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斐伏尔社会空间辩证法的特征及其建构意义
2017-01-12
(东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1189)
列斐伏尔社会空间辩证法的特征及其建构意义
孙全胜
(东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南京 211189)
列斐伏尔在审视传统二元空间观的基础上提出社会空间辩证法。在列斐伏尔看来,传统哲学对空间的理解,无论是本体论意义上的空间还是绝对意义上的空间,无论是认识论意义上的空间还是先验的空间,都没有达到对空间的真正认识。所以,列斐伏尔倡导建立一种在“空间实践”、“空间的再现”和“再现的空间”基础上包含着社会、历史和空间的“三元辩证法”。社会空间辩证法凭借空间维度既补充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辩证法,又开启了人们对空间的新认识。
列斐伏尔;社会空间辩证法;空间生产;建构意义
社会空间辩证法(social space dialectics)一词由苏贾提出①苏贾在1989年出版了《后现代地理学——重申批判社会理论中的空间》一书,在此书的第三章中,他在列斐伏尔和哈维的基础上详细论述了社会空间辩证法的涵义。他把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理解为“第三空间”。孟庆洁的《社会空间辩证法及其学科意义》一文认为,社会空间辩证法这一范畴的最初表述是苏贾和哈齐米查里斯合作完成的。,其理论溯源则出自列斐伏尔。列斐伏尔批判了传统哲学对空间的忽视,主张用三元思维方法解构传统二元对立的时空观。②二元对立思维模式是西方传统哲学的思维传统,也叫逻格斯中心主义,这种思维模式把任何事物都分为对立的两方面,两方面围绕着一个“至高存在”斗争旋转,导致人们不是走向一个极端,就是走向另一个极端。法国哲学家德里达试图解构这种传统的思维模式,建立多中心和多元评价标准。列斐伏尔也受到了该思潮的影响,试图摒弃传统的时间和空间对立的二元观,建立多元的空间观。他认为,传统哲学坚持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造成两种极端的空间观点:不是将空间当成空洞的容器,就是把空间看作精神范畴。传统哲学没有将空间当成专门的研究对象,空间向度也没有获得与时间同等的重视。实际上,时间和空间是紧密相关的,“时间和空间在本质上是不可分割的,就此,可以认为:空间蕴含时间,反之亦然”。[1]列斐伏尔还继承了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思路。但他指出,辩证法不应只有时间向度,也要有空间向度。马克思主要是从宏观的历史维度论述市场运作过程,而对市场运作的空间性有所忽视,需要用空间视角补充马克思的社会批判。由此,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物理性和精神性之外增加了社会性,让空间由二元过渡到三元。
一、社会空间辩证法的由来
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不但拓展了马克思社会空间批判思想,而且对城市社会学、人文地理学、建筑艺术学等产生了直接影响。该理论的中心范畴就是社会空间辩证法。社会空间辩证法立足于双重审视的前提下:一是对传统二元对立辩证法空间观的审思,二是对马克思社会空间批判维度及其功效的审视和拓展。
(一)对传统二元对立辩证法空间观的审视
传统的空间研究是碎片化的,造成了时间和空间的分裂,不利于物理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三者的结合。这三种空间并不是截然分开的,而是相互融合的。首先,物理空间属于感知层面,指人类的空间生产实践活动及构成社会形态的具体场所和空间集合,涉及空间生产中的人类实践活动、具体空间形态的生产、空间要素的排列组合。物理空间是人制造的社会空间的具体形态,人可以直接感知空间的物质性。在生产力初级阶段,人把一切空间都看成是物理性质的。其次,精神空间属于范畴化的空间,是话语、符号、思维中的空间,具有抽象性。人们经常把感知空间和精神空间混同。精神空间是空间实践指涉的符号意义的外延,既可以是实体,又可以是范畴。符号的能指大多指向观念而非实际物质。符号的外延是确定的字面含义,呈现科学性和透明性。精神空间用符号编码遮蔽了政治意识形态的权利控制,遮蔽了物理空间的丰富涵义。符号是用一物的意义指称另一物的意义。最后,社会空间属于日常生活能够居住和使用的实际性空间。社会空间与前两类空间具有异质性,又包括前两类空间,并与物质性空间重合,呈现无限开放性和想象性,彰显着日常生活的隐秘而具有神秘色彩,是空间符号的解释和内涵意义。社会空间具有个体体验性和潜意识性,蕴涵着人的日常生活空间体验,具有灵活、差异的符号意义。社会空间让空间深入人的灵魂,是灵动的空间,消解中心场域霸权,建构差异性、瞬间性的灵动空间,实现总体人的空间变革。列斐伏尔的三元空间辩证法与符号三项组合有相似点。符号意义的形成与空间社会意义的形成的过程很相似,让空间的社会意义具有多元性、矛盾性。列斐伏尔在结构主义符号学基础上确立了空间的本体论地位,纠正了以往空间认识的偏差,为社会批判的空间转向奠定了方法论基础。
