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塞之交，免签以及深度合作

阎琦

中塞两国将于1月1日实施普通护照30日免签，受塞尔维亚总理武契奇邀请，本刊赴塞先期采访。

与中国大使李满长见面那天，他刚陪同塞尔维亚总理武契奇到外地出席一个中国民企的开工典礼。这家上海企业投资200万欧元，生产一种特殊纺织品。典礼有十几家电台电视台现场报道。武契奇讲话时，突然发现没有翻译，到场的还有20多个中国人。李大使就说：总理你说，我来翻译。南通社发了一条新闻，说这是武契奇总理迄今为止得到的级别最高的翻译。有塞尔维亚朋友告诉我，电视中总能看到你们的李大使，他是最忙的大使。

几次去使馆，与想象大不同，没有坐而论道，而是全员实际操作，出席各种活动、引介项目介绍伙伴、帮助中国企业在塞展开合作。“务实合作，中国高铁在欧洲落地了，我们签的是商务合同，价格都有了。”李大使颇为自豪。商务合同和融资协议是一个项目最关键的两个方面，高铁和高速公路都拿到了这两个合同。

2015年12月23日，在诺维萨德举行的匈塞铁路塞尔维亚段启动仪式上，塞尔维亚总理武契奇致辞。这一铁路项目由中国铁路总公司牵头组成的中国企业联合体承建

到了塞尔维亚我们才意识到，从国家的角度，免签首先是一种相互尊重和政治互信，便利旅游之外，或许吸引投资、继而生发连锁效应，才是更大看点。

投资领域，中国企业非常活跃。现在华为在当地已经雇了100多人，河钢用了5000人，各个公司有数百人，还有一些小投资项目，以后会越来越多。河钢收购当地钢厂后，2016年7月出钢，年底扭亏为盈。重要的是，产品应该可按配额卖到欧盟市场。此外，多瑙河普平大桥，科斯托拉茨火电站1期改造和2期扩建工程（中国机械设备工程股份有限公司），E763高速公路三段工程（山东高速、中国交通建设集团），贝尔格莱德环城路（中国电力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以及“一带一路”旗舰项目——匈塞铁路贝尔格莱德到布达佩斯（塞尔维亚段，中国铁路国际公司和中国交建）——有的已经竣工，有的在建，有的在协商融资。

一些新的项目也在考察洽谈中。比如垃圾发电项目。塞尔维亚高速公路边上都能看到堆得很高的垃圾，中国公司在这里做过可行性研究，认为这边的垃圾燃烧热值很高，可用于发电或者供热。这家公司（中国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也在谈一些城市的污水处理，比较有希望拿到贝尔格莱德这个项目。

中国在塞尔维亚的投资合作也进入2.0时代，下一步主要是农业和工业园合作。农业方面，这里的奶制品不错，已经签了牛羊肉协议，将向中国出口。多瑙河大桥边中国要建一个工业园，来了四五十个中国企业，都做了对接，希望有一些高新技术产业进来。招商引资由中国路桥公司牵头，他们负责建园，摸准市场后来搞，抓住塞方最重要的需求，与中方企业走出去的主打方向结合起来，2017年开始建设。

经过激烈竞标，中车集团把运煤电动机车卖到了塞尔维亚，今后再到别的市场去开拓就具有了欧洲的资质;电动公交车也进来了。而装备技术在塞尔维亚立住脚，就具备了在周边国家开展业务的可能性。塞尔维亚和欧盟、俄罗斯、独联体国家都是自由贸易协定，在这里生产的东西出去以后都是零关税。所以说塞尔维亚是中国企业进军亚非拉之外高端市场的一个很好的基地。

