质量也一定不会理想。鉴于此,笔者认为:医学人文教育要面对中国的文化现实,“必须一方面吸收输入外来之学说,一方面不忘本来民族之地位”1。现代医学曾经是外来文化,但新的医学文化需要有深厚的本土文化积淀来做支撑。医学院校需要根据中国的传统文化,来培养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医学道统,以此塑造我国的新型医学生。
医学自古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医学文化教育自然必须面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这个海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基因,植根在中国人内心,潜移默化影响着中国人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2。如果没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做基础,没有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交流、交融和互化,符合我国特色的新医学文化很难建构,更难深入人心。只有做到与我国的文化相融相通,做到医学文化的本土化,才能从根本上去充实医学文化的内涵。
在新医学文化的建构中,我们首先要打破的是中西医二元对立的思维。晚清以降,中西医的对立思维方式对现代医学文化的本土化造成了致命的影响,对中西医对立的过于强调,对双方对立统一关系中之统一性的过于忽略,造成了医学文化本土化的举步维艰。种种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思维导致我们在现代医学的发展上缺乏文化自信,进而忽视文化在医学上的作用。直到今天,只要我们一谈起医学与传统文化,大家关注的重心仍然是中医,其范围仅限于中华文化与中医的范畴内,并未考虑作为整体的中国现代医学与传统文化的关系。“没有一种文化是单一的、纯粹的”3,中西医技术手段虽然有所区别,但它们是在同一历史长河中流淌,医学的发展不能被这种对立性思维所局限,一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够为当今世界的和平发展提供特有的文化思想基因和生命智慧一样,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医学二者的结合,能够削弱当前世界医学过于工具化的弊端,削弱物质消费社会所带来的社会问题。因此,中国现代医学文化的建设需要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华文化的很多原生态文化基因是源头活水,可以成为现代医学文化建构的绝佳资源。医学文化只要做到融合发展与自主发展相结合,就能被国人自然接受。这样,在中国文化与西方新医学文化同化、转换的过程中,我们不仅能实现医学文化的本土化,还能在文化上为现代医学提供新的范式。我们要在医学文化教育中强调传统优秀文化重要性的根本理由正在于此。
医学文化教育体系中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作用
现代医学核心价值精神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核心价值和精神存在深度契合,这决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我国医学文化教育体系建构中的核心地位。
基本情感上的契合
现代医学文化核心情感是“向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追求的核心情感价值也是“善”。中华文明起源于对人之为人的心性丧失的“忧患感”,在中华五千年的文明中,“善”是人们为人处事的根本追求和信仰,中华民族对“善”的执着和信仰使人虔诚和感动。在西方医学文化中,希波克拉底誓言距离如今有两千四百多年,其产生时期正是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其内容的真谛就是人性的最基本的善良,是由善良而生的“良知”。对于医学界来说,善良比任何医疗技术都更加重要。善意的行为比药品和技术更能医治心灵和肉体的创伤,这与中华传统文化的基本情感深度契合。
《大学》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是儒家的“至善”说,代表着“善”的最完美境界,其与道家的“上善”(上善若水)一说相呼应,共同构成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结构图。明代学者王阳明以“良知”训“善”:“心之外无理,心之外无物。”4他认为人应该自觉践行心中的“良知”。“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5,人的内心是否善良决定了你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来。“善”是医学神圣性和尊严的体现。医学不能缺少善良,医学教育首要应教如何做人。作为合格的医学生,不只是掌握熟练的专业技术,更要有悲天悯人之心,做一个充满同情心、使命感、责任感的个体。这么多年来,我们的医学院校教育重工具理性,把学生当作技术人来培养,我们的医学文化教育对育人有所忽视,在对学生心灵的塑造上是很薄弱的,对“如何做人”引导不足,由此,我们培养了不少的“空心人”,不少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们医学的价值观和人文理念出了问题,这些都需要通过优秀传统文化的教育来实现。中国现代医学教育要有优秀传统文化来给予其新的定位。今天的医学生们,学医的第一堂课就是要先学“善”。
伦理道德上的契合