列斐伏尔指出,传统的空间哲学采用二元对立思维模式,坚持逻格斯中心主义(logocentrism) 的等级思想,让空间一直处于非主流的话语位置。“认识论哲学的思考已经在给空间科学提供基础方面失败了。”[1]空间被当作了固化的空洞的器皿。“这种研究最多只是描述性和被分割的、在一定程度上是被填充了的空间认知。”[2]古人对于空间没有明确认知,只膜拜天空的神秘、关心土地种植的作物能否满足自己的吃穿住行。那时,人们对空间保持敬畏心情,既无法搞清空间的范围,也无法弄懂空间的内涵。“从康德以来,哲学家们思考的是时间。黑格尔、柏格森、海德格尔莫不如此”。[3]这种情况直到列斐伏尔提出社会空间辩证法才彻底改观。列斐伏尔对城市空间生产及其问题做了哲学批判。这种哲学批判建立在“空间三元辩证法”的基础上,倡导用多元、开放的观点看待社会空间,打破封闭、僵化的空间观点。他首先审视了以前的空间观点。传统思想把空间当作空洞的物质器皿,是一种物质空间观。在那里,空间被当成了物质资料生产实践的对象和基础。近代西方哲学家则从绝对、相对角度,声称空间是独立于人的社会实践活动之外的真空,是自生自灭的无意义世界。这样就不能建立人与空间的和谐。其次,他指出二元对立思维无法达到对空间的充分把握。二元对立思维模式的精神空间观会导致唯事物论的经验短视;主观主义用机械的观点理解外在的客观事物,难以深入空间的本质。再次,他考察了空间学科上的离散化倾向。研究空间的科学很多,但因为彼此的互不联系,造成了空间学科的离散化倾向,空间被分散的学科研究隔绝,成了无数的碎片。最后,他主张建立一种普遍的社会空间科学。传统的空间学科在对空间的研究中,迷失了自己,因此,需要建构一种普遍客观的空间生产批判伦理,将离散化的空间学科整合起来。当代是空间时代,发达的技术让时间和空间压缩,引起了商业化的空间关系。社会空间辩证法是平衡、总体性的,是为了反对历史决定论和空间决定论,让时间、空间、社会融合。后现代空间是空间统治了时间,让历史和时间终结,将多元的社会同化为政治、经济、文化一体化。后现代空间是不平衡的,不断同化又不断制造差异,以方便资本积累,以中枢地位吸收了一切,又制造了文化多样性。后现代空间也有二律背反。后现代空间不断在同质性和异质性中转换,空间不断导致一体化,产生政治霸权,又不断制造差异,让地理不平衡发展,导致农村经济减少,保障了私有产权,但又用一体化侵蚀着个体利益,让城乡界限消失,也破坏了城市,让城市也变得愚昧和压抑,没有个体的城市生活。后现代空间是以个体为主导的霸权,以保护个人利益的名义,实现了一体化,反而破坏了个体利益。
(二)对马克思社会空间批判维度的拓展
列斐伏尔认为,马克思历史辩证法始终注重对时间的考察,而对空间维度有所忽视;尽管马克思也觉察了空间生产的某些异化现象,但没有形成像阶级斗争理论、社会形态理论、资本增殖等那样的系统思想体系;而且空间维度的确在马克思历史辩证法中没有取得和时间那样的详尽阐释。将阶级分为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未免有点武断,也就是说,历史辩证法应该补充进空间维度,才能更准确揭示资本增殖过程。于是,在补充马克思历史辩证法的空间维度中,社会空间辩证法应运而生。“凭借对历史唯物主义或对黑格尔逻辑学的历史性的驳斥,达到对辩证法的批判,此法已经行不通了。”[4]列斐伏尔试图激活马克思社会生产范畴的空间元素,来消解历史辩证法存在的合法性危机。他并非要消解历史辩证法,而是要将历史辩证法空间化。这是把当代发达工业社会中最具有活力、生气的空间政治因素整合为空间行动的努力。“这样一种路径的另外一种结果是在历史的和经济的领域造成另外一种彻底的分裂。”[1]随着空间生产的快速进行,人类社会进入空间时代。人们感知的空间已经不是物质生产的线性过程,而是包含空间生产的动态过程。时代变化要求学者对时间空间化和空间的城市化作出理论回应。社会空间辩证法不仅是一种对时代变化的理论回应,而且是能够运用到分析整个社会空间形态构成、空间生产方式历史变迁的思想体系。社会空间辩证法不仅有利于认清空间的社会意义,而且有助于反思社会、时间、空间的互动关系和运作机制;不仅是要建构空间本体论,而且能够激发人们采取空间政治实践行动。
