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美小曲《我要要你》是这样诞生的

采访／滕朝

今年最美小曲《我要要你》是这样诞生的

采访／滕朝

一边剥蒜，一边唱着温柔小调，任素汐在《驴得水》里的一幕成为今年大银幕上最美瞬间之一。那首《我要你》也迅速成为流行小曲。4年前，词曲作者樊冲在话剧首演前创作完成了这首歌，没想到电影上映，火了。

与樊冲的采访约定在下午三点，798火车头广场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里，他上午在家写剧本没来得及吃饭，随便点了一份餐边吃边聊。采访结束，《电影》杂志记者关掉录音笔想继续闲聊几句，不经意间感到樊冲有些心不在焉，不一会儿，他说，“要不你再坐会，我去买单，我想回去再修改下剧本”，那状态就像一个急着回家写作业的小学生。

一张邓丽君海报唤起的老上海感觉

2012年5月，樊冲被好友周申拉去听《驴得水》的话剧剧本试读，结束后，周申把樊冲拉到一边说，“帮我写一首女主角简单哼唱的爱情小调吧”。听试读的时候，樊冲就感觉话剧节奏特别快，也挺逗乐，但就是不知道应该把歌放在哪儿，没有歌好像也挺好的。“但是我觉得他既然要，肯定有他的想法，因为戏剧节奏很快，他希望放首歌在里面让观众舒展一下情感。”

但是要什么感觉的歌，周申也没有具体说，樊冲一开始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一天，他在书桌前写东西，无意识扫到书架上邓丽君的海报，“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它，我觉得可能有一瞬间激发出一些灵感”。那种老上海的感觉一下刺激到樊冲。

张一曼这个角色教书之前在民国时期的上海呆过一段时间，樊冲在头脑中为她构思了一个人物小传：“一曼身上有些风尘气，在上海可能会经常出入百乐门这些场所，她脑中一定有属于她过往感觉的东西，可能就是那种靡靡之音。”她会在什么情况下唱这首歌？唱歌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我们可以理解为一曼在歌舞厅里听到的某一个歌星唱的一首歌，也可能理解为她自己有感而发哼唱的一首歌。她想去寻找些什么，但一定是个具体的东西。”想到这里，歌名《我要你》就出来了。

5分钟之后，樊冲抄起吉他，一边找旋律，一边写歌词，差不多40分钟写完了。“这应该是我写的歌词里最顺利的一首，我从来都是写完后要修好多稿，只有这首，写完歌词我一读，‘我在他乡望着月亮，你在何方眼看天亮’，自己都特别喜欢，那种渴望的空间感让我觉得特别舒服。”

《我要你》的歌词和旋律都很简单，然而越简单的音乐越难写。复杂，可以靠和声织体和技术支撑往前生推。但简单，因为没什么东西，比方说吉他，两三个和弦甚至一个和弦就可以唱一首歌，凭什么这首歌就成立呢？“简单的歌依靠的是瞬间感觉，瞬间能不能捕捉到一种气质，然后把它释放出来，我觉得最难的点就在于这里。”

写完歌之后，樊冲就找来周申，一边弹吉他，一边唱给他听。周申听完觉得挺好，“没问题，录一稿给素汐（张一曼饰演者）试试吧”。过了几天，樊冲到排练室，突然一个巴掌拍在后背，任素汐大声嚷嚷着，“冲哥，太好听了。” 听任素汐坐在那一边玩一边唱了起来，樊冲打心底里觉得好：“她是一个天才型演员，演戏说来就来。难能可贵的是，上天非常眷顾她，还给了她一个好嗓子”。

樊冲至今还清楚记得，《驴得水》首演那天下着雨，圈内很多朋友都来捧场。开演前，樊冲和周申都很紧张，躲在外面抽了根烟才进剧院。开演的时候，从观众的第一次反应，樊冲就知道这个戏可以抓住观众。第一场转第二场的时候，张一曼慢慢从幕后出来，往二楼平台的树底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唱《我要你》。她唱出第一句来的时候，整个剧场瞬间安静下来，“感觉气氛凝滞了一样，都不能呼吸了，这种氛围特别奇妙”。一直唱到其他演员上台，观众这时开始狂欢起来。

樊冲知道，话剧成了，歌也成了。

《天涯歌女》成了电影推广曲中的“神来之笔”

4年后，电影《驴得水》上映。

上映前，要找一个歌手翻唱《我要你》做推广曲。樊冲心中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杨宗纬，一个是费玉清：“杨宗纬唱歌没的说，属于歌神级的，而费玉清有种老上海的感觉，再加上他个人的娱乐气质，说不定会给这首歌加点不同的东西”。