“我们要向中国游客展示热情和欢迎”——专访塞尔维亚总理武契奇

46岁的武契奇总理，身高约2米，面容阳光、谈吐风趣、平易近人，是塞尔维亚新一代政治家的代表。

采访武契奇总理，一开场，他就有精彩之论：“放眼世界，很少会有国家，很少会有一个国家的人民像塞尔维亚和塞尔维亚人民这样对中国真诚、开放和友好，你在街上或者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听到有任何人说一句中国哪儿不好。这种对中国人民的友好和热情，发展到了现在我们愿意和中国取消签证。中国在塞尔维亚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们，所以中国可以把塞尔维亚看作是自己。不光是现在我可以这么说，就是在政治上比较困难的时候，要面对来自外来压力的时候，我仍然可以说，塞尔维亚对中国将继续坚持这样的态度。”

三联生活周刊：塞尔维亚和中国现在有哪些合作，未来还会有哪些，这些合作对塞尔维亚的发展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武契奇总理：塞尔维亚和中国现在有着非常多的合作，在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时期比现在更好。我们在政治方面、经济方面、体育和文化方面，都有很好的合作。塞尔维亚把中国看作是最真诚的朋友，在北约轰炸的时候，中国坚定地支持了塞尔维亚，在那之后也一直坚定地支持塞尔维亚维护自身领土主权完整的立场。我非常感谢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总理李克强在塞尔维亚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们，收购了塞尔维亚的斯梅代雷沃钢厂，在塞尔维亚修建桥梁、道路，我们非常感动中国这样的大国能够想着塞尔维亚，而且愿意倾听我们现在需要怎样的合作。所以塞尔维亚有一千个理由爱中国，而中国应该也有一个理由爱塞尔维亚，那就是我相信，在欧洲、非洲甚至整个美洲大陆，你们找不到任何国家比我们更尊重中国、更尊重中国人民。

在贝尔格莱德，你看不到像上海那样宏伟的建筑和城市，但是在贝尔格莱德有更多的音乐、历史和文化方面的东西可以领略，贝尔格莱德及整个塞尔维亚都值得游客前来看一看。相信在双方共同的努力之下，在这方面我们可以做很多事。

塞尔维亚是在加入欧盟的道路上，但是在任何跟中国方面有悖的情况下，塞尔维亚从来没有反对过中国。在不久的将来，在整个塞尔维亚的道路上面，将有中文标识的路标，这一点在欧洲和任何地方都不会再找到的。路标上面都将是塞文、中文、英文和俄文，这是因为我们对中塞的友谊非常骄傲。当中国的南海问题比较受关注的时候，我们需要就这个问题发表一个声明，我的想法是，中国是什么主张，我们就是同样的态度，我们和中国完全一致。

塞尔维亚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当然现在也有一些欠发展的地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那么需要基建上面的投资。等到一切都发展好的时候，相信游客将更容易地到访塞尔维亚。

三联生活周刊：请问总理先生，旅游业对塞尔维亚GDP的贡献有多大？

武契奇总理：现在是有10%的贡献，我们期待可以上升到20%左右。

三联生活周刊：请总理先生推荐一下，什么地方最值得中国游客来看一看？

武契奇总理：我首先推荐两个城市。这两个城市有非常美丽的夜景，他们就是贝尔格莱德和诺维萨德。这些城市有非常好的交通设施，铁路和公路都相连，相互之间很容易到达，可以待上两到三天。还可以到塞尔维亚的东部也就是多瑙河的沿线去看一看，多瑙河在塞尔维亚是最深的河段，也是很美丽的景色。沿线有非常多的文化遗迹，从罗马时代一直到奥斯曼帝国统治时代，在很多地方留下来比较古老的罗马遗迹，尼什周边有康斯坦丁大帝出生地遗址，在文化方面有很多值得看的。历史上可能大家都知道，罗马的皇帝有一些是出生在现在塞尔维亚这片领土上的。在贝尔格莱德有一座尼古拉·特斯拉博物馆，特斯拉是著名的电子学方面的科学家，他虽然是美国国籍，但他是塞尔维亚人。塞尔维亚有非常美的山区，还有非常适合漂流的河流，还可以划小舟。在塞尔维亚有许多种不同的景色，从伏伊伏丁那非常肥沃种植出作物的土地到山区，只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在宗教旅游方面可以去走访一些修道院，有世界著名的修道院。在体育方面还可以游览一下德约科维奇的网球中心，还有我们的篮球场，是世界级别的篮球队训练的地方。我有很多可以向中国游客推荐的，但是最先要向他们展示的是我们的热情和对他们的欢迎。