列斐伏尔指出,历史唯物主义更重视从时间角度分析社会,但生产实践离不开空间,需要空间角度的社会分析。物质资料生产也是空间中的生产,与特定的地理位置相关,人类生产始终依赖于地理环境,是不同地域的,始终具有空间性。历史唯物主义中也有着零星的空间意蕴和空间解放话语,需要对历史唯物主义进行空间化阐释,将空间维度纳入后现代话语体系,以更好反映当代空间现实。特定的空间形态维持着特定社会空间的演进,由此形成空间生产方式与社会空间形态的互动机制:社会空间形态制约空间生产方式,空间生产方式也在塑造、影响社会空间形态。列斐伏尔从本体论层面建构了空间实践(spatial practice)、空间的再现(representations of space)和再现的空间(representational spaces)的三元空间辩证法(dialectics of ternary space),努力打破传统二元等级观念空间学科的影响。空间实践是现实化的,生产出人化的空间,以物质空间呈现并彰显社会意义和文化价值。空间的再现是构想性的,是生产关系强制推行的空间秩序以及空间符号关系,是空间的呈现形式,是伴随现代性和资本霸权才兴起的。再现的空间是生活性的,表达了复杂的编码艺术,联系着隐秘的生活,是梦想、感觉、潜意识的空间,是压抑和取代的空间部分,蕴含着革命潜能,代表了存在,是社会存在的一种类型,涉及身份、地位、背景等各类社会关系。空间成了资本维护统治的工具,成了个人争取权利的工具,服从于某种统治战略,是思想、欲望、抽象、具体、规划的。资本扩大空间规模呈现在空间生产中就是空间扩张的全球化趋势,而缩短流通时间表现在空间生产中就是劳动力和资源的重新配置和布局。空间认知测绘美学需要将美国当作全球化的微观缩影。美国的价值文化已经传播到全球,采用寓言象征手法表达全球化生活方式。要展示后现代空间的变动和僵硬、差异和同一的矛盾,要关注后现代空间内的时间差异,要关注后现代空间中的矛盾及否定性。空间测绘会造成幻觉和假象,但空间测绘的虚构也能有效表达隐藏的涵义。需要考虑后现代空间的一切层面。空间认知测绘美学需要把握后现代空间的全球化状况,创造出全新的空间形式,提供能让个体警觉全球系统的文化模式。乌托邦就是要再现现实的隐秘部分,提供对现实的批判意识。乌托邦是为了持久的政治批判性行动,发现现实的冲突,利用想象揭示现实,找到解决现实困境的政治变革道路,应革新政治体制以打破资本增殖逻辑。
列斐伏尔凭借空间维度补充了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让辩证法由二元走向三元。“为了能够接受它,可能要消除那种一对一的或者周期性对应的简单模式,即在社会区域之间,在空间功能和空间形式之间的那种模式。”[1]马克思没有分析空间生产与生产方式的关系,需要将空间生产整合进历史唯物主义,建构新的历史—地理唯物主义。史密斯和奥克佛也声称,凭借马克思批判精神才能把握空间生产与自然的关系,“要想科学地把握这种与自然的关系,需按马克思的指示:‘通过批判,借助科学,得到辩证法的科学’”[5]于是,列斐伏尔对历史辩证法采取了空间化革新,开启了社会批判研究的新视域,拓展了历史辩证法研究的新视野。“新的辩证法有了新的面貌:作品和产品,重复和差异等等。”[1]发达工业社会凭借占据社会空间延缓了资本危机。“第一,空间起着一种生产力的作用;第二,空间是一种能够被消费的商品;第三,空间也是政治操控的手段;第四,空间能够呈现为上层建筑等形式;第五,空间能够强化生产力和财产关系的基础作用;最后,空间呈现着某种肯定性的潜能。”[6]社会空间辩证法也凭借马克思历史辩证法拓宽了研究视域,增强了理论说服力。因此,社会空间辩证法的理论价值就是推动了政治经济学与空间社会学、城市化批判、应用经济学等的融合。“它是一系列操作的结果,因此也不能归结为一种客体。”[1]它既为马克思主义补充了社会空间范畴,又为其他理论补充了剩余价值、阶级斗争、异化劳动等社会范畴。社会空间辩证法不仅明确了研究空间生产的方法论基础,而且提供了利用其他学科实现学术创新的途径。
总之,列斐伏尔指出,社会空间不是静止的抽象容器,而是社会意义的集合体,始终体现着社会生产关系的产生和演变。“我想要证明的是这样一种社会空间:不是由一堆事物的堆积,也不是一些数据的堆积,更不是各种各样内容充斥的包裹,它也不可能被归约为由现实事物、物质性强加的一种‘形式’。”[1]列斐伏尔将物理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三个领域结合起来,彼此缠绕,不可或缺,组建成空间三元辩证法。
二、社会空间辩证法的特征
列斐伏尔提出社会、时间和空间的三元辩证法和空间实践、空间的再现、再现的空间的空间生产内部理论框架。在他看来,社会空间包含诸多关系和因素,是自然和社会的结合。在历史上,空间认识经历了物理空间、精神空间、社会空间三种演化阶段;在内涵上,社会空间包括空间实践、空间的再现和再现的空间三种含义。因此,空间生产的对象,不仅是空间中的事物,还是空间中的社会关系。社会空间既是日常生活的场域,又是权力运行的载体和工具;文化意识形态则论证着权力在空间中运行的合理性。
(一)注重考察空间的社会属性
