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反英雄的英雄主义
2017-01-11宋诗婷
宋诗婷
“《星球大战》是关于英雄的故事,但在《侠盗一号》里我想传达另一种观点:没有那么多超级英雄,但普通人聚在一起,依然有可能完成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务。”
“她不需要原力,她本身就是一股由自然、忠诚和友谊组成的原力。我会永远怀念她。”就在开始准备这篇文章时,我看到了斯皮尔伯格在社交网络上发出的一条消息。再看新闻才知道,“星球大战”系列的灵魂人物——莱娅公主的扮演者凯丽·费雪去世了。12月27日,她的女儿向公众宣布,母亲凯丽·费雪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享年60岁。
如此一来,2015年年底上映的《星球大战:原力觉醒》就成了费雪本人出演的最后一部“星球大战”系列电影,而莱娅公主在《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中的惊鸿一瞥也极有可能成为这一角色在大银幕上的最后一次亮相。
对星战“粉丝”来说,这是一个悲伤的日子,还好,他们有新电影《侠盗一号》聊以慰藉。
从2012年迪士尼以40.5亿美元收购卢卡斯影业开始,“重启星球大战系列”就成了星战“粉丝”热衷于讨论的话题。2015年,《星球大战:原力觉醒》作为星战系列电影的第七部作品打了头阵,拉开了“重启”的序幕。
《侠盗一号》是“星球大战”系列的首部外传,其中有对“星球大战”系列风格和故事性上的继承,也有迪士尼和卢卡斯影业继续为“星战”这一大IP开枝散叶的野心。
这一野心在卢卡斯影业总裁凯瑟琳·肯尼迪第一次与“星球大战之父”乔治·卢卡斯见面时就已经明确了。卢卡斯与肯尼迪沟通了希望制作《星球大战》第7、8、9部的想法,同时野心勃勃地要拓展宇宙中更多的故事,比如,“拍摄卢克·天行者历险以外的故事”。
《侠盗一号》就是这个主线之外的故事。电影把年代背景设置在1977年上映的《星球大战:新希望》之前,确切地说,《侠盗一号》的结尾衔接的是《新希望》开场之前的10分钟。一直以来,《新希望》中“死星设计图”的致命缺陷经常被观众和影评人诟病,而在《侠盗一号》中,导演加里斯·爱德华斯给出了答案。
虽然有很多可以被星战“粉丝”分析和玩味的细节,但《侠盗一号》并不是一部拒绝普通观众的“粉丝电影”,与之前的《原力觉醒》相比,这部外传对于原故事的依赖更弱。“星球大战正史电影必须保持一贯的基调和风格。比如渐进的片头字幕,以及划变式的镜头切换。但我们对独立外传放松了这些限制,以便试验不同于以往电影的、效果令人激动的新风格和基调。”凯瑟琳·肯尼迪说。
反英雄
《侠盗一号》的整体故事背景与《星球大战》保持一致,但剧中的主要角色都是全新的。某种意义上,《侠盗一号》可以视作首部星战电影《新希望》的前传,讲的是起义军齐心协力盗取帝国死星设计图的过程。作为这次行动的头头,菲丽希缇·琼斯饰演的女主角琴·厄索身上颇有当年莱娅公主的影子,独立、自主,性格倔强。迭戈·鲁纳饰演的男主角卡西安·安多的性格与琴相反,他冷静、克制,但也常常纠结于理智与情感。
两人带着由帝国机器人改造而成的K-2SO机器人踏上探险之路,沿途遇到了奇鲁和贝兹两位浪人,并得到他们的鼎力相助。如果说以往的星战电影是高科技和高驾驶技术的对决,《侠盗一号》的动作场面就是人机大战,悲壮而混乱。
弱化个人英雄主义,转而歌颂团队精神,这是《侠盗一号》输出的新价值倾向。在以往的星战作品中,主角大多自带光环,有原力护体,个人能力强大。《侠盗一号》的导演和编剧却创造了一个反英雄的群像。在琴和安多的带领下,一群自愿加入这次危险行动的起义军团结协作,克服各自的恐惧和能力局限,以小米加步枪的弱势对抗帝国军队的战机和装甲步行机。