但是周申还是希望找一个最质朴的声音。樊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好朋友老狼，周申也非常赞同。巧的是，没过几天樊冲就接到老狼的电话， “你是不是写了一首歌叫《我要你》？”原来，老狼收到别人发给他的一首歌，看见词曲作者是樊冲，便打电话确认。樊冲问老狼，“你觉得这首歌好听吗？你要是愿意唱，我们就合作一次。”合作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做主题曲之前，周申跑到樊冲家聊编曲和制作，他有些疑问，作为一首电影推广曲，这首歌会不会太简单了点。樊冲也考虑到《我要你》更多的属性是小曲，不像流行歌一样有AB段、起承转合、高潮，特别完整。周申想了一个办法，在中间做些文章。于是，樊冲就考虑在歌曲中间让任素汐唱一段《天涯歌女》，刚好和老狼形成对比。

主题曲推出立刻刷爆朋友圈，很多人都被“靡靡之音”陶醉。“中间突然加了话剧观众没听过的一段，吓一跳，哎呀，怎么突然飞出来这个，觉得很有趣，也是一个神来之笔。”樊冲对这首推广曲的创意很是得意。

老狼和任素汐都唱过《我要你》，樊冲觉得这两个版本都好听，但是区别非常大。“狼哥的演唱非常质朴，思念的浓度比较高，有点忧伤。而素汐的版本特别骚情，有一种生命力在蠢蠢欲动”。樊冲也坦言，之所以有这么不同的感受，主要是因为他当时是站在女性视角写的这首歌，男生来唱就会出来不一样的感觉。

早在话剧版录音的时候，樊冲自己也演唱了一个版本。当时演话剧的几位演员都唱过，樊冲唱的时候就想和他们区别开来。他评价自己那个版本就是“风格感很强，更自由”。但其实他对自己这版非常不满意，因为是录着玩，唱得很随意。后来不知道谁把这个版本也放到网上，现在他还特别后悔，“太毁人了，要知道发到网上我就再好好唱一遍了”。

在电影推广曲的传播效果下，《我要你》在电影没上映前就火了。樊冲每次跟着主创全国路演的时候，都会被观众要求唱这首歌。观众的热情都特别高，都在底下喊：“我要你，我要睡服你”。印象最深的是在同济大学的路演，有位同学以为这是一首老歌，因为非常有老上海的气息，没想到是一首原创歌曲。樊冲觉得特别有意思，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没觉得太老，但是观众确实反映他们听完这首歌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微博上很多人去那种阅读雷同的网站查找之前有没有与这首歌类似的歌曲，但就是找不到雷同。

创作者樊冲

想要创作，就只能封闭其他宣泄渠道

樊冲，被誉为中国戏剧音乐第一人。从2002年开始，樊冲一直致力于中国戏剧音乐的创作。

他不光做音乐，还做编剧、导演。与导演周申经常闲聊，有次聊到话剧《驴得水》的开场怎么排。周申想以环境干旱开场。樊冲随口说了句，开场可以设置一场火灾，用火来突出水的珍贵。周申将点子用到话剧中，延续到电影中。

目前，樊冲正在筹备一个音乐剧，自己编剧、导演、作曲。“靠接活是接不到自己喜欢的戏的，必须自己创作。并且音乐剧的剧本在国内没有几个人能写，只好自己写”。目前国内音乐剧大都是古典名著、歌舞青春，樊冲有些许不满，“为什么没有别的方向？我偏要做一个不一样的。”

樊冲去了一趟欧洲，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西方艺术，知道音乐剧虽然是商品，但能够代表自己民族文化，有自己民族文化的价值观在里面。他也在思考，什么样的东西能代表我们的价值观，有我们东方人的哲学。后来，他在欧洲一直胃疼，吃不了西餐。回国以后一直忙着治胃病，慢慢了解中医理论中的平衡与中和，原来中医有一套哲学是很像中国人的。

这次治病的经历，让樊冲获得创作上的灵感。樊冲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阅读了大量中医相关书籍，《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等。他试图以中医为题材，创作一部音乐剧表现东方哲学。他把中医的“望闻问切”与西医的“视触叩听”，这种对比放进故事，还做成了一部很闹的喜剧。

创作本就是孤独的，为了保持创作上的旺盛精力，必须时常充电。看书、看戏也就成了樊冲获取源泉的最重要途径。“我在欧洲戏曲节的时候最多一天看8场戏，早上8点出门，晚上12点回去，能够体验不同的生活。”除此之外，樊冲还特别钟爱美剧，尤其推崇一些教材式美剧，比如《老友记》，“如果一个编剧不知道怎么写人物关系，把《老友记》看一遍，基本上就能开悟”。

樊冲特别能够忍受创作上的那份孤独，他的生活特别寡淡，喜欢安静的自我封闭。“天天在外边过聒噪的生活，根本创作不出来什么东西，因为聒噪本来就是一种表达，你把表达都释放光了，还创作什么？”樊冲喜欢安静的在家体会一些东西，他觉得创作一定要“闲”，有很多时间闲着，你就会渴望表达，把它诉诸于作品。“我现在基本上就是创作，没有别的管道可以输出情绪，原来唱KTV现在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