列斐伏尔指出,社会空间是经济的重要参与者,既是生产力和生产资料,又是消费活动的对象;既可以维护社会生产关系,又能创造社会生产秩序。“一个空间不是一个对象而是一组对象之间的关系。”[1]资本的空间流动引起了空间异化现象。空间异化现象表现在全球空间生产中就是民族特色的消除。社会空间不是静止的,而是界限不断被打破,资本也让空间中的事物、社会关系、生产活动不断变化,导致空间结构变革。资本主义需要不断扩大资本积累空间,不断打破原有空间格局。资本家的自私性和资本增殖本性,让空间生产一味追求物质利益。这种空间格局实质是资本主义政治、经济模式在全球空间的放大和延伸,是空间生产社会化的自然历程。“它不仅被社会关系支持,也生产社会关系和被社会关系所生产。”[7]列斐伏尔将“社会空间”解读为“生产关系秩序”,“生产关系秩序”涉及人类生产实践及其关系的组建。人类生产实践的场所已经由自然空间逐渐转移到社会空间。空间成了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的本体论基础,是综合各种政治力量的结果。列斐伏尔将社会空间当作一种生产实践活动,并把国家空间控制和劳动剥削等同,混淆了消费与生产的界限。空间符号作为消费品的标记,既标志着物品的象征意义,又标志着个性差异的消费符号,还标志着空间的心理认知差异。空间政治幻觉利用媒介制造形象编码,形成了符号社会。国家空间政治幻觉成了人认识世界的中介,布满了日常生活。要克服这种“真实幻觉”,就要恢复身体本能和真实欲望。
社会空间辩证法指称的空间并不是生产材料的外在空间、容器性的工具空间、物质材料生产的载体,而是指生产的对象就是空间本身,主要展示在日益膨胀的城市空间、城市设施的扩张及空间组织的设立和其他方面等。空间生产缓解了经济危机,强化了资本增殖逻辑,让剥削体制作为主导力量嵌入空间生产。生产方式的变革依赖社会秩序和制度的变革,也必定带来空间形态的变化。空间产品能够被用于新的社会生产,不仅带来更多空间产品,还能被当成生产资料,引导生产效率提高。空间生产推动了大批城市产生。城市化的形成和发展与空间生产密切相关,空间被纳入生产模式,充当商品、资本等功能,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结合。空间生产已经成为政治学的重要主题,布满问题和冲突,已经成为阶级斗争的目标,是政治性的生产机制,是被资本主义国家紧密操控的,成了维系政治稳固的工具。社会主义空间生产是集体主义的,消除了工作空间和商品空间的差别。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是等级性的,呈现为富人和穷人的对立,生产出穷富不同的空间居住环境。保护环境和阶级斗争并非完全的对立。改进的社会主义需要理解环境保护的阶级意义。我们需要在个体和集体两个层次上履行对自然的责任。在生物进化中,竞争、差异、离散起了重要作用。乌托邦也要立足于现实政治经济条件,才不至于带来大的灾难。政治需要改变空间形态和生活状态。个人的改变并不能完全改变政治,但任何政治改革方案都应为个人留下空间,满足个体利益。个人彰显出社会关系的整体,是不断流动的时空秩序,能够促进差异。集体主义的社区治理模式损害了个体利益。政治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紧张关系需要不断革命来消解。反叛者一直想夺取权力运作的中介。我们需要将不同话语集合成普遍概念,才能克服地理的失衡。人是有普遍权利的,这些基本人权包括人生存机会的权利、生产和生活的权利、不被侵犯的权利等。现代性是时间的,充满了对往昔的回忆,时间绵延到过去和未来。后现代空间体验引起了主体的分裂,只注重此在的感受,让历史与现实分离,只拥有现在的体验,导致现实的平淡和浅薄,成了碎片化存在。人们不再处于以往的时空中,空间成了意识形态的文化幻象。历史不可能不对现实发生影响,现实需要历史才能得到阐释。后现代空间的二律背反表现为时间变化和停滞的悖论,还表现为空间同质性和异质性的悖论。后现代空间带有原初和新的困境,后现代空间没有中心让人失去方向感和位置感,无法量度空间;后现代空间难以审美,导致政治上的困境。认知测绘美学既是艺术审美问题,又是政治策略,能够重新建构阶级意识。
列斐伏尔指出,社会空间范畴是布满生产关系的社会秩序,已经变成符号学现象。社会空间置于思想文化意义中,便呈现为象征符号。人类通过社会实践活动将物质空间变成具有文化意义的社会空间,使空间变成能够被感知、具有符号意义的实体。社会空间是蕴涵社会文化意义,能够呈现出符号价值的物质工具和载体。社会空间形成于人的生产实践活动。人们将对空间的认知注入空间实践,让空间生产过程布满社会实践。“空间决不在这种意义上生产,即一千克糖或者一码布匹被生产出来。”[1]随着城市化的进行,空间要素日益渗透进社会,直接与社会生产实践相关,成为社会实践的对象。因此,空间生产在不同阶段有不同形态和命运。空间命运在时代变迁中震荡,充满政治权力斗争。社会空间是与时间同等重要的范畴,是时间、空间和社会辩证互动的关系。社会空间是历史的生成过程,是从绝对空间、神圣空间、历史空间到抽象空间、矛盾空间、差异空间的过程,是生产资料、消费对象、政治工具。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应该被拓展为历史—空间的多元辩证法。空间生产方式应该不断超越,以更好地实现空间权利。都市研究的重点就是考察空间生产的政治性。社会空间已经被资本主义转换成可供生产和消费的商品,是一种生产资料,它只有和其他生产要素发生联系,成为空间主体对象时,才具有社会功能和意义。在以往,时间作为主动的一方,总是侵略着笨拙的空间领地。
(二)注重考察社会空间形态的历史性和政治性