“《星球大战》是关于英雄的故事,但在《侠盗一号》里我想传达另一种观点,希望告诉孩子们,你不必出生就具有原力,不必有特殊能力或特权,即便你曾经做过坏事也没有关系,你要做的就是自己做决定,做正确的选择。没有那么多超级英雄,但普通人聚在一起,也有可能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加里斯·爱德华斯说,这部电影的受众不仅是成年人,因为星战的影响力已经在孩子中间蔓延,他希望《侠盗一号》可以给孩子传达一种更朴素的价值观。
因为要承接上映于1977年的《新希望》,《侠盗一号》不仅在战斗场面上有更朴素的真枪实弹式呈现,整体摄影风格也与20世纪70年代接近。在电影开拍之前,爱德华斯与摄影师格里格·弗雷泽决定,要在拍摄中使用70年代的摄影技术,因此,他们选用了当年拍摄《宾虚》时使用的摄像机镜头,让电影画面呈现出旧的色调和构图。“我们不希望它看起来太现代和太完美。”加里斯·爱德华斯说,他虽不需要将《侠盗一号》的风格与星球大战系列完全统一,但也需要考虑到电影与主线之间在细节上的关联。为了实现这种并不刻意的、内在的统一,他曾认真看了很多遍已有的《星球大战》电影,并研究了它们的布景、道具和服装等档案。“我从最初的《星球大战》中发现了一种飞行员造型,它们几乎没有在最后的成片中使用,所以我就沿用了这个方案,并在他们的服装上增加了更多的设计,以便它不那么暗淡。如此一来,电影中的这个元素就成了外传与正传之间的桥梁。类似的设计有很多很多,我们希望观众在细节上可以看出,《侠盗一号》与原来的星战系列处于同一个世界。”
东方元素
对于中国观众来说,中国演员甄子丹和姜文的加入也是《侠盗一号》的大看点。在一部好莱坞电影中同时出现两位中国演员的情况并不多见,两位演员都不是走过场,而是同时承担了较大戏份的情况就更是第一次了。
甄子丹的角色奇鲁是一位信仰原力的盲侠,他对于原力的感觉和信任让他克服了失明所带来的局限,在战斗环境中,他甚至有好于明眼人的判断力。这个技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新希望》中,欧比旺·克诺比传授卢克光剑使用技巧时所强调的——不要用眼睛,要用心感受。
“绝对不是打酱油的。”接受采访时,姜文开玩笑说。电影中,他的角色贝兹是与奇鲁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不同于老友对原力的虔诚,贝兹是个时刻全副武装的武器专家,他只信任手中的枪炮。
两人的性格设置也是互补的。曾有星战迷认真分析了电影,得出结论——甄子丹演的奇鲁是星战版的叶问。奇鲁性格温和,慢条斯理,有天生的幽默感和既来之则安之的处世哲学。而姜文的角色与他本人气质类似,自信、气场强大,且性格暴躁。两人的友谊建立在共同的热心和独立精神之上。
很多人看过电影后,把奇鲁和贝兹视为一对同性恋人,甄子丹否认了这一说法。“我一开始也在想,他们的关系是否有暧昧?事实上完全没有,就是纯粹的兄弟情,两个人的人物小传我看过,但不能透露,很有故事的一段兄弟情。”
两人对与好莱坞导演的合作也秉承着不同态度。“我做演员时就是很听话的演员,完全尊重导演。我要留着脑子想自己的电影怎么拍呢。”姜文否认了自己喜欢提意见左右导演的说法。
或许是与好莱坞的合作更多,甄子丹的参与性更强。在原剧本中,奇鲁这个角色并非盲侠,为人物增加一些缺陷的设计是甄子丹提出的:“我电话与导演沟通剧本,希望可以为这个角色增加一些缺憾,这样会更有趣。如果奇鲁是盲的,他就只能用心去感受‘气,感受原力,这也更符合《星球大战》的精神。”
然而,盲侠比甄子丹想象中难演。拍戏时,他要一直戴着一副灰白色的美瞳,每次拍完戏眼睛都酸胀得很。“最大的问题是我看不清楚其他人的表情、肢体动作和走位,很多时候真的要靠感觉来演戏,这是最困难的。”甄子丹说。
在电影中,甄子丹会不断低声重复“原力与我同在”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念经,很东方哲学的表达方式。事实上,两位中国面孔的加入,的确有些为《星球大战》溯源的意味。
