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疏桐:改变地沟油
2017-01-12魏诗孟
魏诗孟
刘疏桐 :道兰环能创始人
刘疏桐的名字和地沟油仿佛被捆绑成一个关键词,很多人管他叫“地沟油哥”,他完全不介意,还笑说:“大家提到地沟油都想到我,说明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
2011年,“地沟油事件”将“食品安全”炒上热搜榜时,道兰环能的创始人刘疏桐正在“自行车比人多”的国家—荷兰念书。
他本科在荷兰读商业物流专业,大三实习去了全球四大快递公司之一TNT,被分到电动车项目组。在这里,他顺理成章地接触到绿色交通、新能源,并对此产生了兴趣。
读研究生时,他便选择了能源管理专业。准备毕业论文期间,他看到了一则报道:SkyNRG—位于荷兰的全球第一个商业生物航空燃料公司,正在将餐厨废油加工为生物燃料用于飞行。
“报道上说,SkyNRG到中国去采集地沟油,运到欧洲来,给生物航空燃料做原料。”为什么要从中国收购餐厨废油呢?他带着疑惑直接找到SkyNRG的相关负责人。刚好SkyNRG对中国市场很感兴趣,刘疏桐便以“生物航空燃料原材料、废弃物在中国的潜力”为题帮SkyNRG做调研,同时完成相关方向的研究生毕业论文。
毕业后,刘疏桐留在了这家由荷兰航空和荷兰另外一家能源公司合资的企业,专门做生物能源方面的工作。
其实SkyNRG更关注的是空气污染问题,研发生物燃料供应航空等交通领域也是为了降低普通航油等化石燃料对大气造成的污染。刘疏桐了解到,欧洲几乎每一辆车都加了生物燃料,“生物燃料本身在欧洲是非常普遍和广泛应用的一个方案,使用废弃物比如地沟油所制作的生物燃料单位减排效率可以高达90%,也是最环保的生物燃料之一。”
传统生物燃料使用普通油脂比如棕榈油、菜籽油、大豆油等食用油脂来生产,但直接使用粮食做燃料,在国际上一直受到诟病,所以生物燃料的原料更倾向于使用餐厨废油等废弃物,这样做既可以废物利用,又能够达到节能减排的效果。
然而欧洲的饮食相对清淡,想要在荷兰本地或周边收集大量的餐厨废油比较困难。有两三年的时间里,刘疏桐的工作便是做亚洲区的供应链、商务开发,其中一个重要部分便是在中国找地沟油,然后运到欧洲去。
在中国,地沟油不仅是餐厨废油,更代表了一种对食品安全的威胁。地沟油本是对生活中各类劣质油的泛称,大部分是剩饭剩菜所提取的餐厨废油,小部分据称取自下水道。在炼制过程中地沟油经过一系列化学变化,可能产生致癌物质。食用“地沟油”会导致腹泻、腹痛,长期食用可能会引发癌症,对人体的危害极大。
地沟油在中国发展出了一条需求相扣的“完美”地下产业链。每天晚上,油贩子拉着潲水车去餐厅收购废油,这些废油经过黑工厂加工转化为“食用油”,最终回到餐桌,有的甚至返回到出售潲水的餐厅。
据了解,这种“食用油”的“生产”成本一吨仅在300元人民币左右,而利润可以高达10倍。高利润正是驱使这条地下产业链运转不息的根本原因。
在为生物燃料收集原料的过程中,刘疏桐越发意识到地沟油问题在国内的严重性,“收集和转化供应方面都出了问题。”
如果成熟的解决方案在欧洲可以完美执行,在中国何妨一试呢?把中国的地沟油全部做成生物燃料,运用到交通能源体系,既不用把它们运到欧洲,还可以帮助节能减排,最终还能解决其回流餐桌的问题,这不是个一举多得的解决方案吗?