人类凭借自己的智慧在时间维度上创造了光辉的文明历史,也在空间维度上积攒着文明的境域。长久以来,人们更擅长用时间来观察社会历史,而忽视了社会历史也是空间的布展。这种情况,直到1968年学生运动之后,在列斐伏尔等学者呼吁和关注下,才彻底改观。西方学者才将目光从时间更多转向空间,质疑以时间为主轴的社会分析机制。社会空间既是空间生产过程又是社会生产结果,既是具体的物质生产过程,又蕴涵着多元的思想文化意义,体现着符号的意指功能和感知意义。“我在关系到专家工作的这些分析定位提出的转换可能更清楚些了:不是强调这些编码的严格的形式的方面,我将强调它的辩证的特征。”[1]社会空间既是可感知的环境,又是控制民众的意识形态模型,还是社会关系和身体本能的中介。资本主义全球性空间生产让一切都成了商品。因此,社会空间非但不是社会关系的容器,而是日常生活关系的生产者;非但不是社会的附属,而是社会的主导者;不仅生产了经济,还生产出政治意识形态。“两个元素之间的关系会导致对立、矛盾或者对抗。”[1]在列斐伏尔看来,空间生产模式由社会生产方式决定。空间实践是社会空间的承载者,蕴涵生产、再生产和每一种社会形态的空间生产机制,始终处于割裂、分离、不连续的状态,包含了特殊的空间形态和特性,让社会空间呈现出地域和时代特色。空间游戏巧妙地捕捉了乌托邦梦想,但空间游戏受制于独裁。空间乌托邦被专制权威控制,退步了。乌托邦与绝对辩证法有关。自由市场在多元空间中进行,只能强化不均衡的贫富差距。空间形态有着国家权力和物质环境,加剧了政治和地理不平衡。空间乌托邦有着缺陷,需要建立有明确时空的乌托邦,让空间多元化和艺术化。马克思否定了幻想的乌托邦,而主张用现实实践改造世界,主张把乌托邦变为现实。建筑空间不仅有居住功能,还有审美意义和象征意义。
社会空间辩证法特别强调空间生产和经济、政治意识形态的关系,并据此分化为两种思想流派:空间地理社会学和城市空间发展研究。这也彰显了社会空间辩证法与马克思社会批判的紧密联系。一定意义上,社会空间三元辩证法就是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辩证法的补充和完善。空间生产具有历史意义,是动态的实践过程和社会空间秩序生产的主导模式。空间生产是社会关系和生产力不断互动的结果,布满政治权力和意识形态操控。空间的再现掩盖了空间中的政治意识形态,将空间生产与社会秩序联系起来,制造出政治机构、意识形态。社会空间是学者、建筑者、规划师打交道的空间,让空间表现出零散状态,是政治意识形态和权力话语操控的,遮蔽了空间的真实内容和实践经验。空间生产是辩证过程,充满“呈现—对象和阐释”,是三位一体交叉出现的过程,强化了空间的社会性。列斐伏尔社会空间辩证法扬弃宏大的历史叙事,用微观的日常生活视角考察社会空间生产过程。格利高里指出,列斐伏尔的这一理论方法革新,挑战了传统的辩证法体系,“但是列斐伏尔对社会空间的考察却显示了一种至关重要的思考……提出空间是政治实践的地域。”[8]空间生产方式在不同社会空间形态中呈现出不同特征,空间生产水平伴随着人类生产方式的演变,在不同生产方式下展示出不同水平。社会批判的空间转向是学者直面当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变化的结果,是用空间生产范畴理解城市化、城乡关系等当代社会变迁。我们需要建构希望空间的乌托邦,需要用理想的乌托邦取代现实的矛盾。社会空间乌托邦不能平衡时间和空间,需要建立辩证的乌托邦。人们设想的乌托邦大都是需要封闭的空间形态保护的,用空间压制时间,让人们服从统治秩序,为了稳定排除了私有产权、辩证法,造成了极权。社会乌托邦则用时间打破空间束缚,导致历史决定论,认为社会有规律,不存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当代社会,社会过程乌托邦表现为自由市场乌托邦,信奉自由市场以实现社会整体利益,但破坏了世界的平衡。空间形式的乌托邦要结合时间和空间,建构时空辩证互动的乌托邦,关注人的解放和自然生态,需要反叛的建筑师,占据具体的空间,消解空间异化和扭曲,利用社区号召政治集体行动。时间和空间作为人类认识世界的两种维度,不可偏废其一。
社会空间辩证法给我们提供了分析当代社会的新角度,提供了一种新的方法论。列斐伏尔认为,自然界中根本没有什么辩证法,辩证法只是人的主观意识活动,只有人学辩证法。人学辩证法是人的意识运行的普遍规律,强调人的实践和实践的个体性。辩证法与个人的活动相连,离开了人也就没有什么辩证法了。辩证唯物主义是歪曲的,误解了自然及人的意识。外部世界的匮乏不能完全满足人的身体技能,人不得不把自己工具化,作用于外部世界,让物质具有人的意义以满足人的需要。人的需求让自己必须适应外在,将内在外在化,让人本来自由的实践沾染了物的惰性,受必然性制约。空间已不是单纯的物理概念,空间形态与社会历史进程同步,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独特空间形态,新的社会必定伴随新空间形态产生。新空间伴随着新的生产模式。人类生产实践让空间呈现二重化:自然空间和社会空间。自然空间为社会空间的形成和发展提供前提和条件。空间社会化正是自然空间正逐步消逝的表现。空间生产类型有三种:物质性空间生产是空间内外的物品流通,以保证社会生产;空间的标示性生产是物质空间活动的符号和知识的流动;标示性空间生产是创造符号、标志的空间生产。