西方医学的产生有样东西特别重要,那是基督教的生命伦理和博爱精神。中世纪时,教会看到许多人流离失所,贫病交加,由此建立了一些收容所,这些地方后来慢慢就成为了医院。可以说没有对生命伦理的关注,就没有医院。可是后来西方医学走上了工具理性的道路,信奉“技术解决”的神话,医学伦理走向薄弱。现代医学是向生命伦理的回归,它是人类情感和伦理的延伸。中华传统文化历来重视伦理道德,传统文化乃是一种伦理型文化。传统文化无论对医学本身及从医者的素质、行为都有深刻的伦理限定。而且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伦理观来自人的自然本性和情感,能让人在精神上产生一种感情上的共鸣,它能成为建构新医学文化的重要资源。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西方医学构成要素的基督教文化,虽分属不同文化,但基本伦理精神有可沟通之处。1993年9月4日,世界宗教议会第二届大会在美国芝加哥召开,期间通过了由德国神学家孔汉思起草的《走向全球伦理宣言》,主张将世界不同宗教和文化中的“黄金准则”作为全球伦理的准则,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与耶稣的“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一并被纳入全球“道德金律”,用以规范全球的伦理道德秩序。
全世界伦理道德标准之完善莫过于儒家,其倾注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深厚的伦理道德内涵。最能表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伦理的是中华民族对“仁”的追求。儒家重伦理道德的“仁爱”思想渗透到中国文化的最深处。“仁”是一种崇高的伦理道德准则和人生理想,医疗以德为重,没有好的伦理道德,哪来好的医学。伦理道德教育是中华教育的核心内涵,传统文化通过伦理教育,致力于培养健全的人格,这些人格素养正是今天医生应当遵循的道德观念。
可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伦理道德能成为疏于伦理的现代医学的重要矫正,可以预见,医学生命伦理学中国化将是世界医学文化发展的自身需要。因而,在当前的医学文化教育中,我们应有足够的文化自信,应提倡以“仁”为核心的中华传统伦理教育,培养医学生的“仁爱”精神,完善他们的人格素养,培养他们崇高的职业道德。
发展路径上的契合
现代医学认为人是一个生命有机整体。世界医学文化的这一转变意味着医学需要重建对生命意义和价值的整体观照。中华文化的整体观、生命观显然符合这一医学转型所追求的理念。中华文化以“天人合一”为思维出发点,将宇宙与个体生命看作一个统一的整体,其文化经验正可以弥补以分析、实证为基础的现代医学的诸多弊端。
随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世界的传播,近些年来,西方人越来越认识到了它的宝贵价值。其影响可见于全球发展的各个层面。在现代医学中,单纯用药的耐药性已被反复证实。中华文化以整体观念观照对象的方式不断得到世界医学的极高评价,不断给世界医学以启发,为世界医学的发展提供动力和方向。2015年诺贝尔医学奖授予中国科学家说明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说明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医学的结合能成为医学发展的新路径和新范式。同时,这也说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当今国内外经济、政治、文化、社会越来越相互交融、越来越一体化,越来越成为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因此,我们的医学发展应抓住这样的契机,建立我们自己的现代医学技术结构和文化心理结构。
整体思维带来“和谐”思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整体观念”的“注入”带来的会是一种“生态文明医学”的理念和模式,这样的医学模式正是现代医学追求的终极目标。我们有这么好的文化基因和文化传统在身边,如果我们视而不见,这将会是多么重大的历史错漏和失责。
没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做后盾,本土化的、新的医学文化断难建立,而当前我们的医学文化教育在这方面恰恰极为薄弱,因而认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医学文化教育中的核心作用,进而以此构建医学文化教育体系,对于众多医学院校来说,显得极为迫切与重要。“文以载道,以文化人”,我们要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医学人文教育中发挥主导作用,如此,我们定能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构建医学的精气神,培养出具有深厚人文精神的医学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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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医科大学
/贵州省教育厅基地项目“完善医科院校中华传统文化教育研究“,JD2014110;贵州省教育厅省级本科教学工程建设重点项目“贵州医科大学文学文化课程体系创新改革研究”,BK20158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