“和平发展是中塞两国一致的追求”——专访塞尔维亚总统外事顾问姆尔基奇

姆尔基奇曾出任塞尔维亚外交部长，著名的外交理论家。

三联生活周刊：中国游客也会关心塞尔维亚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以及可否过境游的问题。你能否做下介绍？

姆尔基奇：塞尔维亚奉行睦邻友好政策，但是过去的一些问题，以及近年来发生的一些问题，给我们同邻国发展关系造成了一些困难。我们同周边邻国有100多个协议，这些协议是塞尔维亚希望跟周边国家修好关系的一个重要见证。中国人民来到塞尔维亚，其实是非常容易去到原属于南斯拉夫的周边国家的，也可以前往科索沃地区，虽然我们同科索沃当局有着特殊的关系，正在进行着严肃的对话，但是中国游客去那边可以看到塞族的一些教堂和文化遗产。也可以前往克罗地亚、波黑、黑山、马其顿等任何国家，没有任何问题。塞尔维亚其实是一个文明的交汇点，所以中国游客来到这里，可以在这个小小的地方看到丰富的东西，比如说东正教、伊斯兰教、犹太教，还有天主教的一些文化和传统。

关于塞尔维亚周边游的问题，我们的旅游部门之间有合作，尤其旅游部和旅游联合会会去规划一些线路，在国家层面会做一些工作。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建议或者项目的话，也可以直接告诉这边的总统府，建议政府做一些推动，形成一个好的满足中国游客需要的旅游项目。

我之前在日本常驻过，克罗地亚的旅游部门非常密集地在日本做宣传，所以很多日本人就前往克罗地亚。克罗地亚有很好的海岸线，非常漂亮，但是日本人有自己的海岸，他们不能仅仅满足于克罗地亚的海岸线，所以他们要求克罗地亚把塞尔维亚和波黑联系起来，做一个长线的旅行。克罗地亚旅游部门就立即同塞尔维亚联系，制定了很多的旅游方案，把这些线路连接了起来。从业者就积极组织，根据游客不同的喜好组织线路，比如有人喜欢参观罗马遗迹，他们就制定线路让他们看到塞尔维亚境内的罗马遗迹。

三联生活周刊：你所理解的塞尔维亚的民族性格，以及目前与欧盟各国的关系状况是怎样的？

姆尔基奇：任务艰巨，但我试着回答。自由是最重要的价值，对塞尔维亚有巨大的现实意义。塞尔维亚人重视友情，这是精神上的重视不是金钱上的重视。当年十字军东征，东、西罗马联合起来，他们强大的军队经过了塞尔维亚，当时塞尔维亚是尼曼雅王朝，十字军要求塞尔维亚也加入，但是皇帝说：“为什么打着宗教的旗号还带着武器？如果是传教的话，应该带着你的十字架，而不是刀剑。”当时塞尔维亚就不愿意同他们联合，直到现在塞尔维亚也是坚持着这种信念，所以跟其他欧洲地区不是那么的融合。再说到“一战”时期，当时的皇帝是彼得一世·卡拉格奥尔基耶维奇，当时红军给塞尔维亚一个阿尔巴尼亚城市叫格拉齐，皇帝说，不，这不是塞尔维亚的。塞尔维亚不愿意窃取别国的领土，塞尔维亚人有这种性格和信仰。