2015年初,刘疏桐停下从国内往欧洲“倒”油的手,回到国内创业。
他想要做的这件事,涉及环保、新能源、食品健康等比较敏感的话题,“壁垒比较厚”,牵扯的利益相关方非常多。而且,想要打破地下地沟油产业这个链条,势必要面临多方面的阻碍及压力。
一味地围追堵截地沟油黑心工厂或者油贩子,在刘疏桐看来并非最佳办法,“光是政府的打压,成本非常高,而且反弹很大,用可持续的商业模式从经济利益角度来推动,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不跟油贩子抢油,跟他们合作。
“我们付他们差不多的钱,把地沟油全都送去做成正规的生物燃料,首先废油不会再回流餐桌,此外运送过程需要物流参与,提升了物流供应链的可持续性,物流车还可以使用地沟油制生物燃料进而降低燃料成本。我们把大大小小的餐馆和食用油的供应商也拉进来,因为普通民众更注重食用油的安全性。”
如果他的想法得以实现,参与其中的每一方都能够获益:餐馆将餐厨废油卖出,降低了采购食用油的成本,同时废油可以转化成具有经济价值、环保价值的生物燃料;生物柴油厂得到了原材料,又得到了销售的渠道;大型的集团物流在不增加成本的情况下,保证了供应链的可持续性;几百万吨的地沟油被“消化”掉,食用油企业多出了大片市场……
“这就形成了一个有机的体系,既保证了废油的安全处理,又保证了食用油的安全供应,我们暂且把这个体系叫做‘安全油联盟。”
刘疏桐认为,把食品安全、能源、交通、环保等原本看似不相干的行业、公司都整合在一起,并且让每一方都获益,当社会效益和环境效益转化为经济效益或经济效益附加值的时候,就会有更多人一起促进社会的改变。
商业的理念已经成型,接下来重点放在哪里呢?
“提高终端产品价值。”刘疏桐解释,“用地沟油做生物燃料,每单位温室气体会减排90%,包括二氧化硫等污染物的排放,都将大幅减少。”
虽然国内的转化技术已经可以将地沟油制生物燃料安全用到汽车、飞机上,但是大众对生物燃料的认识不够,“生物燃料质量是否合格”一类的担忧仍然存在。
刘疏桐从另一个方向去考虑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正是因为大众对生物燃料的认知不够,不敢去使用它,导致它的价格非常低,利润不足以支撑前端收油的成本,这也是地沟油流向地下产业链的一个原因。
道兰环能的客户名单中有一些“世界五百强”企业,这些企业对自己的供应链包括交通运输,在环保方面都有一定的要求,如果能够帮助它们减少污染排放,提升环境社会价值,品牌竞争力便会相应提升。“所以目前我从商业的角度,跟这些大的集团公司合作,为它们提供生物燃料,帮助它们做节能减排,这些大企业做好了以后,有一定的示范效应,就可以更大规模地在社会上进行推动。”
刘疏桐曾在Ted演讲中说道,欧洲不只是注重产品的经济价值,而且特别关注产品的环境和社会价值,他们有非常好的鼓励机制把环境和社会价值都转化为经济价值,体现在产品上。“要知道,生物燃料在欧洲比普通柴油贵20%,为什么还有人去用?”
一方面是环保意识,一方面是欧盟的倡导,“欧盟对使用生物燃料是有一定硬性要求的。”目前,国内政府也正在做这件事,“但是它的落地非常差,” 刘疏桐说,“如果我们的方案被政府认可了,由政府进行引导,把地沟油交给我以及我的合作伙伴,就能确保地沟油被安全回收,做成生物燃料,用于比如市政交通或者商业物流中去。”
刘疏桐也在做着商业化尝试,“希望创造一个可持续的商业模式让更多的商业机构、物流或者快递公司来使用它,希望它的规模不断扩大。”
他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期限为10年的目标,将国内所有地沟油全部应用到生物燃料这个供应链上,把道兰环能做成一个平台,连接全国各地的地沟油和终端生物燃料用户,把污染降低,让地沟油滚离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