空间生产蕴含着政治意识和行动策略,是被国家、资本、资产阶级共同掌握的体系,是封闭、被严厉控制的、没有激情和意义的空洞世界。当代社会,国际性大城市作为社会空间的代表,是全球空间系统的联结点。国际性大城市将代表的区域空间的特质显示出来,并协调着空间主体利益,让一切空间要素都纳入全球空间生产体系。大城市高速发展,各方面的基础设施都获得极大改善,大城市政治经济地位一路攀升,支配农村。大城市成为推动全球化的巨大力量,彰显着资本生产方式的成熟。世界城市更是全球空间系统的中心联结点,是全球空间生产的主要场域,是主流政治意识形态的集中产地,在全球空间中都是政治、金融、文化中心,是空间生产的巨大推动力量,决定着所在国甚至全球的经济走向。二元对立思维对空间有两种错误认识:抽象幻象和真实幻象。不是误入了机械决定论,就是误入了无目的的历史决定论。辩证法就是人的思维运行,而绝不是自然运行规律,只是个人满足实践需要。后现代文化转向与空间相关,是一系列空间体验的反映,展现了空间认知和空间困境。空间转换区分了现代性和后现代性,时间被分割成了当下的空间碎片。现代性是时间的绵延,保留了历史记忆,是平面化的空间,后现代则是广延的空间,让当下不断扩展,是时间体验的空间化。时间体验的空间化瓦解了主体,让主体只注重当下感受,失去了与传统的联系,导致了时间感的断裂,在当下的快感中导致了主体自由意志的死亡,造成了浅薄平淡。一切存在都成了当下的碎片,嘲弄了传统和经典,分离了传统和现在,现实成了意识形态幻象。只有用总体的方法才能真正理解空间生产的历史过程。
三、社会空间辩证法的建构意义
列斐伏尔建构了新的空间认识。以往的学者一直迷恋时间的主题,认为空间不如时间那么生动,直到20世纪,空间时代才到来。人们试图用空间视角解决人的现代性生存困境。因此,挖掘空间的解放意义,成了当代哲学的焦点。列斐伏尔致力于推动一种总体性的“空间转向”(space turns),以达成社会批判领域中的时间向度与空间向度的平衡。列斐伏尔建立起“社会、历史、空间”三者结合的分析角度,他认为:“我们面对的不是只是一种社会空间,而且是更多的空间——事实上,是没有限制的,多元的,或者无数的社会空间,这里我们一般上将其作为‘社会空间’。”[1]社会空间辩证法是准确把握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过程和空间关系的方法。空间生产存在断裂和冲突,是具有透明性的幻觉,是对人类理性痴迷的结果,它看似用科学、正确、理性、公开的形式呈现出空间的实在、可感知、可控制,却遮蔽了空间实践的物质性、直观性和经验性。总之,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The production of space)蕴涵了丰富的空间辩证法观点。
列斐伏尔社会空间辩证法消解了传统逻格斯中心主义对空间的片面认识,建构了感知的(物理的)、构想的(精神的)和生活的(社会的)三元空间辩证法。“辩证法能够为合理地解释人类实践的超越性、历史发展之进步特征提供强大的理论支持”。[9]列斐伏尔将社会空间辩证法总结为感知的、构想的和生活的三种认识层面,分别对应于物理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感知空间认识论是马克思主义对空间生产的主导认识,重点关注空间的客观性,并努力建构空间科学和空间学科。随着结构主义和符号学的流行,学者们更热衷于从物理过程阐释社会空间结构和空间生产机制。人们对空间的主体性、空间生产的社会历史性,仍不太关注。因此,感知空间认识必须添加进对空间的精神性、社会性的维度。构想空间认识论重点对空间的精神性作了阐释,从而对感知空间认识论的封闭性和物化性有所超越。这些构想空间论者不再是空间建筑师和空间规划者,而是空间艺术家。构想空间认识论的关注焦点是构想空间而不是物质空间和自然空间。精神空间主要是凭借人的思想活动创建的,是纯粹范畴性的,是从构想的自然空间获得的空间灵感,是具有臆想成分和艺术气质的范畴化空间。“重要的是要把欲望回归到前现代社会的感性特质上来,并与重复、弥散和绵延的日常生活相分离,去发现和营造一个自由和快乐的空间。”[10]构想空间认识论对空间的认识方式是主观思辨的,而不是科学验证的。而社会空间辩证法批判了这种二元对立思维。苏贾也声称,“通过对双重幻象的抨击,列斐伏尔开启了通往空间性三元辩证法的道路”。[11]
列斐伏尔建构了与人类生产实践紧密相关的空间认识。列斐伏尔批判了文艺复兴以来对空间的僵化理解,这类僵化认识的失误之处表现在与社会实践的分离。这类认识沿袭的是把空间当作精神性东西的观念。因此,在列斐伏尔看来,人们对于空间的看法有两种:空间是抽象事物;空间是实在物质。先验论者声称,空间是人的感觉和想象,人的空间观念是不占据位置的,空间的广度只是人空间感觉的总和。先验论者企图从人的感觉推出空间特性,认为人所认识的空间都是经过人的感觉加工的,人能够进行综合感觉能力让我们产生了空间的感觉。在先验论者看来,实际上存在的只是空间的广延,即存在的是空间知觉。当我们思考外在素材时,会将这些素材重构为同质、空虚的广延,将这种广延称为空间。实在论者认为,空间实际是一种人借以把握外在世界的思维和观念,但空间又是实在的,这种实在是能为人的知性把握的。列斐伏尔融合了这两种认识,将空间的物质性、精神性、社会性联合起来考察,加深了人们对空间本质的认识。
