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不同的生活
2017-01-12口述邓乐记录方妮
○口述/邓乐 记录/方妮
想要不同的生活
○口述/邓乐 记录/方妮
江波是我的初恋,也是迄今我唯一的恋人。我曾经追求了他两次,也两次放开了他的手。
我对江波一见钟情。那是在大三下学期,我的摄影作品和他的画同时参加了学生作品展,由此我认识了与我同龄、稍显内向的江波。我喜欢他一笑就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可爱、亲切,还很性感。
我暗恋了他近一年,都快毕业了,在好友的怂恿下,一次同学聚餐后,我仗着喝了点酒,主动向江波表白。没想到,我竟然也是江波的初恋。我们很快如胶似漆,坠入热恋。
毕业后,江波应聘到一家装潢公司做设计,我则做起了自由摄影,有活的时候少,有着大把的时间。那时,南京的秦淮河还没有整治改造,我们租了一间平房,就在河边,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我们因陋就简,将小屋粉刷一新,墙上是江波画的伊甸园,还有我的摄影作品。
虽然收入不高,我们却经常呼朋唤友。靠着一个小小的煤气炉,我能做出招待七八个人的饭菜,最高纪录,小屋接待过十五个人,坐不下,大家就站着吃。破旧逼仄的小屋,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闲暇的二人时光,我们去爬清凉山,骑自行车去江边,他写生,我摄影。有时他画我,有时我拍他。
也有烦恼,每到雨季,河水上涨,就会漫进小屋,锅碗瓢盆、鞋子等漂了一屋。夏天,河边更是散发出恶臭,蚊虫如聚。但狼狈的现实并不能阻止年轻的快乐,因为有爱情,再艰辛的岁月都如同洒上了一层花蜜。
一年后,江波的收入稳定了,我们搬去了一个新建小区,有厨房有卫生间,还有两个房间。每天早晨,看着阳光透进窗户,我的心情瞬间就被点亮了。
生活得到改善的这一年,双方的家长见了面,认可了我们的关系。
江波却越来越忙,双休日几乎都在加班。我们不再一起看电影,不再一起骑自行车出行,与朋友聚会也不再出双入对,他早出晚归,我们有时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我生性爱动、性格外向、精力充沛,加上结交了一批从事艺术创作的朋友,几乎天天聚会,晚上不是去蹦迪,就是去KTV,或者去酒吧,夜夜笙歌。
那时我其实基本处于无业状态,生活来源完全依靠江波。有一个月,我居然花了8000元。江波发现后,跟我吵了一架。
不久,江波买回了两条狗,一条拉布拉多犬,取名邓美,另一条沙皮犬,取名江丑。我一直喜欢狗,江波此举既是弥补他不在时的空寂,也是让我有所牵挂,不再通宵玩乐。
而且自那以后,江波不再将收入毫无保留地交给我。我感到了经济上的被控制感,开始与江波争吵。他大多数时候不回应,把自己关在房间画画,或者沉默地躺着。这让我更加愤怒,有一种受轻视的憋屈感。
▶邓乐 女 39岁 南京 摄影师
终于在一次大吵之后,我提出了分手。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不懂得为爱低头。江波以为我说气话,他不认为我能够离开他独立生活。倔强的我借钱在不远处的小区租了单室套。之后,在朋友的介绍下,我开始帮影楼拍照。
开始的确是抱着让江波瞧瞧我的能力的心态,但后悔盘踞在我心里,时间一久,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以为江波会来求我回头,但没有。当喧闹的聚会之后,半夜时分独自回到租住房,孤独开始疯狂啃噬我的内心。我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想念江波。
我忍不住给江波打电话,他不接,发短信,也不回。大半年过去了,我依然度日如年,这时我才知道江波在我心中的位置。我想通了,与其“碧海青天夜夜心”,不如重新追回所爱,哪怕为此低到尘埃里。
分手时,我曾提出让邓美和江丑跟着我,因为我可以更好地照顾它们。但江波拒绝了。我决定从邓美和江丑身上寻找突破口。我做了一盒排骨,以看狗的名义到小区里等江波。邓美和江丑看见我立即扑上来,江波则一脸冷漠,呵斥它们回去,对我毫不搭理。我只好讪讪离开。
我没有放弃,三天两头就去小区等江波遛狗。渐渐地,江波跟我说话了,虽然阴阳怪气,虽然有时是无情的羞辱,但我认为比起之前有进步了。
我还有江波的门钥匙,他一直没有更换门锁,我觉得是对我余情未了。于是,在江波忙的时候,我上门给邓美和江丑做饭喂食,带它们到小区里溜达。当然,我也会帮江波洗衣服、打扫卫生。渐渐地,我每天傍晚都去带邓美和江丑溜一圈。
一年多的努力,我终于融化了江波内心的坚冰。可刚重归于好,一个发小邀请江波一起开橱柜厂。江波毫不犹豫地辞职去了广州,留下邓美和江丑陪我。他每隔一两个月回来一趟。复合后,我们没有谈过未来。我觉得江波尚有顾虑,对我仍然耿耿于怀。
一次江波回来,正巧闺密那天也在,她旁敲侧击地问:“你和乐乐恋爱这么多年了,朋友们都一直盼着呢,什么时候办好事啊?”江波第一次打开心扉,说他一直想买房子,但是创业前期需要投入,所挣的钱又投进到工厂的发展中。未来他要买一个大房子,其中一定要有婴儿房。他还说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我第一次听到江波谈未来,在厨房洗碗的我,眼泪一滴一滴掉进了水池里。为了这一刻,我受了很多委屈,但自尊和爱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2013年六一儿童节,爱情长跑十四年后,我和江波终于结婚了。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还有一个上百人参加的盛大婚礼。
江波提出要孩子时,我没有反对。尽管从20岁起,我就是一个坚定的丁克主义者。但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才重新追回了他。而且我已经36岁了,知道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尤其是我了解江波对孩子有多渴望。于是那段时间,我调整生活,戒烟戒酒,早睡早起,怀孕却遥遥无期。
我们去了医院,做各种检查,结果发现问题在我身上。一段时间的求医问药后,医生建议我们考虑试管婴儿。这时,内心被压抑的一种强烈的念头升了上来: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的确很爱江波,而且我对未来有很多种设想,但每一种设想里都没有孩子。我认为生活应该有更宽容、更丰富的内容。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我坚定地告诉江波,我拒绝尝试人工试管婴儿。如果他能够接受,未来的日子里,或许我们可以领养孩子,如果不能接受,那么我会放手。
我和江波离婚了。尽管有朋友为我鸣不平,认为江波过于冷酷,说耽误我最佳生育年龄的人其实是他。因为如果我们早一点结婚,结局可能不一样。我平静地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决定。
离婚大半年后,江波结婚了。前不久,听说他生了个儿子。我的内心真的没有一丝遗憾,更没有后悔。在祝福江波的同时,我知道,我不能再留恋过去了,该翻开新的篇章了。
我渴望未来能遇见一个率性的男人,跟我一样,热爱艺术,热爱生活,专心营造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