40年前,乔治·卢卡斯受黑泽明的电影《战国英豪》启发,写出了星战正传三部曲。《战国英豪》讲的是一位武士和两个农民帮助一位失去故土的公主复国的故事。卢卡斯借鉴了这个人物结构,把故事搬到了外太空,塑造了莱娅公主、卢克和两个机器人等人物形象。
除剧情设置之外,黑泽明和东方文化对卢卡斯最重要的影响在精神层面。“星球大战”系列的核心是“原力”,一种神圣、强大的神秘力量,需要虔诚和专注的人来感受和驾驭它,一旦心生杂念,就会走向黑暗面。
这和武士精神信奉的精神力量,和东方人的唯心主义哲学在理念上是一致的,卢卡斯正是通过黑泽明的电影提炼了这一精神内核,并用好莱坞的技术和叙事方式,讲了《星球大战》这个长盛不衰的宏大故事。
星战在中国
从1977年首部星战电影上映起,“星战文化”在美国已经有40年的历史。对于星战“粉丝”来说,每年的5月4日都是特别的——“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谐音“May the 4th be with you”。一年一度的星战庆典更是全世界星战“粉丝”的节日,庆典期间,从世界各地赶来的数万“粉丝”会聚集到举办地,他们穿着星战服装,拿着光剑和各种武器在街头游荡,身处其中会有置身于外太空的错觉。
在美国,星战“粉丝”的构成很复杂,从六七十岁的老人到几岁的孩子,从硅谷大佬到家庭主妇,他们都可能是《星球大战》的忠实捍卫者。但在中国,星战文化还仅仅集中在少数人群中,远不如《哈利·波特》的影响力大。
2015年,《星球大战:原力觉醒》上映时,迪士尼和卢卡斯影业为了在中国推广电影和普及星战文化,有意策划并选择了鹿晗作为电影在中国的官方形象大使,希望以鹿晗的人气带动电影票房,并让星战文化影响中国的年轻人。
在迪士尼接手之前,星战系列虽然有持续的影响力,但最近的一部《星球大战:西斯的复仇》也已经是2005年的作品了。中国的电影观众大多是年轻人,他们对“星球大战”系列并不熟悉。相较于《星球大战》,有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出演的《星际迷航》倒是在中国有更大的影响力,这情况刚好与美国相反。
就连《侠盗一号》的两位中国演员都坦言,在接到片方的邀约之前,他们对“星球大战”系列并不痴迷,甚至不够熟悉。而对于接演这部电影的原因,他们给出了相同的官方答案:孩子让我一定要演。
“我儿子当时8岁,他英文好,大致读了剧本,然后对我说,爸爸你一定要去演。”姜文说,儿子的理由简单粗暴——因为这是《星球大战》。
甄子丹对于《星球大战》的了解比姜文多一些。《星球大战》第一部上映时,他正好在美国,几乎和美国人同步看到了这部电影。“当年那个技术条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画面,拍出这样的电影?太神奇了。但我只是看过、惊讶过,并不是典型的星战迷。”甄子丹说,虽然自己不迷,但身边却有很多超级“粉丝”,比如,自己家里的小孩。“我问我孩子,你喜欢爸爸拍《叶问》还是《星战》?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星战》啦!”
迪士尼和卢卡斯影业选择两位中国演员加入,是继邀请鹿晗担任形象大使后的又一个大动作,不难看出他们对于中国市场的重视。毕竟,星战文化影响的不仅仅是电影票房,还有它背后庞大的衍生品市场。
《教父》的导演科波拉看完《星球大战:新希望》时曾对卢卡斯说:“你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因为你创立了一个宗教。”40年前,卢卡斯仅用一部电影就创立了宗教。但40年之后,卢卡斯一手创建的工业光魔特效公司提高了整个好莱坞的后期制作水准,放眼外太空的宇宙观设定和特效也不再新鲜,《星球大战》在中国的传教之路怕是不会像当年那般一片坦途。
(实习生韩嘉琪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