社会空间辩证法消解了社会与空间的对立观点,将社会、历史、空间建构成统一的集合体。由此,社会空间辩证法构成了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形态的独特方法论特色。传统关于空间的研究分散在不同学科中,于是,需要建构一种全面的空间方法论,把空间的社会属性激发出来。列斐伏尔凭借社会空间辩证法进行空间生产批判,不是为了建构空间学科,而是为了阐释空间生产过程。当代空间研究已经不单是从自然性考察空间,而是注重考察空间的社会意义。“辩证法因此也从时间中出现,使其现实化,现代操作中,以一种未预见的方式,出现在空间中。”[1]列斐伏尔的社会空间辩证法是对黑格尔辩证法的空间形式改造,以空间本体论代替历史的直线进步,让空间和时间取得了同等地位。社会空间辩证法是三元形式的,而不是二元对立的。苏贾首先通过用“空间性”概念来呈现社会空间组织,认为应该将空间内化为社会关系。空间学科不断推进。哈维发展了列斐伏尔的空间思想,利用马克思批判思想考察空间问题。由于贴近并最终选择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可以说就是马克思“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在空间结构上的延伸。这也展示出哈维选择历史唯物主义是理论上的必然。哈维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独特视角研究了空间生产,对历史唯物主义作了空间化阐释。工业社会的空间生产一是指空间的社会生产,从社会生产的资本化和工业化来阐释空间矛盾;二是指空间的城市化运作。因此,空间生产及其矛盾应该从资本化、工业化、城市化等方面来阐释。西方空间哲学由此走进社会空间政治批判层次。列斐伏尔、哈维沿着马克思的批判思路对社会空间问题进行了全面而深入地研究,被确认为是对社会空间问题进行深入系统研究的“双子星”。深度探索马克思、哈维、苏贾社会空间理论形成和派生的内部理路,其意义不仅在于从哲学史角度研究社会空间理论,还在于能促进空间实践。
列斐伏尔社会空间辩证法以祛除社会生活异化状况和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宗旨。列斐伏尔对日常生活微观领域的批判经历了两次理论形态转变:第一次是由批判日常生活普遍化现象形态转向批判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微观现象形态。列斐伏尔早期对日常生活普遍现象形态的批判主要集中于形而上学的意义上,认为被遮蔽的日常生活情景中潜存着解放和革命的需求,能够拯救出日常生活被工业化程序和技术理性压制的真实生活元素;后期的日常生活批判伦理则运用城市批判学思路,指出资本运作导致日常生活空间的压抑,引起人物化生存的境遇。晚期资本主义社会没有实现人的自由选择和自由意志,而是被资本和技术全面殖民的单向度社会。第二次是由批判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微观现象形态转向晚期资本主义的日常生活空间,实际做法是把马克思唯物主义辩证法补充为空间三元辩证法。马克思资本批判理论、货币拜物教思想成为列斐伏尔日常生活批判伦理的理论前提。日常生活批判伦理既没有继承马克思彻底的批判精神,也没有沿袭马克思阶级解放的思路,而是立足于对当代发达工业社会日常生活问题的分析。列斐伏尔对城市规划、户籍制度、知识话语的探讨,都是值得借鉴的。尽管他曾激烈排斥马克思的思想,但作为现代思想大师,列斐伏尔的理论和分析方法大量借鉴了马克思的理论、观点和案例。他既重点发展了马克思在资本积累和国家机器功能上的学说,又通过艺术变革和治理术的考察发展了马克思在经济剥削和政治统治方式的学说。因此,要建立马克思和列斐伏尔之间的对话既是可能的,又可以为空间研究提供理论模型。
社会空间辩证法也拓展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空间研究的理论视野。列斐伏尔的辩证法不同于马克思的历史辨证法,不太关注历史过程,不固守自然辩证法三大规律,而关注空间政治矛盾和空间生产过程。马克思社会空间思想始终是空间生产批判理论“一个不可避免的、必要的、但并非充分的出发点”。[12]社会空间辩证法当然是马克思历史辩证法的继承和拓展,改变了传统学者用时间遮蔽空间的观点,拓展了马克思社会批判理论的视域。“资本主义既有历史变革,也有空间变革,需要对空间生产做历史唯物主义解读。”[13]凭借对发达工业社会空间异化的深刻揭示,列斐伏尔将马克思的批判精神和历史辩证法沿袭下来,把以往的社会批判理论的优秀成果集中到对单向度日常生活的批判。列斐伏尔的批判具有后现代性和左翼色彩,组成了当代社会批判的一部分,对于理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重要意义。
四、结 语