塞尔维亚不是一个大国家，但是有很多问题。这也是因为我们的地理位置所造成的，还有历史原因。直到今天，塞尔维亚也在遭受来自各个地方的压力，这些压力和影响的来源也是塞尔维亚周边的邻国在某些政府的鼓动下故意给塞尔维亚制造的麻烦。因为我们的磨难，因为我们的经历，使得我们形成了一个非常成熟的外交理念，塞尔维亚人希望友好地平息事端，使问题得到解决。但塞尔维亚也不会轻易地接受、屈从这种侵略，也经常告诫周边的国家要注意自己。应该说合作大于冲突，塞尔维亚希望巴尔干地区能够和平稳定。和平发展是中塞两国一致的主张和追求。

“这里是中国人民的第二故乡”——专访贝尔格莱德市长辛尼萨·马利

38岁的马利市长在贝尔格莱德大学经济学院获硕士和MBA、博士学位。

三联生活周刊：中塞两国免签协议将正式生效，市长先生如何评价这件事？

马利市长：我认为这对中国和塞尔维亚人民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将大大拉近两国的距离。塞尔维亚每年有100多万人前来旅游，我觉得免签协议肯定会为中国游客开启来塞的大门。中国人民是我们伟大的朋友，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中国游客到这里来认识自己的第二故乡，免签就是靠近这个目标的第一步。

三联生活周刊：市长先生会怎样介绍贝尔格莱德市？

马利市长：中国人民将看到一个短片，就是关于巴塔·日沃伊诺维奇（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主演）的小短片，这是我的主意。我知道巴塔先生是中国人民熟知的演员，我就想拍这样一个短片，推荐到中国去，让中国游客更多地了解。这个短片可能在2017年就会播放。

我还接受了北京市长的建议，贝尔格莱德成为国际旅游联盟的成员，这个联盟是去年在北京成立的。2016年我们已经多次参与了他们的活动，介绍了贝尔格莱德，2017年我们还会继续参加。尤其在免签协议实施后，对贝尔格莱德来说，我们要更好地宣传这个塞尔维亚的第一门户。2014年李克强总理来访时，贝尔格莱德授予了他荣誉市民称号。

三联生活周刊：你如何看贝尔格莱德和北京的友好关系？

马利市长：贝尔格莱德和北京签有一个有效合作协议，已经有35年了，我在北京出席了纪念仪式。我相信世界上很少有国家的城市与北京有这样长久的友好城市关系。我想强调，中国在35年中变化很大。35年前我们说我们还算是具有城市概念的一个城市，35年后北京已经呈现了巨大的发展，而我们却面临一些战争带来的问题，因此我觉得这也是一次历史性的偶然或者必然。

三联生活周刊：多瑙河上新建一座普平大桥，听说人们叫它中国桥，我们感到非常亲切。贝尔格莱德在城建方面和中国有哪些合作？

马利市长：普平大桥（中国桥）的建造是塞中合作最成功的例子，李克强总理来访时举行的竣工仪式。这座桥不仅连接了多瑙河两岸，也是中塞友谊的具体象征。之后这座桥被命名为米哈伊诺夫·普平大桥，普平是继尼古拉·特斯拉之后第二位塞尔维亚最伟大的科学家。现在贝尔格莱德正和中国洽谈其他项目的合作，刚刚谈妥的是中国公司承建贝尔格莱德的绕城高速路;正在兴建的工业园，建好后可能是中国在欧洲最大的工业园;还有多瑙河港口的建设;还有市政地下管道的铺设，这个可能也是由中国来承建，总价值大约是5亿欧元。中国在贝尔格莱德的项目总共有数十亿欧元的规模。更不用说中国在其他地方的一些合作项目，比如说科斯托拉茨火电站。这些都展示了中塞两国关系的一个成功的合作。

由于贝尔格莱德的GDP占全国的40%，所以一旦有中国公司来合作主要都是找贝尔克莱德，中国的投资主要也集中在这里。（感谢贝尔格莱德市政府和中国驻塞尔维亚大使馆对此次采访提供的帮助）