晚期列斐伏尔最重要的理论贡献就是空间生产批判理论,他认为,社会空间与自然空间既互相融合,并肩前进,又对立抵抗。社会空间是人类活动的场所,充满社会关系,可以区别为全球、都市、国家三个层次。在外延上,社会空间结构呈现着物理空间、精神空间和社会空间三个发展阶段;在内涵上,空间展示着空间实践、空间的再现和再现的空间三个组成要素,即空间有感知、构想和生活三个层次。[14]感知空间是能够直接被观测到的空间,这种空间是人们研究的重点;构想空间是幻想出来的具有意识形态功能的隐性空间,这种空间是为了论证现实存在的正当性;生活空间是文学家、思想家、规划家视线中的联想出来的各类有符号意义的空间。生活空间具有两面性:既遮蔽真实的物理空间,又反叛僵化的构想空间,因此是反空间的空间。在此基础上,列斐伏尔消解了传统的二元对立空间认识,建构了三元空间辩证法。
社会空间是近年来很热门的研究课题,理论意义自然很明显。[15]空间生产研究后殖民主义时代的空间事实及其后果,研究冷战后的空间阶级、空间性别等关系,关注的中心问题是文化空间,促进了民族解放运动,发展了马克思国家理论,批判了文化霸权思想。社会空间辩证法既不是凭空而来,又不是社会学理论研究的专利,它与马克思政治理论、情境主义、城市社会学、人文地理学、企业管治、实证主义、政治经济批判等有密切关系。自列斐伏尔提出“空间生产”以来,很多学者对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过程及其问题作了关注,形成了“空间生产”批判思潮。国内外学界对“空间生产”的研究,不仅参与人数多,而且持续时间长。例如,哈维从全球化的角度考察了全球空间生产,分析了空间地理失衡,呼吁建立历史地理唯物主义;苏贾提出“第三空间”理论,指出社会系统是由时空两个维度构成的,具有时空两个结构性特征;卡斯特则分析了网络空间生产问题,特别关注了大都市在全球信息交流中的节点作用。总之,空间生产是需要继续开拓的理论事业,需要呈现多元化发展并向深度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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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ussionontheCharacteristicsandSignificanceofLefebvre’sSocialSpaceDialectics
SUNQuansheng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Southeast University, Nanjing 211189, China)
Lefebvre proposed social space dialectics on the basis of examining the traditional dual space view. In his view, the traditional philosophy fails to really understand space, no matter whether it is in ontological sense or in absolute sense and in epistemological sense or in priori sense. Therefore, he advocated the establishment of “three dialectics” which is based on “space practice”, “space reproduction” and “reproduction of space”, and includes the society history and space. Social space dialectics, by virtue of spatial dimension, not only complements Marx’s historical materialist dialectics, but also opens up a new understanding of space.
Lefebvre; social space dialectics; production of space; construction significance
K02
A
1673- 3851 (2017) 05- 0450- 09
(责任编辑任中峰)
10.3969/j.issn.1673-3851.2017.10.011
2017-06-20 网络出版日期: 2017-09-27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2BZX078,13CZS064)
孙全胜(1985-),男,山东临沂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国外马克思主义伦理学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